偷腥的猫（2）

偷腥的猫（三）

李淑芬又打电话邀请他去吃饭，他更不愿意去了，因为这次涂料淑芬没有中标。李淑芬最后用了一副强硬的口气说，别废话了你必须来，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谈。
他一边叹气一边后悔自己交友不慎，当时悔不该贪那点儿小便宜就再也跟这个人洗脱不清了，他不敢不去了，听李淑芬那最后的口气，他害怕她会喊来黑社会的找他算账。
他想，这该不是鸿门宴吧。
去了他发现完全想错了，李淑芬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地上来就拉着他的手，热乎乎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推开包间的门，那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一张油乎乎的脸正冲着他笑。
足球场，饭店门口那辆酱黄色的奥拓车，海鸣觉得今天请他吃饭绝对跟这次李进中标有关系。
李淑芬介绍，这是李进，我侄子，我想你们应该见过面了。
喝了几圈酒，李淑芬又来拉王海鸣的手，笑眯眯地说，你不知道吧，广源也是我的公司，哈哈哈！最没想到的是，本来是让广源过去陪标的，却中标了，真是得好好感谢你啊！
他喝着酒开始回想开标会上他都说了那些话，噢，应该是那句了，为了避免老供应商对渠道的垄断，建议考虑引入新的供应商，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他记得当时孙副总点了点头。没想到无心插柳倒又成全了李淑芬一把。
他坐在李淑芬旁边，觉得自己的手被她抚摸得一阵阵的发麻，李进也当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只顾给他敬酒。
费了很大的劲终于说动梦瑶去找工作了，她翻出一份两年前的简历来，说，老公，你帮我改改吧！
海鸣看着她的简历，觉得除非哪个HR脑残了，否则绝对不会通知写这种简历的人过去面试，他帮着改了两天觉得还是不行，又求做HR的朋友改了几次，才在网上给她投递了出去。之后，每天回家问梦瑶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没有接到面试电话，梦瑶撇撇嘴说没有，继续看她的电脑，偶尔她也会说，唉，大概是没有人愿意要我了。她说，老公看来你得养我一辈子了！
海鸣觉得很无奈，也没有办法，说，好了好了，可能明天就有电话了，我娶了你了就要养你一辈子啊！
梦瑶很高兴地抱住他又是跳又是亲的，说我就知道天底下老公最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海鸣几乎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她投简历，但回去问她永远是没有电话。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她就根本没有做好去工作的打算，即便是有电话通知面试，她也跟他说没有。
他觉得很气愤，一个年轻人怎么能天天窝在家里好吃懒做，父母有钱就吃父母，父母没钱就吃老公，三五年之后这不就真成了一个废人了吗。
他决定回家要好好跟梦瑶谈一谈。
下了班先去房东家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房东客客气气地说，马上合同要到期了，下次要是再续签的话房租要涨三百块钱。他吃了一惊，说涨了这么多啊！房东就跟他诉苦，哎呀，你看即便是涨了三百块，我家的房子也是最便宜的了，你可以去问问在这个地段，哪有这个价位的房子啊，你的楼下楼上的房东早在年前就把房租涨上去了，涨了四五百块呢。我就看在你这个小伙子踏实，房子住的也安静，不像有的租房子的三天两头领一群人过来又是吵又是闹的烦死人了，我就象征性的涨三百块算了，就当是交朋友吧。啊，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觉得很不适合呢，也可以不续租了，现在出租广告一张贴出去，那电话可是打疯了的嗳。
王海鸣觉得回家必须得跟周梦瑶说说出去找工作的事情了，否则两个人真要露宿街头了。
他疲惫不堪地把沙发上的乱衣服往一边推了推，空出个地方坐了上去，想着该如何跟梦瑶谈。梦瑶却跑过来了，问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你说是不是？
王海鸣不知道她是吃错了药了还是忘了吃药，专拣他这种状态的时候过来调情。
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是啊。
周梦瑶拍了下手，哈，我就说也是，老公我今天在网上买了个彩电，打折买得啊，巨便宜，原价六千多呢，今天秒杀，才3999，而且是明天就送到了！
什么！王海鸣觉得她简直就是在胡闹。
你买它干什么？
周梦瑶就撅着嘴说，人家一天到晚在家里无聊嘛，买了电视就可以看看电视剧，还可以跟着电视学烧菜啊。
王海鸣再也不信她这种没边没沿的话了，一下子在沙发上坐直了，你一天二十个小时都在玩电脑，你说你哪来的时间看电视？
周梦瑶从没见过王海鸣用这么生硬的口气跟她说话，也提高了嗓音，王海鸣你喊什么喊，我不就是买个电视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王海鸣说，你说你一天到晚在家里无聊，买个电视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出去找个事情做做不就不无聊了吗！
周梦瑶一边哭着一边指着王海鸣的鼻子说，好哇王海鸣，我在家里吃我父母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逼我出去做事情，我刚嫁给你几天，你就觉得我是个累赘了，哪个孙子那天说要养我一辈子的，你就是个大骗子！骗子！
王海鸣站了起来，他觉得周梦瑶随时就要上手去挠他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语气缓和了些，梦瑶，你看咱们现在是租的房子，买那么一个大电视放也没地方放，将来搬家的时候还是个麻烦。
周梦瑶扯着抽纸擦眼泪，那还不是因为你买不起房子，要是有自己的房子至于总要想着搬家吗，想买件心爱的家具也不让买，睡在脏兮兮的床上，用着臭臭的马桶，呜，我为什么要嫁给你这个穷鬼啊！
王海鸣听着就有气，心说，我也命苦啊，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败家鬼。
这哪里是婚姻啊！
王海鸣就说，一会儿打电话就把彩电退掉，反正我刚交了房租，是没有钱给你买彩电了！
周梦瑶抓起了抽纸盒就向王海鸣砸了过去，你这个混蛋！你是大混蛋！谁要你花钱了，你就把钱全都孝敬你老子和老子娘去吧！滚吧！结婚的时候也没让你老子花钱，结婚之后你老子也不让花你的钱！
袜子、内衣、抱枕像箭似的不断地飞向王海鸣，王海鸣没处躲，一转身进了厕所，插上门，坐在马桶上。
周梦瑶跑过来又是砸又是踢，骂声和哭声不断地透过木门传进来。
王海鸣也不去理会，实在无聊就掏出手机看新闻。
很长时间之后，周梦瑶也闹累了，就跑回卧室抱着被子哭睡了过去。
又是因为多说了一句话，朱经理看好的那家单位没有中标，他简直气急败坏，当着孙副总和小组其他成员的面给王海鸣难堪，王海鸣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真想把手中的铅笔狠狠地插进朱经理的眼睛里去。
晚上朱经理让他留下来到库房盘点电料，第二天盘点钢材，第三天还是要盘点，王海鸣心里很清楚，这不是月初月末也不是中旬的让他盘点库房，分明是在给他穿小鞋。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中午的时候他还在想要不要给梦瑶打个电话晚上出去吃，后来看看今天朱经理对他的态度，猜又逃不掉加班的厄运了。
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梦瑶不在。他倒在沙发上想，自从上次吵架了之后，梦瑶很多地方都变了，以前她非到万不得已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买东西都是网购，饭都是叫外卖。可是最近她倒是喜欢常去逛超市买东西回来，海鸣下班早的时候要他陪着去公园走一走，出去之前也会稍微化化妆，有时候海鸣下班她不在，等她回来问她去哪儿了，她就晃晃手里拎的面包、饼干、牛奶、香肠，说去了超市shopping。
吸顶灯因为年代久远，乳白色的灯罩被熏成了烟黄色，里面布满了黑乎乎飞虫的尸体，散发着暗暗的光，客厅里的一切都被时光打磨过，失去了光泽，像承载着重压的中年人，结实却没有朝气。
梦瑶开门进来了，今天没有加班。
海鸣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天天加班！
梦瑶把包放在茶几旁边的脚凳上，进了厕所。
海鸣闭着眼问，又去超市了吗？
厕所里面轻声地嗯了一声。
海鸣抬起头，噢，买了什么好吃的？
厕所里面沉默了一下，好像海鸣的声音被空气拖住了，缓慢地传进厕所里。
嗯——买了女人用的东西！
海鸣笑了一下，看到脚凳上梦瑶的包，拉链打开着，他想我倒要看看女人用的什么东西。
身子偏过去往包里望了一下，恍惚看见一个深色的钱夹，他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裤袋，钱包还在，那么这是——噢，我的生日礼物！
海鸣觉得这世界上除了自己马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记得自己的生日了，没想到她倒是这么用心。
海鸣坐正了，想等着一会儿梦瑶过来给惊喜，但又禁不住往那边看了两眼，仔细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那钱包怎么连个包装盒也没有，还鼓鼓的。
不对，那绝对不是礼物。
他伸手把那钱包打开了。
钱包里塞满了钱，几张花花绿绿的卡片，他随手抽出了一张，洗浴城的VIP卡，卡片上烫金的名字：林奇伟。
钱包的另一面放着一张周梦瑶的照片。
厕所里抽水马桶乌鲁乌鲁地响了起来，隐隐约约传来周梦瑶的声音，你晚上还没吃饭吗？
他继续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周梦瑶出来把包拎到了卧室里，打开电脑。
有短信，他睁开眼，是李淑芬发来的：我记得你是今天生日，刚才催着蛋糕店给你赶做了一只蛋糕，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让他们给你送过去。
他愣了一会儿，回道：不用了。
卧室里传来周梦瑶的笑声。
他又回了一条：我去你那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