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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难得清闲的休息日，天气很好，天空蔚蓝的像一面大镜子，万里无云。姜士安吃过早饭，决定去陵园给父亲扫扫墓，补偿清明节因工作无法前往的亏欠。
普通的日子里，这个郊外的陵园格外肃静冷清，杳无人迹，整片绿森森的树木在轻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和幽灵亲密的耳语。
姜士安顺着整齐、蜿蜒的石阶，穿过一块碑园，来到父亲所在的碑架前，从架子第三层小心翼翼地捧下骨灰盒，拭去面上的灰尘，把盒子前面的小花拆下来换上两支新的绢花，然后重新把盒子放回原处，又顺手拔掉原先插在存放格两边已经烧完的香。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担心弄疼了父亲。做完这一切，他垂下双手，定定地站在架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的照片。父亲去世几年了，他也几年再也没有向谁说过心里话了，此时此刻最大的冲动就是面对父亲的遗像发泄内心的苦闷。他看着照片上父亲平静祥和的笑容，对父亲默默地说：“爹，你知道吗，你走以后，你儿子我再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只能来说给你听。我是不是太贪心，有了这就不能再要那个？我这几十年拼命拼命地工作，对得起部队的栽培，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我还不满足……我真后悔，如果我早早的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痛苦都告诉你，而不是使劲去压抑，受不了的时候最多抱怨几句，你是不是会多理解我一点，不会看着我这么痛苦煎熬一辈子？！……我还有回头路吗？还有回头路吗？……”姜士安在心里一遍遍追问，追问父亲的亡灵，也追问自己的内心。
到底还有回头路吗？在接到韩琳决定结婚的消息时，他认定这错过的缘分从此真的彻彻底底地斩断了，不再留一丝一毫让人遐想的余地。但上天似乎最喜欢开这种令人措手不及的玩笑，如果不是韩琳亲口说出，他决不会相信冯勇因海辰生病而逃之夭夭的事实。在他的字典里，除了仁义就是责任，完全不能接受那个人用如此无情无义的方式对待韩琳，愤怒地几乎要冲去替韩琳出气。但是稍微冷静下来，他觉得似乎可以理解那个人，因为若非真爱，仅凭一份责任或道义就将自己绑死到婚姻的牢笼里才是真残忍！因着宽容，他甚至替韩琳感到庆幸，庆幸没有再走入到一段错误的婚姻里去，虽然一个人艰辛，但还有他帮助她，扶持她的，想到这里，心头突然浮上一丝窃喜，隐隐觉得她终究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但这个念头立即又被羞愧的情绪da压下去。回去的一路，姜士安心里翻江倒海，五味俱全。
难得清闲的休息日，天气很好，天空蔚蓝的像一面大镜子，万里无云。姜士安吃过早饭，决定去陵园给父亲扫扫墓，补偿清明节因工作无法前往的亏欠。
普通的日子里，这个郊外的陵园格外肃静冷清，杳无人迹，整片绿森森的树木在轻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和幽灵亲密的耳语。
姜士安顺着整齐、蜿蜒的石阶，穿过一块碑园，来到父亲所在的碑架前，从架子第三层小心翼翼地捧下骨灰盒，拭去面上的灰尘，把盒子前面的小花拆下来换上两支新的绢花，然后重新把盒子放回原处，又顺手拔掉原先插在存放格两边已经烧完的香。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担心弄疼了父亲。做完这一切，他垂下双手，定定地站在架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的照片。父亲去世几年了，他也几年再也没有向谁说过心里话了，此时此刻最大的冲动就是面对父亲的遗像发泄内心的苦闷。他看着照片上父亲平静祥和的笑容，对父亲默默地说：“爹，你知道吗，你走以后，你儿子我再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只能来说给你听。我是不是太贪心，有了这就不能再要那个？我这几十年拼命拼命地工作，对得起部队的栽培，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我还不满足……我真后悔，如果我早早的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痛苦都告诉你，而不是使劲去压抑，受不了的时候最多抱怨几句，你是不是会多理解我一点，不会看着我这么痛苦煎熬一辈子？！……我还有回头路吗？还有回头路吗？……”姜士安在心里一遍遍追问，追问父亲的亡灵，也追问自己的内心。
到底还有回头路吗？在接到韩琳决定结婚的消息时，他认定这错过的缘分从此真的彻彻底底地斩断了，不再留一丝一毫让人遐想的余地。但上天似乎最喜欢开这种令人措手不及的玩笑，如果不是韩琳亲口说出，他决不会相信冯勇因海辰生病而逃之夭夭的事实。在他的字典里，除了仁义就是责任，完全不能接受那个人用如此无情无义的方式对待韩琳，愤怒地几乎要冲去替韩琳出气。但是稍微冷静下来，他觉得似乎可以理解那个人，因为若非真爱，仅凭一份责任或道义就将自己绑死到婚姻的牢笼里才是真残忍！因着宽容，他甚至替韩琳感到庆幸，庆幸没有再走入到一段错误的婚姻里去，虽然一个人艰辛，但还有他帮助她，扶持她的，想到这里，心头突然浮上一丝窃喜，隐隐觉得她终究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但这个念头立即又被羞愧的情绪da压下去。回去的一路，姜士安心里翻江倒海，五味俱全。
（三十七）
姜士安将听筒紧紧地贴着耳朵，电话里一片沉默，漫长的沉默，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里面传来韩琳微弱的声音：“姜士安——”
“我在。”姜士安回应了一声，他想问：“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没有？”但是不敢。
“姜士安。”电话里传来轻轻抽泣的声音，然后突然放声大哭。
“啊，你怎么了，啊？出了什么事？”姜士安手足无措，握着电话焦急地喊：“你别哭，我去找你，现在就去。喂——”
“别，别来。”韩琳抽噎着说：“手术很成功……雁南说情况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照目前看来基本上可以根治了。姜士安，是不是海辰不仅不会残废，还会恢复得和健康人一样样？我有没有在做梦？”
“韩琳，”姜士安如释重负，用手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柔声地安慰她说：“当然不是在做梦。我早就肯定海辰会没事。”
“真的不是做梦吗，这些日子整个地就像一场梦，常常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是太累了，精神太紧张了。现在你需要好好的放松自己，你不要让儿子小小年纪反倒要替你担心呀！”
“唉，你说我怎么能不紧张啊。他的出生本来就不受欢迎，是我为了自己能和别的女人一样做母亲，做一个完整的女人，自私地把他强行带到这个世上，一想到我不能尽到保护他的责任，不能让他好好地长大成人，一想到他这辈子将会遭遇的痛苦，我……”
“别杞人忧天。”姜士安打断她的话：“就喜欢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瞧，困难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已经两点了，快点睡觉吧，明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调整一下，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你。幸亏有你一直鼓励我……”
“跟我还说这些吗？好了，挂了，晚安。”挂上电话，姜士安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扭扭麻木地脖子，伸展伸展酸疼的四肢。想到自己方才强作镇定的样子，他不由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他会责备韩琳杞人忧天，而自己又何尝能够超脱呢？每每想到韩琳一路走来的坎坷艰辛，每每想到她今后还可能会有无止尽的波折伤痛，每每想到她不得不独自承担所有痛苦和磨难，每每想到她在多少个凄苦的漫漫长夜默默地清洗伤口、辗转难眠……他就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些念头就像青面獠牙的魔鬼的脸，会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撕掉画皮，在他脑海中闪现，他需得用最大的意志力贴上符咒，暂时地弹压住它们，偶尔稍有松动，又原形毕露。
姜士安将听筒紧紧地贴着耳朵，电话里一片沉默，漫长的沉默，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里面传来韩琳微弱的声音：“姜士安——”
“我在。”姜士安回应了一声，他想问：“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没有？”但是不敢。
“姜士安。”电话里传来轻轻抽泣的声音，然后突然放声大哭。
“啊，你怎么了，啊？出了什么事？”姜士安手足无措，握着电话焦急地喊：“你别哭，我去找你，现在就去。喂——”
“别，别来。”韩琳抽噎着说：“手术很成功……雁南说情况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照目前看来基本上可以根治了。姜士安，是不是海辰不仅不会残废，还会恢复得和健康人一样样？我有没有在做梦？”
“韩琳，”姜士安如释重负，用手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柔声地安慰她说：“当然不是在做梦。我早就肯定海辰会没事。”
“真的不是做梦吗，这些日子整个地就像一场梦，常常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是太累了，精神太紧张了。现在你需要好好的放松自己，你不要让儿子小小年纪反倒要替你担心呀！”
“唉，你说我怎么能不紧张啊。他的出生本来就不受欢迎，是我为了自己能和别的女人一样做母亲，做一个完整的女人，自私地把他强行带到这个世上，一想到我不能尽到保护他的责任，不能让他好好地长大成人，一想到他这辈子将会遭遇的痛苦，我……”
“别杞人忧天。”姜士安打断她的话：“就喜欢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瞧，困难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已经两点了，快点睡觉吧，明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调整一下，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你。幸亏有你一直鼓励我……”
“跟我还说这些吗？好了，挂了，晚安。”挂上电话，姜士安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扭扭麻木地脖子，伸展伸展酸疼的四肢。想到自己方才强作镇定的样子，他不由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他会责备韩琳杞人忧天，而自己又何尝能够超脱呢？每每想到韩琳一路走来的坎坷艰辛，每每想到她今后还可能会有无止尽的波折伤痛，每每想到她不得不独自承担所有痛苦和磨难，每每想到她在多少个凄苦的漫漫长夜默默地清洗伤口、辗转难眠……他就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些念头就像青面獠牙的魔鬼的脸，会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撕掉画皮，在他脑海中闪现，他需得用最大的意志力贴上符咒，暂时地弹压住它们，偶尔稍有松动，又原形毕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