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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看不清你的脸
刘永才当然没有把心里这句话说出来，他又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那个地方承载了他们之间太多的东西，那个最后留给刘永才的记忆让他忐忑，他知道那是自己的伤疤，也是郑大贤的。
可是郑大贤却牵着他的手把他带来了这里。
刘永才和郑大贤站在当时他们一起居住的那幢楼下，郑大贤的表情很震定，刘永才却在微微发抖。他转过头问郑大贤为什么来这里，连声线都有点颤抖。
郑大贤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距离我们再一起来这里已经有三年了吧。你也搬走后不久我就把房子买回来了……我不想让另外的人再住到这里，每个周末我都雇了人过来打扫，其实我住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就是在偶尔的时候，真的喝醉了，会回到这里。可能在我潜意识里，这里是我的家吧……可是回来之后我又瞬间变得清醒，屋子里是黑的，所有的东西都摆摆的好好的，当年你养着的仙人掌还是摆在客厅里好好的，沙发也没有变，当时用过的筷子也一样……可是你却不见了。我喝醉了，却会一直问自己，你去哪里了呢，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啊，你已经不要我了啊。听上去很懦弱对吧……可是这三年来每一次我喝醉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这三年来你从来没有回来过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内心在等什么。等你吗？」

刘永才望着郑大贤，无言以对。
「当我再次在釜山遇到你，你过得真好啊，认识了新的朋友，跟文钟业关系那样好，好像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以前不会做菜，根本就是会把厨房炸了的水准，却突然可以做出还说得过去的饭菜了……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只不过三年而已，你却学会了照顾自己。我应该开心才对……即便我没有办法开心，你离开我后才变得成长，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我开心的事。」
刘永才想起冬天的时候被郑大贤诓去他奶奶家，那天傍晚他们一起做完饭，吃过饭后出去散步，因为冬天所以天黑得很早，路边的灯光稀稀落落，刘永才一度看不清郑大贤的脸，连言语间的语气郑大贤也因为昏黄的灯光隐藏的很好，什么都很好，什么都没有遗落，刘永才的心脏随着郑大贤的每一个落字而大起大落，他以为这样的心情只有自己才有。
他或许只是因为没有愿意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一看郑大贤的表情，所以才错过这么多。不是因为夜晚的到来而隐藏了郑大贤的感情，而是刘永才自己没有愿意相信，相信郑大贤的心脏也在为他跳动着。
刘永才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郑大贤，高大，可靠，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他很想去用手抚平。
可是郑大贤接下来的话却让刘永才刚刚抬起的手忽地停下。
——「我们好像没有办法一起走上去。」
郑大贤望着当时他们租的五楼的位置，表情温柔，脸上落了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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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这是我所见过的 最漫长的冬天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很长的梦。刘永才以前说过，如果过去和郑大贤之间的种种都是他所做的梦，那么等到梦境结束，他还能洗把脸去过各自的人生，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早已融入自己的血液，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可是郑大贤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没有办法一起走上去。就算郑大贤现在可以每天都面对他，他也不能抵过曾经的那次最后的会面所给他们带来的伤痛。
郑大贤可能走不下去了，也许是这天晚上他邀郑大贤出来看电影而让郑大贤想到了从前，又或是因为这场漫长的冬天，好像总是停不下来的雪。
他理解郑大贤，所以他认同郑大贤说的那句，他们不能一起走上去。
可是即便这样，刘永才还是向前抱住了郑大贤。他对郑大贤说，「和你分开后，我总是想，很多时候你说的话没有错，都很对，包括刚才的那句话，我认可，也赞同，可是即便这样……即便这样，我还是应该向前抱住你。以前是我错了，是我总是告诉自己你说的没有错，我应该照着你说的、我认可的做，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也不能这样，我应该抱住你，这样才对。我不能放你走。」
「……即便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留住你……可是总要试一试的，对不对，人总要试一试的。」刘永才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这三年来给他积攒了太多的勇气，那些勇气都像一个个冒着泡的汽水，让他这一刻变得无比勇敢。他认为自己说得也没有错，人总是要试一试的，他不能总是没有尝试，就这样让他们在时间的洪流中慢慢被冲散，他要紧紧抓住郑大贤的手。只要可以抓到郑大贤的手，刘永才想，他还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
没有什么能阻挠他的爱情，刘永才在这一瞬间有这样的觉悟。

可是郑大贤却推开他的手。
「我等了三年，我知道你也一定在等我，可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在互相错过中呢，为什么我不能迈出一步，你不能迈出一步呢，如果这三年里，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主动走出这一步该有多好？可是永远不可能了，有些东西，真的错过就错过了。」
刘永才站在原地，双手因为失去郑大贤的温度而渐渐感到冬天凌晨的寒冷，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很快雪就越下越大，轰轰烈烈，有疯狂的样子。
他不明白郑大贤的意思，他睁大眼睛无助地望向郑大贤，郑大贤却说着与他表情不相符残忍的话，「我很后悔我没有向你迈一步，是因为我还没有办法释怀，可是你呢？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向我迈出一步，现在再向我靠近还来得及吗？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走得越来越远吗？还是说，你还是没有分清你和崔凖烘之间的感情？」
「我没有办法再跟你一起走上去，因为这三年来我面对的都是一个空洞洞黑漆漆的屋子，除了这个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你。」
郑大贤最后还是走了，刘永才抱着膝盖坐在楼洞的台阶上，这是一个老小区，并不像是郑大贤平时会住的地方，可是以前郑大贤的样子刘永才能看出来他很喜欢这里。
春天的时候小区里的草坪还枯黄枯黄的，可是他很喜欢午后有阳光的时候踢一场小球，夏天的时候他很喜欢牵着他的手出去散步听楼下老奶奶们拉家常，或者在家里开着电扇打开一罐啤酒看电影，冬天的时候他很喜欢带着他逛超市，冬天的时候他很喜欢和刘永才一起半夜跑到很近的影院看免费场的电影。郑大贤很喜欢这里，刘永才都知道。可是现在大概不喜欢了。
因为有些不好的回忆，所以不会喜欢。
可是今晚刘永才又戳到了他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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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春天就这样来了
崔凖烘打开车门走下来站在刘永才的面前，刘永才望向穿着黑色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崔凖烘没有什么表情。
崔凖烘也什么没有说，只是慢慢走向他并且蹲下来，保持着和刘永才一样的高度，伸出手抓住了刘永才的手。可能因为在楼道里坐了一会儿，刘永才的手很冷，其实他是感觉不到的。可是崔凖烘突然的温暖又让他切身的感受到这最后一场大雪的寒冷。
崔凖烘的眼睛很单纯，望着刘永才却什么都没有想的样子，大概就是这种空白也渲染到刘永才，渐渐有些安定，即便他并不知道崔凖烘为什么会来这里。
崔凖烘握了一会儿刘永才的手，终于开始说话，「今天真巧，早上睡不着出来走走也能遇到你。」
刘永才抬眼看他，他想提醒崔凖烘自己也不是一个笨蛋，他大多数的时间是清醒的，「这是一个小区」，谁会出来走走会走到一个小区里的？况且因为这里靠近大学城，所以离市区有一定的距离，离崔凖烘市中心居住的地方更加遥远。
崔凖烘却没有什么所谓地笑了，一幅我就是随便走走走到这个地方的怎么了的表情，「我知道你喜欢这里，虽然这几年你一直没有回来过，不过我偶尔还是会来逛逛，我也挺喜欢这里的。」
谁信……刘永才虽然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可是崔凖烘的表情实在是称得上温柔。他想自己真的太容易被左右，别人给予的温暖让他难以抵抗。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这三年他到底改变了些什么，又或是成长了吗？

「好吧，我就是到这附近看到郑大贤一个人开着车走了，我又没有看到你……可是这段时间你们不是天天腻一起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了。」崔凖烘又说，「不过郑大贤真的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走了。」
崔凖烘的语气听不出来嘲讽，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即便他说的没有错，刘永才还是忍不住地抗辩，「你少挑拨……」大概他又怕自己一时情急说话太重，又会看到崔凖烘那时在医院里悲伤的眼睛，就又连忙改口，「你别乱说……」连自己反驳的话也说得有些底气不足。谁让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呢。
崔凖烘打断他的狡辩，「对啊，我就是在挑拨离间，你说的没有错」，崔凖烘松开刘永才的手站起来，表情变得有些沉闷，跟刚刚笑得无所谓的样子相差太大，就在刘永才以为崔凖烘要发火的时候，他却把刘永才拉起来，把还披在刘永才身上的郑大贤外套扔到地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刘永才的身上。
刘永才弯下腰想要去捡，可是却被崔凖烘一把抓住手，「不要去捡，现在起关于郑大贤过去的所有都不要再回头看了，都过去了。」
刘永才望着扔到地上的郑大贤外套很难过，他很想大声质问崔凖烘凭什么就要按着他的决定来做，可是话才刚刚到喉咙就变成断断续续的哽咽。
他爱郑大贤啊，可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这么大？
崔凖烘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哽咽，语气还是冰冷，「我知道你想问凭什么，我就告诉你没有凭什么，从今以后都不要回头，按照我说的做，忘掉郑大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