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祭典 之一
仿佛是被突然撕裂的天幕.殷红的浓重色彩浸染着安然矗立的黑色玄武岩.而与之遥相呼应的, 则是黑色包裹中由整块白玉精心雕琢,饰满了扭曲图案与楔形文字的庄严祭坛.
静,窒息的静.
虽说仅仅是由视觉感官所留下的幻象,但足以让时间停滞在耳畔萦绕摩娑的颂祷声中.晦涩生僻的古老语言,经少女柔软清澈的声线,竟也透出了一股初冬薄雾般的空灵冰冷.
沉音,起调,转提,颤合.言辞中所反复吟喃的,无外乎是那些被记忆了数百年的感恩与希求.
而身着雪白细棉长袍的少女所伫立的祭坛之下,黑压压的,一大片顶礼膜拜的人群.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臣官贵族,迂腐固执的长老议者,卑微渺小的市井乡民,甚至是黑暗角落里只露出一双不成比例的大眼偷窥神圣仪式的几名年幼乌鲁.都在凝滞的时间中带着同样虔诚的神情.
也只有在“神”的面前,地位与身份才会显得格外苍白吧.
权贵的人,平凡的人,卑贱的人.
将生命的价值寄托于虚无的“神祗”之上．
“这些杂种，真是愚蠢至极．”
慌乱起始于瞬间．
象白玉光泽的圣坛，刹那间被金黄色的光辉所笼罩．那是能够使天际艳丽的晚霞也黯然失色的，用最纯净的精金淬出的光辉．跪拜的人群不由得俯仰赞叹，却又为这壮丽所震慑．怔怔地，望着傲然挺立的轮廓在光芒的勾勒下逐渐清晰．
“啊，卢伽尔！”
距离圣坛最近的白须老者不禁脱口而出．立即，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波浪从声音发出的地方扩散开去．人群缄默着，匍匐成一片倾倒的姿态．
”卢伽尓！”
精悍高大的身躯被奢华至极的精金盔甲所包裹，神喻一般的美貌，却散发着睥睨万物的尊贵威严．而那一双眸，比珊瑚珠更加夺目，比铸熔火更加燎灼，比红莲蕊更加妖冶，比乖离剑更加锐利，让其余所有华美与壮丽沦为附属的点缀．可以说，这燃烧着的眸，才是此人全部精魂所在．
然而此时，它正鄙夷地瞥过祭坛四周供奉着谷物和脏器．又仿佛不经意地，停留在身旁正对金星方向祈祷的少女身上．
“伊什妲尓的祭典仪式．”声音有着不可抑止的威慑力，却掺杂了几分慵懒和恣睢．“你，是伊什妲尓的大祭司？”（在乌鲁克神话中，爱情神伊什妲尔主金星，这里吉尔伽美什是根据祭司的祈祷方式判断出来的．）
即使被利刃般的视线所逼．少女却依然不卑不亢地维持着颂告时的站姿．在抬起头与卢伽尔对视时，头上用以遮挡面容的长巾倏然滑落．
那是一张对于普通少女来说过于纤弱苍白的容颜．仿佛被清水反复洗濯过的白皙羊脂．长发有着黑曜石般蒙胧的光泽，又被眼前金黄色光辉笼上了难以名状的华贵之感．
清澈的茶色瞳仁，毫无惧色地承接下赤红的利刃．
“是次任大祭司.”僵持着,声音冰冷.
“是么.”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为何不向本王行礼?”
“在伟大的神祗面前,显赫的地位或至高的荣耀不过过眼云烟,只要抱有相同的虔诚,便都是神祗的子民,拥有平等的身份.”
“似乎误会了呢......本王与这些杂种......怎会拥有相同的信仰?”
“那你便是对神祗的亵渎.擅自打断对伊什妲尔女神的颂祷仪式已经是不敬.现在还仗恃着权贵身份胁迫祭司.你的行为,会为自己埋下灾祸的种子.”
“这女人……活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