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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KaiBaek┇完结【120909】轮回 (非架空、历史 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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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上)
战后,钟仁下旨将夺来的土地财物粮草留下三成犒赏将士,其余全部分配发放百姓。班师回朝的路上,沿途的城镇万人空巷,挤在路两旁迎接的人群从推火郡一直排到了徐罗伐。百姓们大声欢呼载歌载舞,对钟仁崇拜敬仰到了极点,纷至沓来只为瞻仰这位年轻君主的圣颜。
钟仁回宫后,平日里除了处理战后事务,剩下的心思全部扑在了白贤的腿伤上。当时因伤口过深已触及筋骨又延误了治疗,再加上回京的路上长途跋涉,情况十分不容乐观。于是一回来便当机立断将白贤安顿在仁康殿偏殿连家都不许回,镇日里逼着太医院一群老头子战战兢兢围着伤员转悠,大有“白贤公腿残了你们老命也没了”的架势。
这一日刚退朝,钟仁被已是升了大等的原礼部令叫住, 提及世勋和他府上鹿总管在市井淘了不少中原传来的珍稀药材,对于治疗剑伤大有裨益,要即刻送过来让太医院斟酌后给白贤下方。钟仁一听便来了兴致,急匆匆打发了世勋老爹刚要拔脚去太医院候着,迎面冲过来一个小内官,一脸欢天喜地扑通一声扑倒在钟仁脚下。
“陛...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钟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不耐回过头来,莫名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身后庆洙才猛地想起来还有这茬没告诉钟仁,瞪大了眼愈发惊恐无比。
“启禀陛下,王后娘娘...刚刚诞下一位小王子,恭喜陛下!”
钟仁一下子僵住,脑子转了半天反应不过来,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
自铜轮出生后,除了每月分出一两个时辰例行公事般去中宫殿和王后说说话,虽基本上话不投机,整整五年下来也勉强算是相敬如宾,自己却分明是再未碰过她的。当时急着立铜轮为太子更决定只要这一个孩子,除去铜轮相貌讨喜以及想杜绝日后手足相残的隐患外,也是顾及白贤的感受不想再与这女子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193楼2014-06-18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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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了,朕还真不知她是从哪又凭空变出个儿子的。”阴沉着脸冷冰冰扔出一句话,跪在地上的小内官脸上喜庆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陛下,您大抵是不记得了,这事儿怪我没来得告诉您,”庆洙不安地拉了拉钟仁的袖子,“您出征前忙于战事好几个月没去中宫殿,就是和白贤公怄气那几天,不是有天晚上王后娘娘来了吗,还是您让我开的门。那个...后来内务府都有记录在案的。”
    听了庆洙的话皱着眉拼命地回忆,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点印象。那几日白贤赌气跑了出去,自己因着准备亲征压力过大,晚上根本无法入睡便只能灌酒。仿佛记起某晚喝得醉醺醺时,庆洙在一旁请示了什么,哼哈应付之后便进来个瘦弱的人影,迷迷糊糊看过去还以为是白贤,自己后来做了什么也已完全记不起来。
    算算日子,还刚好是九个多月之前的事。
    脑子登时一团乱麻烦躁到了极点,恼王后恼自己连带迁怒那个挑错了时辰降生的孩子,此时又急着赶去看给白贤的药材,原地踱了几步气急败坏道:“女人就是麻烦!好好的非又生什么孩子!名字你先让她看着起罢,朕现在忙得很。”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庆洙长大了嘴巴想拦又有些犹豫,虽说孩子要紧,可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连自己也更倾向关注白贤的伤势。回头一看那小内官跪在地上埋着头,竟抽着肩膀低声啜泣了起来。
    “...喂,你不要哭啊,”庆洙蹲下身子低声道,“陛下刚打仗回来事务繁多心情不好也是难免的,又不是冲你,你难受个什么劲儿啊。”
    “奴才不是为自个儿难受。”小内官抽抽噎噎,举起袖子一抹眼泪。
    “我们娘娘...太苦了,做奴才的看着都不落忍...”


    194楼2014-06-1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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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下)
      回到徐罗伐王宫最初的几日里,虽未明显地表现出来,白贤却始终处在异常消极的低谷情绪中。
      几乎豁出了性命,才保住了和钟仁同去同回的承诺,如今终于可以在朝堂的目光和舆论前证实自己胜任侍卫府令的能力,却又不得不接受或许将来再也无法行走的事实。日后别说是辅佐保护那个人了,简直是成了他的拖累。虽说当日高句丽及时讨饶停战,可若没有敌方的主动投降,自己势必会成为妨碍钟仁继续扩张领土的罪魁祸首。
      钟仁似乎看出他那点纠结的心思,内心担忧之余也并不说破,平日里除去政务上的事,把所有精力都默默耗在了白贤腿伤的医治上,恨不得将自己的寝殿搬入太医院,再把太医院搬入白贤所在的偏殿。二人独处时却甚少把自己的焦急心疼表现出来,除去偶尔为白贤盖盖被子或是温言笑谈几句,更多时间里只是搬了张案台在其床边继续奋笔疾书对付奏折。
      灿烈和世勋闲来无事隔三差五便来探望,有时还会带上鹿晗。若是刚好碰上太医前来为白贤换药,场面便会异常失控。通常先是朴灿烈扯着大嗓门对太医们指手画脚说三道四,那边鹿晗用一口腔调怪异的新罗话跟着提意见凑热闹,每逢此时世勋便会弯着眉眼一脸倾慕,眼中只剩他家鹿总管一人,惹得庆洙在一边直咂嘴摇头,最后统统被黑着脸的钟仁赶出屋子。铜轮则是每天下了早学都会跑来,软绵绵的小手放在白贤额头上,扬着一把脆生生的小童音说着卞太傅快好起来我要跟您学剑呐。
      天差地别的表达方式,却无非都是希望自己打起精神早日康复,让白贤时常感慨作为伤病员果然是有额外福利的,痊愈与否似乎也成了小事。无论未来的生活如何起落,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样一群人,也算是没白来一遭。


      197楼2014-06-1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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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午后服过药睡得昏昏沉沉,睁开眼屋内空无一人,却见卞元善不知何时守在床头,连忙开心地探起半个身子——
        “爹!您怎么来了,回来这么久也没法回家看您,让您担心了...”
        白贤抬头才看清父亲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一别数月,卞元善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头发白了大半,昔日清明淡然的目光只剩颓然苍凉,隐隐透出一丝莫可名状的绝望悲痛。
        “...爹,您怎么了?”白贤拽紧了父亲的袖子,胸口莫名有惊惶的情绪盘桓,又倒不出个中缘由。
        “...我当初,怎么就没拗过你,传你那套害人的剑法...”卞元善声音嘶哑颤抖,隔着被子轻轻把手放在白贤腿上。
        “爹,您别自责,”白贤鼻子一酸红了眼圈,“当时遇上那高句丽护国将军,一心只想取陛下性命。若不是您教我的这套剑法助我除掉那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太医们医术高明,孩儿早晚会痊愈的,您不要难受。”
        卞元善闻言却突然垮下身子像是承受不住什么打击一般,双手掩面,竟有老泪从指缝溢出。
        “...这都是命,都是命...”
        “爹!您别这样,战场上受伤是光荣的事啊...”
        白贤看着父亲悲痛的样子自己也快跟着哭出来,潜意识里隐约感觉卞元善似乎不像是只为了自己负伤的事伤心至此,却又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别的原由。
        “总归是我一手造的孽...与你无关。有什么报应,也都冲着我来罢...”
        末了,卞元善平复了情绪,只缓缓念出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好好养伤,过去的事就别想太多,爹改日再来瞧你。”
        白贤望着父亲离去时蹒跚苍老的背影,胸口的疑惑和压抑像一团掺了水的棉花冰冷沉重堵在那里,又错综烦乱理不出头绪,却在此时终于下定决心扔掉所有消极低落的想法,一定要努力康复起来,为的是不成为那人的拖累,更为了让父亲不再担心。


        198楼2014-06-1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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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流逝着。数月后,钟仁终于眼看着白贤稳稳地从偏殿走到了仁康殿又慢慢走了回来,在一屋子的太医老头子们擦着冷汗互相恭贺死里逃生的窃窃私语中,笑得几乎流下眼泪。
          心情似乎有很多年从未像此刻这般畅快。钟仁一开心,干脆罢了第二天的早朝,不顾对方义正言辞的抗议,一大早便半拖半抱把白贤弄上马,说“要带哥去山上看日出”。直到出了城北门上了山路,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山林里却已染上淡淡新绿,四处春意盎然草长莺飞,白贤的心才随着复苏的万物渐渐雀跃起来,数月来被囚禁在宫中养伤的憋闷压抑一扫而空,脸上漾起久违的明亮笑容。
          二人爬上山顶,不经意间还发现了多年未曾去过的“据点”那个通向上方的小洞,对着洞口向下望去,又是谈笑感慨一番,身后一片红光拂过,太阳正缓缓从云层浮出。
          钟仁找了块石头扶着白贤坐下,低下头严肃地思索了一番,郑重地开口:“...哥,其实一直没跟你说,之前关于我发动战争的意图和...那个或许是,新的梦想...”
          白贤托着下巴笑得一脸狡黠,仿佛在说“所以你终于肯告诉我了吗”,那样子让钟仁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鼓起勇气告诉对方名字的夜晚。
          回忆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轻而易举被触动。低下头笑了一笑,从怀里掏出那把金色小刀,拔掉外鞘递给了白贤。
          “三...韩...一?”白贤眯着眼睛,手指抚过刀刃底端新刻上去的三个小字。
          “你曾经问我,为何不能各自生活而选择自相残杀,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这王位虽接得不情不愿,可前些年隔三差五就看到边境村庄被毁,村民被虐杀的奏章,我心里也不好受。没有梦想,便没有动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新罗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就如同年幼时候的我,整日里浑浑噩噩空得一个王子的身份,却连庆洙和一只小狗都无法护其周全。”
          “...所以你现在的目标,该不会是...”白贤摸着刀刃上三个刚劲有力的小字,瞪大了眼睛望向钟仁,后者逆着光面对着山下绵延起伏的大地。
          “白贤哥,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吞并高句丽和百济,实现三韩一统。”


          199楼2014-06-1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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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没听到回应,钟仁回过身去,白贤瞪大了眼一脸震惊,下巴都快落到地上。
            忍不住扑哧一笑,走过去把那张惊诧的小脸按到怀里揉了揉:“吓到你了?其实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是国域之间的鸿沟一天不消失,你我憧憬的太平盛世便不可能实现。唯有通过战争和杀戮让这片土地不再有国别之争,才能创造没有战争和杀戮的和平世界。新罗最弱小又如何,就如同你告诉过我的那样,有了梦想,有了守护的信念,就算只是一把三寸小刀,也有勇气戳入如同猛虎一般的高句丽的喉咙。”
            “...我懂你的意思了,”白贤咽了口唾沫,努力压抑着渐快的心跳和激荡的心绪,“但是,这可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达到的目标啊,说不定要历经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实现。”
            “所以这不仅是你我的梦想,还是我神国子民,即将代代相传的梦想。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简直就如同大话一般,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
            “ 可是只要一想到哥一直在我身边,在身后注视着我保护我,不可能实现的梦,我也敢做。”
            太阳一下子跃出云层,刹那间火轮升腾霞光万丈,眼前的人握紧了自己的手立于高山之巅,俯瞰众生。白贤在这一刻突然感到心口一阵阵沸腾膨胀,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大好河山我与你共赏,盛世繁华你我并肩开创。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大耶城初次遇见时,看着那个小小的你躲在阴冷黑暗的角落被世界踩在脚下的样子,我从那时就在期冀着,或许终有一天会看见你如同此刻一般,怀揣着梦想笑对人生,将世界踩在脚下,迎着朝阳散发万丈光芒。


            200楼2014-06-1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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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打的。”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那家伙却突兀地开了口,声音是一反常态的低沉凄惶。
              “...说到底,你不是为了大魏国而战,我来也只是支援百济。都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你我又何必自相残杀?...其实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打仗杀人呢?”
              “朴灿烈,你白日里斩了多少人,如今却可怜兮兮问出这种话。”
              “那么多人举着刀剑呼啦一下子围过来,你教我怎么办?”原本低沉欢快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我除了闭着眼睛乱挥一气还能怎么办?我不想杀人可是也不想被杀!你以为枪扎进人身体里那种感觉很刺激吗?我手到现在还在发抖...”
              心底有一角似乎微微被人拧了一把。
              “...所以,又不是为了你们新罗,你这是何必呢。听探子说你还是毛遂自荐出来的。”
              “我有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明亮的大眼睛略微眯起,是有些思念家乡的神情,“他把可以奉献的一切都给了我们陛下,终日疲惫辛劳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我看不下去。其实不只是他,算上我们陛下在内,看着身边的人都活得那么累,我也想为他们做点事情。
              “可是我除了个子高力气大会耍长枪懂一点父亲教授的兵法,我还能做什么呢。既然别无选择那有了机会便要硬着头皮上,只有积累战功才能让自己强大,才能为他们分担。”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善良单纯,是不是应该用些尖刻的话语敲醒他。
              “你这还是为了别人活着,那么迷惘也是正常的,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果然他就一脸不爽靠了过来:“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在杀人?”
              “当然是为我自己。何时高句丽王杀够了人掠够了地不想再打仗,我就可以回家乡去陪母亲了,我没别的念想。”


              203楼2014-06-18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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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兴!子韬!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的欺负外族人,没得让人看笑话!”
                拉开两个从小跟在身边的陪侍,眼前是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双眼紧闭的男孩,一手护着一只幼貂其余胳膊腿仍然奋力挥舞,大声嚷嚷着只有我能听懂一二的朝鲜话——
                “都滚开!滚开!这貂是我先发现的你们两个打我一个算什么本事!!我要带回去给我弟弟养!你们谁都不许抢,滚开!”
                于是那年我们三人就这样在府邸后面小树林里围成一圈,看着中间的男孩四脚朝天浑然忘我地同空气搏斗。当时是使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笑出声来,总算维护了自己一向冰冷威严的形象。
                半晌,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和表情的艺兴干巴巴吐出一句:“...他那使臣舅父,平日里也还算正常啊。我以为...新罗人也一般都不搞笑的。”
                那边子韬呼呼猛轮了几下手里的棍子,一开口还是小姑娘的口气:“我看那貂毛的成色和质感都是极好的,原是想着给少爷您打下来做个暖手筒呢。”
                “你俩有这精力还不如习武去读书去,人家在咱们这里就是客,身为大国之民一点胸怀都没有,一只貂而已让给他又何妨。”
                待到俩人灰溜溜退下去没了影,傻小子还在地上嚷嚷着扑腾,眼看着那可怜的小貂都要被他勒死在怀里。


                205楼2014-06-18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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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嗳,起来吧,”憋住笑蹲下按住挥舞的胳膊腿儿,“他们都走了,没人抢你的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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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圆的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土印子,手背上还有擦伤,这样脏兮兮的一个小疯子,却有一双我所见过最清澈明亮的眼珠。
                  “家父平日与高句丽使臣素有来往...”
                  “哦哦原来如此...”傻小子突然笑嘻嘻凑了上来,耀眼的笑容晃得人一阵阵头晕,“那个...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然后也不等我开口便拍着胸脯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朴灿烈,灿烂的灿烈火的烈,老家是新罗的徐罗伐。”
                  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金创药递给他。
                  “我是吴亦凡。”
                  “哥你长得真好看呀...吴什么?”
                  “=_=...药拿去,手背擦伤了处理一下罢。”
                  先是呆呆地接了药,直勾勾地盯着我来了句:“...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看,虽然会露牙肉,不过还是好看。”
                  脸上有些发热,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新罗人说话都这么口无遮拦吗。
                  傻小子手上抹着药嘴里还在叨叨咕咕:“吴吴吴...吴什么?唉你们中原人的名字好难念我记不住,就叫你大吴哥了!不过你们姓吴的还真是,我那弟弟也姓吴,都是一个死样子,面冷豆腐心,还都好看得没天理,哼。”
                  面冷豆腐心。除了父母这样评价过我,这个甫一见面的小毛孩居然是第三个看透我本性的人。
                  莫名有些心慌。


                  206楼2014-06-1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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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过去,还记得当时听到这番话时,内心翻江倒海的感觉。
                    早慧并非好事。过早领悟一切便也宣告着童年的结束,所见所闻也不再是透过孩童的眼睛那般新奇有趣,处处只剩死气沉沉丑陋不堪的真实。
                    可眼前这个永远笑得明媚灿烂如同他美丽名字一般的男孩,是如何能将事物看得通透还能以一颗赤子之心嬉笑从容地接纳面对。
                    我不懂,但真的很喜欢。
                    如果能这样一直相处下去,再不堪再无奈的现实,也会透过他的眼睛和笑容,变成缤纷绚丽的童话罢。
                    可是没有如果。
                    三日后他不告而别,随着舅父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一别十二年,再见已是兵戎相对,前尘往事过眼云烟。
                    也并不奇怪。他是这样无忧无虑洒脱的人,必不会被微不足道的琐碎回忆牵绊,若非如此,他也就不是我在心中珍藏多年的那个朴灿烈了。


                    208楼2014-06-1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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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护军佐领大哥,您这样一个人打完仗躲到山洞里诈死,一晚上不回军营是为了哪般?”
                      半梦半醒间感到那厮又用脚踹了踹我,火堆已熄灭,熹微的晨光掠过洞口隐约可现。
                      “领兵大人,您置整个新罗军队于不顾跑来山洞里偷懒,并没有资格说我。”
                      “我昨晚是来尸体堆里找找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头一次做这种事,太难受。”语气低沉说完这句话,却突然转过头来露出最让人无法招架的笑容,“不过在山洞里遇见你...也不算毫无收获。看在跟大哥你说话心情变好的份上,就不绑你回去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却又瞬间被我的枪转移了注意力。捞过去和自己的并排摆在地上比划了半天,嘴里念叨着“果然比我的长啊”,又猛地发现我枪柄上系着的一小块纹饰,捧在手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是一条挥动着双翅在云端翱翔的龙。
                      顿时有些紧张,偷偷打量着他的神情,他却始终面色如常地盯着纹饰,不时用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一双翅膀。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探过身去解下纹饰塞到他手里:“看你这么喜欢就拿去,算是谢过你的不杀之恩。”
                      那人呆呆地望了我半晌,又瞬间笑得阳光灿烂,转手就把纹饰系在了自己的枪柄上:“如此就不跟你客气啦。”


                      209楼2014-06-1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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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外远远传来新罗兵的喊声——
                        “灿烈郎——灿烈郎——...”
                        “喂,喊你呢。”我也学他的样子用未受伤的一只脚捅了捅他。
                        “快躺到里面装死。”
                        他噌地站起身来挡在洞口,捡起了自己的兵器。
                        “...其实你昨晚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觉得对又觉得不对。”
                        我做了个“您接着讲”的动作继续望着他。
                        “你说我是为了别人活着,但是我并不觉得迷惘。我一直认为,为了他们就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我自己。”
                        “既然如此,既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就不要再为战争和死亡困扰。”
                        “当然不会再困扰,”逆着晨光的灿烈在洞口回过头来对着我微笑,“萝卜白菜谁不会砍啊,哈哈哈哈哈哈!”
                        挺拔的身影渐渐靠向洞口,逆着光的面容愈发看不分明,耳边只有他远去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爽朗洒脱——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开导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下次再见,不会轻易放过你了哟,到时再一决高下!”
                        傻瓜,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罢。
                        下次再见吗。
                        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家。战争不结束,便还有再见的可能。
                        如此看来,生活还是处处充满了期待啊。


                        210楼2014-06-1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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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最后,身后是仓皇而逃的下属和兵士,眼前只剩战场残留的血腥狼藉和滚滚尘土。数十步之外,傻小子急匆匆骑着马跑来,似是有什么要务一脸焦虑不宁,却还是一勒马绳猛地停在我对面,透过飞扬的沙土静静相望。
                          我和他,终究永远隔着这令人遗憾的距离,疏途也无法同归。
                          “大吴哥————!!!”
                          对面的人突然挥舞双臂扯起欢快的大嗓门冲我嚷嚷。
                          “大吴哥——!!不喜欢砍萝卜白菜便不要再砍了!带上翅膀,飞回家乡去罢————!!”
                          从初识到永别近十八年,遥遥的,也算小半生,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足一个月。如果说这之间曾有过什么失落和遗憾,在这一刻却突然全数释怀。
                          都言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可情还未知深浅,缘便已尽,也不过如此。
                          所以这样的心绪如果能称得上恋慕,也许只应托付给长离的灵凤,若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着陆于纷乱污浊的尘世,就请带着我的心且行且远。
                          “大吴哥——!!再见————!!!”
                          我摘下头盔也奋力挥舞着双臂,露出他最爱的笑容,在心里无声道别。
                          灿烈啊,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212楼2014-06-18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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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上)
                            日升月落,秋来春去。年年如是,周而复始。
                            钟仁于郎门口凭栏而立,眯起眼默默看着练武场远处一高一矮练剑过招的二人,疲惫僵硬的面色渐渐柔软了几分。
                            庆洙微微一咳,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方才礼部的人来催问,关于同百济联姻的事...”
                            移开停留在白贤铜轮身上的目光,不动声色低下头去。
                            自攻打高句丽战后以来,新罗与百济一直忙于各自内部休养生息,彼此之间也算礼尚往来,没再有过大规模的联手合作。此番扶余明提出要把女儿嫁与自己,虽有些突兀倒也还在情理之中。但自从树立了三韩一统的目标,虽两国和平条约仍在,钟仁却默默把百济放在了“潜在敌对”的行列。毕竟以往高句丽独大的局势已经打破,汉江以南百济新罗两足鼎立,撕破脸一争高下是迟早的事,那个遗留至今的所谓同盟关系,也不过是为互相试探观望打的幌子罢了。
                            “你去回了礼部,让他们以朕的名义拟封信把这事儿推了,措辞委婉客气些。”
                            庆洙躬身一拜离开。钟仁回过头,白贤领着气喘吁吁的铜轮已向这边迎了过来。
                            一番行礼问安过后,白贤弯着眉眼一脸赞许望着铜轮:“太子殿下剑术进境一日千里,真是聪慧过人。”
                            钟仁闻言突猛然收回落在白贤身上的如炬目光,脸拉长了几分对着铜轮道:“你课业进展如何了,不要觉得习武刺激痛快便耽误了正事。”
                            “儿臣不敢,”铜轮拭了汗抬起头迎视父亲,“只是觉得习武能强身健体磨练意志,将来儿臣也想像卞太傅那样,让自己强大起来保护父王。”


                            213楼2014-06-18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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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十二岁的小少年,身形瘦削单薄但日渐挺拔,五官轮廓虽不似白贤那般精致却也清秀过人。或许是长年师从白贤有些耳濡目染,目光少了些幼时的怯懦,一双弯弯的下垂眼平和中带了几分笃定和自信,一如既往地期许着钟仁的肯定。
                              钟仁心下软了几分,刚伸出手欲抚上儿子的肩膀给予鼓励,一低头瞟见铜轮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几道抓痕,脸即刻阴沉下来。
                              铜轮赶忙捂上手背结结巴巴解释道:“这...这是方才练剑,不小心划到的,父王不必挂心...”
                              “你还替他掩着!如此目无尊长,这回敢抓伤你来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父王息怒,”铜轮眼角可怜兮兮耷拉下来辩解道,“舍轮不是故意的,他年纪小,玩闹起来不知分寸,父王千万别怪罪他。您...若有时间也常去看看他罢。”
                              “朕顾你一个都顾不过来,再说都快七岁了哪里还小,全被他母后娇惯坏了,连你也日日护着他!”
                              眼看着钟仁脸越来越黑,铜轮委屈地低下头去:“...做哥哥的,护着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钟仁猛地一怔,心底尘封已久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一根微小的针挑开一角,细密的疼痛隐隐爬满心房。午夜寒风中白净文雅的少年,带着满目温和的微笑,许诺着为自己猎兔子回来吃,那张脸却在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


                              214楼2014-06-18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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