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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KaiBaek┇完结【120909】轮回 (非架空、历史 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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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钟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仁康殿,摸清事情缘由后,巨大的愤怒恐惧自责将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加上与百济的战事毫无突破,此刻再也分不出半点精力去思考对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快点见到白贤,可是见到人之后又想不出该如何相对如何开口。
走到门口,庆洙一脸惊惶不安不停地原地打转,看见钟仁回来连忙迎了过去。
神智突然清明了几分,连忙拽住庆洙的袖子低声问道:“他回来了?有没有说什么?”
“是,白贤公刚刚回来...”庆洙眨着大眼,声音疲惫困惑,“倒也没说什么,但是神情看着有些奇怪,似乎和平时都不太一样...说不清楚。”
推开门走进去,眼前的景象却陡然令脚下生了根。
屋内熏香弥漫烟气缭绕,白贤已换上了寝袍,柔软服帖的头发放下来披在脑后,背对着自己坐在案台前不知在干什么。
视线朦胧中,洁白柔软的布料勾勒着那人纤瘦的背影,在昏暗沉寂的房间里散发出微弱柔和的光芒,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若即若离,忽明忽暗,宛如挣扎着将要熄灭的光。
不祥的预感从头顶凉凉渗入脚尖。钟仁疾步走过去,按住白贤的肩膀试图扳过后者的身子。
“...白贤哥?你在做什么,令尊他有没有...”
案台上铜镜中,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回望着自己。仍是与之相对过无数个日夜的精致面庞,原本清淡素净又有些无辜的下垂眼用铜黛精心描绘上了眼线,赫然蜕变成妖冶魅惑,是那样浓墨重彩摄人心魄的美,令人神智大乱。
全身血流瞬间加快,心脏剧烈的搏动像是要撞出胸口,钟仁怔怔地盯了镜子中那张脸许久,突然失控一般一掌打掉白贤手中的铜黛——
“你干什么!好好的画什么郎妆?哥,你今天到底...”
白贤转过身来,苍白修长的手指抵在了钟仁的唇间。
“...花郎的郎妆,是为了让世间的人记住他们最美的样子。今日早上看到郎妆决意,突然有些想试一试。
“你看着我,”白贤捧起对面人的脸,声音嘶哑微弱,“我的样子...你会一直记得吗?”


230楼2014-06-19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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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所有一一珍藏下来的白贤的样子,耀眼的,温暖的,嗔怒的,坚忍的,全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瑰丽眼线勾勒出的双眸再也不见昔日的明亮清透。
    布满血丝的眼底,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哥,你究竟怎么了?”钟仁愈发恐慌,胸口阵阵疼痛几乎喘不过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善公都跟你讲了什么?”
    白贤定定看着对面的人,冰凉颤抖的手指来回摩挲着对方的脸颊,突然吻了上去。
    唇舌间带着温软的触感急切地吸吮摩擦,熟悉的气息盈满全部感官,钟仁不受控制地闭上眼,脑中理智逐渐失守只剩大片大片的轰响。
    相伴多年,在情事上甚少主动的白贤此时却像海草般牢牢纠缠住自己,寝衣在激烈的动作中愈发皱褶凌乱,露出大片天鹅绒般的洁白颈项,妖媚的眼线下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掩藏着巨大的悲切,极尽渴求到疯狂的目光,几欲把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钟仁心知肚明眼下有太多要命的事需要思考,但连日来被忧虑恐惧填满的心好像猛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就势拥紧了眼前主动得有些异样的白贤,两人一路抚摸吮咬滚到了床上。
    逃离现实。
    回忆里似乎年少时第一次的欢爱就夹杂着这样酸楚的念头,或许注定了日后不顾一切的牵绊到头来也只是对现实的盲目背离,逃到哪里也终究是逃不开。


    231楼2014-06-19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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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身而入的瞬间,白贤纤细的十指深深掐入对方的手臂,白皙的身子向后弓起,双腿丝毫不顾下身的痛楚,奋力环紧对方的腰肢迎合过来。
      刻骨的恐惧随着快感一波波齤袭来吞噬了全部理智,钟仁在身下的人不顾一切的纠缠中彻底失控,已顾不得对方是否会受伤,似乎只有越来越猛烈的深入和撞击才能摒弃周遭是非颠倒的一切,才能牢牢抓住这个仿佛随时会被冰冷的现实夺走的人。
      “...白贤,你不许走...”
      钟仁在激烈的动作中用力捏起白贤小巧的下颌,声音伴随着混乱的粗喘断断续续夹入了一丝哽咽。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哪里也不许去,这是...命令。”
      白贤一语不发,清瘦的身躯剧烈起伏着,伸长双臂仿佛溺水一般攀上钟仁的身躯,一遍遍抚摸确认着对方身体的每一个线条,像是要把这些全部烙进记忆深处。双眼带着深切的悲伤和不舍凝视着上面的人,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落下晕染了眼线。
      一次又一次不知停歇的抵死痴缠,直到甜靡的空气中淡淡浮起血腥,钟仁终于精疲力竭瘫软在对方身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手脚并用把白贤锁在怀里,湿漉漉的脸啜泣着埋进对方的颈窝,完全不像个已入而立之年的男人,发出了小动物一般的哀求。
      “哥,你不要走...”
      “...嗯,我不走,快睡罢。”
      沙哑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钟仁略微感到了一丝踏实,扔把对方的十指牢牢扣在掌心。
      “哥,你哪都别去,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明天我们再好好想法子...”
      “...我哪都不去。明天你一睁眼...肯定第一眼就瞧见我,好吗。”
      没有回应,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白贤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子细微地颤抖,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
      明天。
      明天你一睁眼,第一眼瞧见的会是什么?
      所谓明天,永远是如此。你可以把未知当做一种魅力,因为它饱含对未来的憧憬;亦或是恐惧的源头,因为一切来自美梦的期冀或许终将被现实摧毁。
      但因为是未知,所以明天,或许永远都不会是,我们曾经梦想过的样子。


      232楼2014-06-19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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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时,钟仁费了好大的劲睁开眼,一阵阵头痛欲裂好不容易对上焦,晨曦已透过天窗斜斜照射进来。
        身边空无一人。
        偌大的房间是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清冷安静。床褥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似是唯一能证明昨晚白贤在身边的痕迹。
        头脑中重击一般的疼痛吞没了全身,钟仁抓起衣服披上,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大声喊着庆洙。
        早已换班的庆洙披着衣服迷迷糊糊从偏屋奔出来:“陛下,什么事?”
        “白贤哥好像出去了,你看见他没有?”
        “...白贤公?没有啊...”庆洙搔了搔头,“寅时交班之后就不知道了,之前也没见他出去...”
        却见钟仁突然面色大变,惊惶地下令道:“去叫近卫队来搜查仁康殿...不对,整个王宫搜一遍,把他找回来,快去。”
        庆洙不明所以,惊恐地嗳了一声拔脚就走。
        一上午过去,钟仁漫无目的在仁康殿团团转,慌乱无措到了极点。
        庆洙面色苍白再次奔回仁康殿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其一把扯住。
        “...白贤哥呢,找到了吗?”
        “王宫里都翻遍了,哪也找不到白贤公的影子...”庆洙脸皱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钟仁揪住庆洙的领子歇斯底里一通摇晃,“但是怎么了,快说啊!”
        “是...刚刚宫外传来的消息,昨天晚上,大约刚好是白贤公回来的那会儿,元善公在自家府邸...服毒自尽了。”


        233楼2014-06-19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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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下)
          卞元善的府邸被查封,所有下人均被收押。钟仁亲自翻查了府内物品,没有找到任何遗书或是有关白贤去向的线索。昔日简朴雅致的宅邸虽谈不上如何热闹,如今却只剩荒芜死寂,再也嗅不出一丝人烟。
          钟仁背靠在贴了封条的门板上,整整半日下来失魂落魄一语不发。一干下属随侍在旁垂着脑袋立成一片,等不到指令谁也不敢动,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自白贤出走已过去了十日,明里暗里派出的人马几乎翻遍了徐罗伐。
          仍是杳无音讯。
          世勋在边上纠结得来回踱步,不停自言自语:“...我就弄不明白了,若真的是被栽赃为何要自尽呢?白贤公必定知晓其中缘由,到底有什么苦衷无法转圜,一定要离开...”
          庆洙看看钟仁,数日来几乎不曾入眠,眼窝发黑双颊塌陷,憔悴得不忍直视。奈何自己除了在一旁干瞪眼瞎着急,一点忙都帮不上。
          “...陛下,这里风大,您仔细着凉,咱还是回罢。”
          钟仁两眼涣散无神,仍是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庆洙一吸鼻子,眼圈刷地一红——
          “全都怪我,那晚若没睡得那么死,白贤公跑出去我怎么可能会没发觉...陛下,您怎么罚我都好,别再这么憋着了。”
          “...跟你有什么干系,内室并不止那一个出口。他若是铁了心想走,你又如何拦得住他。”
          半晌,靠在门板上的人嘶哑着声音开了口,周围的人均是一惊。
          “回宫罢,再待下去也是无用。”


          234楼2014-06-19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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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国的罪证还未最后落实,卞元善便在府中突然自尽,白贤如今也下落不明,使得一群原本叫嚣着惩处逆贼的朝臣们有些发懵,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表态。但此时却再也无人认定卞元善是含冤而死。这样的结果,放在谁眼里都是一副赶在证据被揭发之前便畏罪自裁的情形。
            朝堂安生了几日之后,又分成意见不一的几派来回来去的吵,有的提议既然事情告一段落就应把重心转移至和百济的战事上,有的不停催促钟仁尽快将卞家以叛国罪定罪结案,更有甚者坚持要缉捕“在逃”的卞白贤早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钟仁对纷至沓来的上书进谏置若罔闻,整日里沉默寡言像是三魂丢了六魄,一日比一日憔悴,早朝议政也不再上心,只是发了疯一般到处派人寻找白贤的下落。到了晚上根本无法入眠,奏折也看不进去,游魂一般在仁康殿里里外外徘徊,最后总是疲惫不堪地蜷缩在某个角落里,被红着眼圈的庆洙半扶半架着拖回房间。
            一个月过去,搜寻的人马已遍布徐罗伐周围所有城镇村庄,甚至连山麓谷地都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仍然没有半点白贤的消息。
            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白贤的出走是一时受到打击或是出去避避风头,就算二者皆非,也总不至于就这样抛下自己一去不返。但这样的期冀却随着时间流逝被凌迟,仿佛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血肉被一刀一刀剥离,哭喊发泄却被垂死挣扎的期望和等待全数堵回了胸腔,漫长的折磨根本无法预知会在哪一天结束,连自我麻痹都成了奢望。
            这样的情绪总有爆发的一天。


            235楼2014-06-19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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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深夜,中宫殿内思道王后正在为舍轮王子梳头。男孩眉眼轮廓肖似钟仁,才七岁大的年纪却因从小被父亲彻底忽视,大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童真,只有暗无天日的深宫生活加诸的阴戾冷漠。
              房门被猛地推开,思道王后抬头,眼前是钟仁瞪着血红双眼带着刻骨的仇恨怒视自己。
              怀里的孩子小身板一凛,带着警戒疏离的眼神盯着父亲,不行礼也不请安。王后咬了咬嘴唇将孩子拨到身后,努力装出一副平静地语气开了口——
              “陛下难得大驾光临,不知找我们母子有何贵干。”
              “这回...你可算满意了?”
              压抑着内心的暴怒,冷冰冰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对面的女人低下头眼神游移,苍白的手指神经质地绞住衣裾。
              “臣妾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你还有脸面装,你们朴氏背地里鼓动的龌龊事,别以为朕不知道!”
              “所以陛下...这是来找臣妾兴师问罪的?”思道王后颤抖着肩膀,瘦削的脸上惊怯悲愤掺杂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扭曲在一起,“您无凭无据如何指责我的族人?就算是我们做的,卞元善叛国畏罪自杀已是人尽皆知,难道不是我们朴氏检举有功吗!”
              “检举有功?”钟仁怒极反笑,“...如今神国大权未落在你们手中还真是万幸。就为着在后宫失宠,搞些栽赃陷害下三滥的把戏,如今死无对证,反过头来还要腆着脸说自己检举有功,真不愧为圣骨朴氏。”
              思道王后闻言,脸上愈发扭曲狰狞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再不见平日的唯唯诺诺,积压了多年的怨愤歇斯底里爆发了出来——
              “...您大概不知道罢?我每次照镜子时,都恨不得抓烂自己这一张脸!当年就因着这幅长相被太后娘娘抓进宫来,只为了利用我的家世和相貌来牵制住您放在那人身上的心思!您以为...我稀罕当这劳什子王后?被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用完了就像死人一样被扔在一边!宫里连下人都不把我这个王后放在眼里,当初就算是嫁到平民百姓家也比做你的妻子强上百倍!
              “...现在那人走了,您知道伤心了?心里不痛快来挑我的理了?...是了,您是王,高高在上,只顾着自己那点心情也无可厚非,可我也是人,也有心,也知道痛!您现在把责任都推在我们一族头上,怎么就不想想,自古以来帝王身边的人,集宠于一身也是集怨于一身,您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眼里只看着那个人,包括我们族人在内多少亲贵对您寒了心,又怎么会对卞家墙倒众人推!您失了爱人就指责我们行事龌龊,其实害得卞氏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您自己吗!!”


              236楼2014-06-19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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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句话尖刻刺耳,狠狠戳到了钟仁心底那个连自己都万分不愿面对的痛处。愤怒到极致吞噬了理智,手臂用力一挥一个耳光下去,对面的女人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不许你打母后!!”
                角落里突然猛地冲出来一个小小身影一头撞在钟仁身上,钟仁被怒火遮蔽了双眼看也不看就一掌挥开,孩子咣地一声飞出去老远,额头砸在桌角上渗出了血滴子。思道王后嘴角带血,哭喊着爬过去把舍轮紧紧抱在怀里。
                钟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中宫殿的。
                只记得失控的激怒过后,疲惫和哀伤层层袭来几乎将自己压垮。舍轮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双眼带着恨意如芒刺在背,女人紧抱着孩子,发了疯一般又哭又笑的声音在背后经久不散。
                “...原本只是想给他们个教训,没想到真的揪出了卖国贼,真是老天有眼——!!”
                “臣妾在这深宫里过了十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如今也换您来尝尝这孤苦伶仃的滋味!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仁掩住脸,眼泪终于没有留下来。
                白贤,你不在这里,我连自己都开始不认识自己。
                周围的一切也完全不再是曾经的一切,只有冰冷,黑暗,深不见底的压抑和绝望。
                世界果然又变回了你在我生命中出现之前的那个样子。
                那日晚上,是钟仁最后一次踏入中宫殿。


                237楼2014-06-19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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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上)
                  几个月过去,新罗同百济的战事始终处于胶着状态。
                  朝臣们私下议论此番百济突然借口毁约入侵必定是早有准备,又似乎是有些太过心急低估了新罗的国力兵力。但原本与高句丽战后两国均处于恢复调整阶段,照此状况下若一直僵持不下,势必对于双方都是巨大的损耗。
                  于是随着时间流逝,公众的焦点逐渐从卞元善叛国案转向了与百济的战争。
                  在官员贵族眼里,他们的国王陛下似乎较以往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不同,无非是早朝时更加萎靡不振,对于朝政之事也不似以往那样上心。但性情仿佛愈发阴晴不定,有时毫无征兆地大发雷霆罢贬官员,弄得一干臣等整日里噤若寒蝉,生怕一句话说不对付了触怒天颜。
                  只有庆洙一个人明白,回到仁康殿后的钟仁,与之前相比翻天覆地的变化。
                  退朝后就把自己关在仁康殿,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见。这阵子发生的变故,铜轮看在眼里却不知其个中缘由,原本亲如父兄的白贤骤然失踪,焦急担忧之余日日跪在殿前请求探望父亲,钟仁也一律避而不见。
                  到了夜晚时分不再像前一阵在寝宫内到处游荡,只是呆在屋子里。庆洙最初有些放下心来,却总是在门外看到寝室内整宿整宿的灯火通明。一开始以为钟仁无法入睡在批奏折,某个凌晨起来推开一条门缝望进去,竟看到那人眼窝深陷形似一夜未眠,蜷缩在椅子上怀里紧紧抱着白贤的衣服,两眼无神凝视着案台上摇摆的烛火。
                  封闭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折磨和煎熬,长此以往下来,换来的只能是一轮轮身体上的崩溃。庆洙眼看着钟仁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刚刚登基的状态,三天两头发热昏迷还伴随咳血的症状。太医们愁得团团转,虽不是能要人命的大病却也始终药石罔效。
                  心病总归要心药来医。
                  可那个唯一能抚慰他安然入睡的人,却再无音讯,仿佛从人世间蒸发了一般。


                  238楼2014-06-19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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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日过去,僵持的战况终于被某个事件打破,于新罗却是雪上加霜的灾难。
                    原本在数代君主之前就归顺新罗的南方部族大伽耶受百济指使挑唆,竟在两国争战的关头挑起叛乱。当年高句丽背腹受敌的绝境,如今在新罗再次上演。
                    西面与百济的对峙损耗巨大,一批批的援兵粮草运至前线,国库已所剩无几。百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坊间“神国将亡”的说法甚嚣尘上。
                    世勋攥着奏折急三火四冲入仁康殿时,已是钟仁因病罢朝的第三日晚上。
                    “陛下情况可有好转?”世勋揪住守在门外的庆洙,语气急促,“你别告诉我他到现在还是来人一概不见,和白会议和兵部都没权利擅自出兵!眼看着南方暴民就要北上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全都得完蛋!”
                    庆洙一脸忧愁苦闷:“您急也没用。陛下今日身子倒是好了些,但是精神...”
                    世勋闻言,满肚子焦急愤怒无处发泄,一拳头打在房梁上:“外面请奏的官员都跟着跪了三天了!他心里苦把自己往死里折磨,我们谁也劝不住,可也不能拿整个神国来陪葬罢!”
                    “哎呦您说话别这么冲!”庆洙一脸惊恐,手足无措地原地转了几转,末了狠下了决心一般长叹一口气道——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总之是您我也就不通传了。我平日都不太会说话...您进去好好劝劝罢,您的话兴许他能听进去些。”
                    世勋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眯起眼睛在满屋狼藉中找了许久,才发现裹着被子抱膝蜷缩在床头的钟仁。
                    心下一阵酸楚,还是咬了咬牙快步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床边。
                    “陛下!南方急报,伽耶叛军已攻破旃檀门,请指派将领出兵!”


                    239楼2014-06-19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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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过去,没有回应传来。世勋抬起头,角落里的人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
                      早就料到会是这个样子,可此刻拖延一秒便会有数名百姓死于叛军的屠刀之下。世勋鼓起勇气爬到床上重新跪下,对着钟仁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开口——
                      “陛下,现下是非常时刻,拜托您打起精神来!只要一句话就好,快下令镇齤压——”
                      “...佛教里,有种说法叫...轮回,你听说过吗?”
                      “您说什么?”
                      猛然被头顶嘶哑绝望的嗓音打断,世勋茫然地抬起头,眼前的人目光空洞形容枯槁,只剩干裂的嘴唇仍在一张一合能勉强辨认出是个活人。
                      “...找了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世勋虚弱地张了张嘴,脑子里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忽视这个话题,继续催促道:“...陛下,此时还有更紧要的事等您定夺,若再不采取措施,过几日叛军就会攻进徐罗伐了!”
                      钟仁对世勋的话充耳不闻,仍癔症般地喃喃自语——
                      “...如果真有转世重生,那我即刻死去,是不是...再睁开眼很快又能看到他?”
                      世勋哑口无言,望着这样的钟仁,内心一股巨大的焦躁失望翻涌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个来回,终于控制不住一拳挥了过去,蜷缩在床头的人应声摔落在地。
                      “您能不能振作起来!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您肩负的可是神国成千上万子民的安危,再这样下去,整个国家就要灭亡在您手里!!我不知道白贤公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离开,但是他也绝不希望看到看到这样的后果!您忘记自己的责任也罢,难道连当年誓将一统三韩的梦想都丢掉了吗?”
                      也不知是被哪几个字戳醒了神智,钟仁闻言居然扶着床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带着嘴角的淤青居高临下望着世勋,屋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阵子才平稳了情绪,世勋清醒过来一个激灵扑倒在钟仁面前,额头触地声音都染上了哭意。
                      “...陛下,臣动手犯上罪不容诛,但您在这个时刻千万不能倒下!当年...攻打高句丽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关头都闯过了,您也一定要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行啊!”


                      240楼2014-06-19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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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漫长的静默过后,世勋略微抬起头,眼前的人慢慢踱了过来,经过自己身边时,肩膀被拍了两下。
                        “...起来罢,替朕研墨。”
                        世勋站起身,瞪大了眼看着钟仁一步一步挪到案台前抽出纸,便连忙几步过去拿过砚台。
                        “...动手殴打国君,的确罪不容诛。但你幼时救过我一命,也算一命抵一命了。”
                        说罢拿起拟好的军令递给一脸惊诧的世勋:“你既有这个勇气打朕,想必对神国的安危比朕还要上心。就带着这样的勇气去旃檀门罢,若是不成...横竖我们都会死,也没什么好责罚你的。”
                        世勋把军令从头读到尾又从尾读到头,嘴唇颤了几颤硬是没挤出一个字,红着眼再次猛地跪下对钟仁拜了三拜,起身后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仁康殿。
                        钟仁望着世勋消失的方向,缓缓回过头来,又重新把自己蜷在椅子里。
                        ...我一定要过自己这一关?
                        也对,如今再没人会关心我到底愿不愿,能不能过了自己这一关。
                        我不是人,我只是维系神国运作的机器。我没有自己的意志,神国的命脉就是我的意志。
                        钟仁望着忽明忽灭的烛火,愈发抱紧了自己。
                        “...白贤哥,我累了。”
                        冰冷空旷的屋子,只闻孤零零的回声,再也不见那个能让自己休憩安心的怀抱。


                        241楼2014-06-19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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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下)
                          三日后,被一纸军令封为华将军的风月主吴世勋,率领兵部及花郎道仅剩的五千精兵南下攻入旃檀门,一路上浴血奋战以少敌多,以惊人的速度一举镇齤压伽耶暴民,将南部藩属部族大伽耶领地全部正式归入新罗版图。
                          又过了数十天,灿烈的军队与百济拼得两败俱伤,双方未讨到对方半点好处,但总算守住了大耶城。灿烈想是早在前线便对京城发生的大小变故早有耳闻,带着一身伤回回到徐罗伐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还没被抬进府邸便忙不迭地把手下所有能派的人手全都支出去帮着钟仁找人。
                          战争算暂时告一段落,钟仁对世勋大加封赏,朴灿烈晋为兵部令。
                          钟仁始终没放弃对白贤的寻找,这样的执着从一开始的自我折磨逐渐内化成习惯,伴随偶尔的情绪崩溃和绝望。一次次把自己默默关在屋子里舐伤发泄调整之后,又是面色如常地出现在朝臣面前。
                          相伴近二十年就这样消失,仿佛自己躯体的一部分生生割离,眼看着血肉筋脉一丝一缕被挑断也无能为力。到后来连初衷和动力都不再明朗,或许只为了想看看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到底要垂死挣扎多久才会碾碎在无期的等待中。
                          都说乱世难存,在这样的世界能寻得一方安稳的立足之地并非易事。
                          可若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消失,似乎便容易得多了。
                          日复一日,钟仁派出搜寻的人手几乎翻遍了整个新罗。
                          一年,两年。
                          整整四年过去。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卞白贤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虽然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的状况就算和朝臣舆论硬碰硬也未必会护他周全,可曾经为其出走而萌生的愧疚心痛还是一点点被怨愤吞噬。日月更替物是人非,孩提时代那句 “一直在一起”的承诺终究成了空谈。


                          242楼2014-06-19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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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之内接连两场恶战,新罗同百济受创不小,又暂时安生下来。但两国关系就此彻底恶化,边境城镇的百姓又陷入了纷争不断的水深火热中。
                            自打在那次“亡国”的关口挨了世勋一拳,钟仁似乎真的稍有振作,那之后便有意无意不断用三韩一统的目标来压制内心的煎熬,加上与百济最终的恶战是迟早的事,便日日把自己忙得昏天黑地,民生国防储备外交事必躬亲。
                            偃旗息鼓已久的高句丽如今乐得坐山观虎斗,看到此番百济没占到新罗便宜,再加上前两年刚登基的新主又不喜好征战,便放低了身段派出使者前往新罗,有意恢复两国邦交。
                            钟仁对此事颇为重视,如今高句丽不再对新罗构成威胁,但有可能在与百济的斗争中给予一臂之力,便派人先好生将使者们安顿下待来日再接洽会面,却不想又生事端。
                            还未等与其正式见面,几位高句丽使者便在徐罗伐突然失踪。礼部当日派出大批人马四处寻找,却在城外北郊的一处断崖边上找到了使者们的尸体,似乎都曾蒙着面在执行某种任务,死因均为剑伤,而且看得出凶手剑术高超,个个一剑封喉。
                            钟仁这几年因为白贤的杳无音讯,脾性愈发冷漠急躁,早朝上便大发雷霆,当即喝令众臣务必将凶手查出并加以严惩,给高句丽方面一个交代,然而高句丽发来外交信,措辞十分微妙,似乎确有些不满情绪但又支吾含糊表示可不必追究。


                            243楼2014-06-19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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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臣对此事议论纷纷,钟仁也暗自觉得此事隐隐透着古怪。调查三日过后才猛然发现,接连三日的早朝,大殿内均不见世勋的影子。
                              退朝后想了想,虽隐约怀疑两件事上或有干系,还是出于担心叫住了灿烈,后者回过头来躬身一拜再抬头,钟仁和庆洙均是一惊。
                              平日丝毫不见愁色,永远是瞪着闪亮大眼呲着一口白牙的灿烈,自打白贤出走后虽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可也勉强谈得上开朗,此时竟憔悴悲恸面无血色,声音里都再也找不到一丝元气。
                              “陛下,世勋他...不太好。”
                              庆洙瞪圆了眼,满脸惊恐担忧:“出了什么事?生病了?”
                              “什么叫做不太好?”钟仁冷着脸问道,“是不是和这次使臣遇害有干系?”
                              灿烈瞪着钟仁张了张嘴,挣扎了半晌,末了长叹一口气。
                              “您今日若得了空闲便去看看他罢,若再不去的话,只怕...”
                              话说到一半,突然皱了皱鼻子低下头去。原本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直脾气现下却如此吞吞吐吐,惹得庆洙一脸焦急,钟仁则是一言不发望着灿烈等下文。
                              似乎是自我调整了一番,灿烈抬起头来继续沉声道:“虽然臣没有立场对您提这样的要求,不过还是想恳求您,无论得知了什么,还望您能念着他这些年为了襄助您所做的一切。”
                              话语间处处透着不详,钟仁愈发肯定了世勋与使臣被害事件大有牵连,面色阴晴不定似是暗自思索了一番,末了还是缓和了口气抬脚准备离开。
                              “...朕知道了,毕竟多年来也把他视作朋友知己,此番想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灿烈回过头,目送钟仁庆洙的背影一点点远离,脑子里片刻纠结之后还是大声补上最后一句——
                              “陛下,鹿晗死了。”


                              244楼2014-06-19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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