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空很蓝，一如不二的眼睛。
站在对面的幸村笑了笑，停顿一下后开了口：“为什么呢？”
“不知道呢。”不二笑了，很纯粹的那种，“大概就是到时候了吧。”
幸村不说话，只递过去已经拨通了的电话。
“喂？”不二听着那边清冷熟悉的声音，眯着眼弯起嘴角。
“呐，手冢，我们分手吧。”听筒里嘟嘟的声音唤回了不二飘飞的思绪，不知道是什么落在嘴角，只是很凉，很凉。
“或许只是，难爱吧。”不二看着幸村，把嘴角的笑绵延得更加深刻。

02.
不二带着幸村去了墓地，神奈川最偏远的那一个，幸村还带来了四罐啤酒，就随意地扔在了不知是谁的墓前。
弯膝，不二撑着地慢慢坐下，靠着长满青苔的石碑。
时间还很早，阳光并不明显，天却一直很蓝。
“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幸村望着天，真的很蓝，只是云飘得太慢，没有不二眼睛那样的灵气。
“没有。”不二习惯地微笑，眼睛也不知道盯着哪里，“这里很安静。”
幸村微微牵动了唇角，也不言语，只是一口一口地灌着啤酒，他知道不二有话要说，他不急。
“你知道手冢各科都很好吧。”过了很久，不二的声音才朦胧地响起，云淡风轻，听不出悲喜。
“我知道他不会留在青学，他很早就说过他要去更好的学校，他是个很有规划的人，他要去东京大学的数学系，这些，我都知道。”
“他选择了冰帝，冰帝的升学率是很高，立海大比不上。”
“他说他希望我幸福，所以他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让我不用担心一切。他就是这样喜欢代替别人做决定，想把对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说要我等他，三年后跟我约在东京大学相见。”
不二睁着眼，冰蓝色的眸子此时已经蒙上一层淡淡的悲哀。
幸村没有在意不二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他只是用手捏瘪了空的铝质易拉罐，然后重新拉开一罐啤酒，仰头狠狠地灌了下去。
这是一个很凉爽的天气，没有风，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有实在的寒意让人觉得的确有些冷。
“他知道我喜欢古典文学和摄影，但他一直觉得我会跟他一样选择理科，国二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他说我们会是很好的对手，但是他不明白，那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
“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有一点点喜欢的东西，他却不喜欢呢。”
不二的手，缓慢而僵硬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他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再睁开眼时，瞳仁已是一片清澈的蓝。
“我经常在想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也许会抱着相机四处奔波，也许会一个人坐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对着电脑码字，稍一偏头就能看到阳光斜着洒进来。但是这样的场景里都没有他的影子，看上去似乎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然后我明白了，在不在一起跟爱不爱毫无联系，而再深的爱也可能被时间磨平，记忆和坚持是成正比的，跟谁都没有关系，只是累了，不想再爱了。”
“Long absent , soon forgotten. ”
不二到嘴边的话最终成了一声叹息。

03
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四处扩散，幸村已经把四罐啤酒全部喝完，原本是不二要买醉，最后变成一团烂泥的人却是幸村。
半躺在地上的幸村还是一脸的笑，仿佛沉浸在某种回忆中，只是少了温柔，多了怀念。
高中不二选择了立海，入学时成绩极好，跟真田在同一个班。
幸村记得那时候的不二笑得肆意，自然而温暖。
然而一个学期后，一直在退步的不二让所有老师大失所望，感叹连连。
幸村在体育课的时候看见了逃课的不二，浅眠在一棵树下，树荫覆盖住他精致的容颜，少年满脸的不在乎像是时时刻刻倾诉着绝望。
然后幸村慢慢认识不二才养成不久的坏习惯。比如喝水一样地喝酒，比如发疯一样地厌食。
饿的时候不二会去学校对面买一管芥末，拧开盖子就往嘴里挤，呛人的辣味连幸村都能清晰地闻到，然而对方总是连眼都不眨一下，漠然得像是一个木偶。
幸村不明白为什么，青学的天才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全国大赛上的惊鸿一瞥让幸村不可抑制地被某种念头捆绑，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切都跟那个栗发少年有关。
那个下午放学，不二静静地走在路上，呢喃般地说了一句“真是对不起他们呢。”，自嘲的笑容久久不去得有些刺眼。
那一刻幸村觉得喉咙干涩得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当晚，不二夜不归宿。
得到消息的时候幸村正在画画，台灯下他用碳素笔勾勒着一个轮廓，刚刚勾勒好，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吸引，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不二淑子。
从天才走到这一步，不二淑子的撕心裂肺毫不突兀。
幸村没有拿外套，他在得知不二淑子来意的时候已经飞奔出门。
幸村没有在寂静的路上毫无目的地寻找，尽管大脑一片空白，幸村还是径直跑向一家酒吧。在那家叫“ND”的店里，他看到了眼神涣散烂醉如泥的不二。
不二正拿着手机，在一片灯红酒绿的嘈杂声中对着电话那头说“手冢，我想你了。”
很吵，但是幸村都听见了，一字不落。他走到不二面前，脚步一下比一下急促。
不二转过头，看到了幸村，然后他轻轻地笑了，初生婴儿般的稚嫩又忧伤。
他说：“呐，你看到手冢了吗？我给他打电话，他妈妈却不让他接呢。”
幸村抱着一身酒味的不二走在神奈川安寂的街道上，怀里的不二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叫着手冢的名字。
幸村停在了路上，定定地看着前方，夜很深了，黎明马上就会来临。
不二像是突然闹够了，一个翻身摔到地上，他把脸贴在地面上，急促的喘息声与神奈川的寂静融合

在一起。
突然，胃里一阵翻滚，不二整张脸微微皱了起来，“哇”的一声，肚子里的东西一下子被吐了出来。
幸村站在一边，良久，他听见自己说：“不二，不值得。”

04
“呐，不二，你为什么会喜欢那家叫ND的酒吧？”幸村捏着手里的易拉罐，问得毫不经意。
“Nunc Dimittis. ”不二的声音带着怀念，“简写就是ND。”
“呵呵。”幸村不禁低笑出声，“永别么。”
“那时候还真是笨呢。Nothing improves the memory more than trying to forget. ”不二眉眼弯弯，笑容却是满满的自嘲。
“有一天你会发现，曾经你觉得很重要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不小心忘了。”幸村扶着身后的墓碑，慢慢站起身来，看着依然坐着的不二，不知怎么也跟着自嘲起来，“你分手我却也跟着文艺了呢。”
无比随意的一句话，暗藏着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答案。
幸村撇开脸去，不再看不二。时间在回忆中总是过得很快，幸村已经可以在湛蓝的天空中看到几缕浅红。
这块墓地里，有许多都是已经无人祭拜的坟，没有花，没有烟，却有散不去的凄冷。
幸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不二喜欢这里的理由。
不二突然也站了起来走到一座坟前，用一贯的声音对幸村说：“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在这座坟前躺了一个晚上。理智上能理解他的做法感情上却不能接受。爱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幸村，如果可以不受到伤害，我也能坚持爱很久，只是对着恋人，没有回应就是一种伤害。”
“恋爱是不可能不受到伤害的。”幸村的声音更像是叹息。
“呵，是啊，不可能不受到伤害呐。”不二转头看幸村，“所以，抱歉，我不能再爱了呢。”
坚强不是不怕受伤，只是能够回避伤害。天才，不过是比别人更懂得坚强。
像是早就知道，幸村什么也没说，他歪了头，俯身吻住不二的唇。
“为什么一定要爱呢。”
“你要的，不过是相濡以沫的安定。”
“就这样习惯着对方的存在，总会离不开的。”
“不二，难爱，只是换一种方式被爱。”
呼吸交融的声音被轻风吹散。

番外篇

启
马萨诸塞州的坎布里奇市新开了一家咖啡厅。算是别致的装饰，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门口的晴天娃娃。
这里有一款招牌咖啡是别家从未有过的味道，用炭黑的烤瓷杯装着，有些冲口的味道喝下去却是淡淡的暖，据说名字是叫“Never”.
稍微熟一些的人就知道这家店有两个老板，一个煮咖啡，一个做甜点，都来自日本，煮咖啡的那个栗发蓝瞳，脸上总是挂着笑，做甜点的那个紫发紫眸，长得极美，在看着栗发蓝瞳的少年时总会噙着一抹明艳而柔和的笑。
听说一个是叫Fuji Syusuke , 一个是叫Yukimura Seiichi。

承
曾经有一位摄影师到过这里，他点了一杯Never然后一直端详着墙上用纸框和大头针钉着的照片眼神安宁而满足，他有些激动地问栗发男子是否可以带走一些，只要几张就好。
“抱歉呐。”栗发男子走向书橱，从《失乐园》中取出一张相片，用两指夹着放到桌子上，“但是你可以带走这张。”
那是一张带了年岁的照片，背面用清秀的英文写着“FLY”的字样，摄影师愣了愣，照片上的景色与巴黎一个摄影师的成名作“flying”如出一辙。
待那摄影师道谢走后，紫发男子从楼上走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栗发男子身后，伸手，缓慢而爱怜地环上对方的腰。
“Seiichi，你这样我不方便工作。”栗发男子的语调夹着些撒娇。
“你怎的把那照片给了他？”沉默了一阵，紫发男子才出声。
转头，栗发男子浅笑盈盈又故作不解地用食指压着下唇，渐渐地禁不住低笑出了声，“你莫不是在吃醋？”
“FLY呐，Fuji loves Yukimura . ”栗发男子用手蘸了刚煮的咖啡，将手含进嘴里，抿唇尝了会，才说，“是Seiichi会喜欢的味道呢，新品种就叫FLY如何？”
“Syusuke是要捉弄我？嗯？”紫发男子抽出一只手也蘸了咖啡，放到嘴里细细地品。
“味道真不错呐，像人一样。”

转
流离之人追逐梦的幻影。
这便是时光。
在Fuji Syusuke与Yukimura Seiichi中绵长环绕的一缕流苏。
合
很多年以后，在那座寂寥的墓地又多了一块石碑。
下面没有棺木，有的只是Fuji与Yukimura彼此交融的骨灰。
一定，会幸福的。

————end————

后妈不好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