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淡淡的晨光中,清冷的晨雾在混着露水的草丛中随风游荡。空气微冷而潮湿,或淡或浓的雾气,深吸一口,都会带着一丝丝幽幽淡淡的花香滑入肺腔。简陋的小酒馆怕是有些年头了,两侧围着竹编的篱笆,里面养着的公鸡神气的踱着步子不时啼鸣几声,和着远处传来的犬吠,越发衬得这时光慵懒清幽。
背门而坐的男子一袭古朴的布衣,成稳如山的背影似乎因为主人的寂寂沉思而染上几分落寞,握在手中轻轻晃动的小酒杯却是由白玉雕琢而成,与这乡野酒馆格格不入。桌上放着几碟下酒,两坛酒,还有一只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玉杯。
男子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故人既至,何不进来一会?”门帘轻动,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故人?天底下最不配说这话的人就是你了,孟祈佑!”笔挺的腰杆,修长的剑眉,锐利如剑的眼神,青年整个人像是一匹尽带锋芒的宝剑,凛凛中更透着丝丝杀气。这位故人似乎没有什么欢喜的表情,相反,眉心拧得紧紧的,嘴唇也抿成薄薄的一条线,看起来相当不悦。
男子不以为怒,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令狐冲,十年不见,你还是这样,一点也没有变”,面上甚是怀念,“也只有你,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蜀皇密约敌国大将来此,不止是为了叙旧吧?”
“敌国大将?”孟祈佑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有何不可?坐下吧,你这么站着,会让我感觉你随时都会走。”注意到男子并没有自称“朕”,而是想从前一样的“我”,青年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子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了酒,“不喝吗?十年前我们在御花园里埋下了五坛,这是最后的两坛了。放心,我不会在酒里下毒的。”
青年不语,也不去取面前的玉杯,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眸。
“那时候我还是太子,而你也只是个太子陪读,那一夜,我吹笛,你舞剑,那光景我从没有片刻忘记......”落梅将少年的白衣衬得清亮出尘,少年清啸收剑,眉眼间尽是俾睨天下的傲气,“孟祈佑,以后你做你的皇帝,我做大将军,我必为你扫平天下!”后来,他果然以十六岁之龄成为蜀国的武状元,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征战千里。而他,却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周旋于阴谋野心之间。短短几年,本是小国的蜀国平荆南、破南楚,渐渐与中原的周国和北方的汉国三分天下。他只希望早早平定天下,迎来太平盛世,却忘了收敛自己的锋芒。
昔日之约犹在耳旁,暮然回首世事却以面目全非。征战在外的令狐将军被围城数月,苦无粮草援军之下降了北汉,一时之间军心震怒,令狐一家被满门抄斩。
青年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提这些旧事作甚!雨落不上天,水覆再难收。孟祈佑,有些事过去了,再也无法挽回,现在我........”
“好,好啊,好一个雨落不上天,水覆再难收。”含笑打断青年的话里没有半分笑意,“看来即便我费尽唇舌,你也不会再回来了。北汉皇宫里那张龙榻有那么好睡吗?”
“闭嘴!”
“我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当年你单人独剑就折损了北汉五员大将,连那刘连城本人都吃过你的大亏,却想不到你会有一天助他灭了北周,反过来与我做对。你说好笑不好笑?”
青年眉间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孟祈佑,当年我兵败被囚,但是,却没有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