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正在气头上,欲杀一杀大伙儿的傲气,于是斜乜着眼寻找下一个杀鸡儆猴的目标。
“夫子,”祝英台款款站起来,“学生认为向学乃人之本性。婴儿生而学语,面世即学矣,至死方休。然圣人所谓‘学’者,乃有意为之,是人性又上一层。”
梁山伯拦也拦不住,心想菇凉果然还是嫩些。
果然,陈夫子“哼”了一声,“如此,凡夫俗子也可称为‘学者’?”
“方人之初,所学者广,所求者繁,只是善始者众,盖恪终者寡矣。及其成人,耳濡目染,所思者惟物欲也,所求者惟名利也,所图者惟安枕也,所恐者惟辛劳也,竟将求知之乐忘却。岂不惑哉!至此便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圣人有志于学,十五非早。此乃其锲而不舍者为可贵也。”
陈夫子被打乱计划,又听他说得自有一番道理,不得过于吹毛求疵,也不恼,道,“此乃孟轲‘性善论’,英台可知荀况‘性恶论’?”
祝英台略一思索,“有所耳闻。”
“孟子与荀子辩了百年也没有个结果,不强求你一驳。你方才所言固然有理,却是于你之理,非万物之理,其他学子不应被此拘束了思绪。”陈夫子背着手,欣慰地望着祝英台,“你亦是十五,仍通晓向学之乐,固然可贵。只是日后如何,望你恪守今日之言。”
祝英台一坐下,夫子立马又是一脸凶神恶煞,怒道,“甘林!独自窝在那暗处唧唧呱呱个什么东西!你来说说!”
甘林松开秦谷望,蔫蔫地站起来,“夫子,他所言极是,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混帐东西!……”
“夫子,学生认为……”
“没问你!秦谷望。甘林,放课之后你留一下。”
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才开课不过一个时辰,梁山伯已对这夫子敬佩起来。且不说第一堂课便能记住大多学生的名字,他是个深谙教学谋略,又气度宽广的君子。
两个时辰后,从讲经换到诗文。
夫子要求每一学子为本屋作一幅对联。
王蓝田道:“睢园绿竹凌云气,邺水朱华照丹青。”被夫子怒骂:“俗!”
马文才道:“乾坤忽作秋风起,鸿鹄知意上凌霄。”被夫子怒骂:“狂!”
颜如玉道:“墨香滃染染我衣,风清拂醉醉我心。”被夫子怒骂:“淫!”
祝英台正慌乱,只有了上半句。方才思索之时,笔锋乱走,竟写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见夫子走近,连忙揉了丢到一旁。梁山伯见她发出求救信号,把自己的递了她,道:“万里碧潮一线开,千古罡风八方来。”被夫子怒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