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们所见,我只想记录一下故事,一些不怎么讨喜的故事。”
序章·zero
“我希望我们的人生永垂不朽。”
那天在离学校很远的书店内,很大的面积被砌起的高墙分割成一个个小隔间,然后阳光散落下来被那些高高耸立的书架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是不慎跌落在监狱深处的怜悯又像是死刑犯在蒙眼布内侧的黑暗中所感知到一丝冷漠的温暖。他们窝在很少有人光顾的地方,地板在初夏的蒸腾中染上了温度,他的发尾摩挲他的颈侧,他的手肘靠着他的臂弯。整个时空似乎不再流动,呈现一种灰暗但暧昧的冷色调,非常适合装裱在昂贵的相框中。白颂崇很小心的缩着肩膀,手里翻着一本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的短篇小说集,表情很严肃的念叨着。温酒拿自己的饭卡当书签夹在那一页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正在阐述他的思想旅行,漂亮的装帧就像是玻璃球里的彩色小螺旋,他思考半分还是舍不得用书去敲对方的脑袋,万一敲成逗比怎么办(虽然本意是不想把书弄皱)。
“没有墓碑的爱情与生命,去结账。”
然后他们站起身,白颂崇走在前头,温酒在后面跟着他的脚步——就像以前一样。对方的淡绿色条纹衬衫上沾着人民日报边缘油墨质地的味道,温酒喜欢这种味道,也同样喜欢自己所爱的人拥有这种味道。收银员卖弄着机器重复着扫条形码儿那一个枯燥无味的动作(时间一长肯定会患上腕管综合症),白颂崇很自然捞过温酒的手,感觉得到学生的通病般中指第一个指节因为写字磨出的变形的茧,他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比磨出这个痕迹的时间还要长,在彼此的岁月中留下无数个这样富有表示性的痕迹,给予漫长的铅华道路以光明。但白颂崇还是感觉留下痕迹这种事比较适合开黄腔,他知道温酒一定也会这么想。
当他们走出书店时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并很快打湿了刘海。世界在安静的运转,雨点儿如水滴状星辰在空间中漂浮着,受到重力,迅速下落,砸在柏油马路上像是破碎的玻璃散落成无数细小的晶片,单位非微米纳米所能够测量。积水从温酒的眼镜儿镜片上滑下去然后消失在衣领边缘,有的从指间坠落。
“颂崇你要不用你那衬衫裹上那两本儿书吧。”
“…媳妇儿你就那么忍心看自己男朋友被雨给浇透?”
“蠢……我再抱着你嘛。”
短暂争执过后白颂崇带着好似苏牧一样的得意笑容偏腿骑上自个儿的自行车,不出意料被座子上的雨水湿了裤子。而温酒以很少女的姿势坐上后座儿同样被弄湿了裤子后还被糊掉了一副眼镜儿。
“Fucking day。”X2
雨下大的时候儿就是小泽征尔音乐会上有力的鼓点,雄赳赳气昂昂的好似举着刀剑的士兵包裹了整个城市。从白颂崇口中说出的字音时而被迎面而来富含水分的风吹散,这时温酒把头贴在对方背上(少女到爆的蠢动作,他在心里这么吐槽到)并提高了声音:“牵着金链,从一颗星坠入另一颗星。牵着金链,从一颗星坠入另一颗星。我记得下半句是这个!”这些话随着风飘到白颂崇耳朵里听起来湿漉漉水潋潋的,他伸出舌尖湿润了本来就很湿润的嘴角:“阿尔蒂尔·兰波,灵光集。”
无法描述的事情是这就像上帝对他们开了个玩笑,大片阴郁厚重的云彩卷走了所有水分,有阳光透过树荫滴在他们身上就像现在正在流动的云影,这时如同奶油一样蓬松的风从他们身边掠过。
“诶,颂崇你知道吗失去自己最爱是什么感受吗。”
他们正好到达校门口儿对面那条小巷时温酒赶忙从后座儿上跳下来,看了看四周没有熟人暗自松了口气,慢条斯理抬起头瞅着白颂崇笑,未散去的雨水从微卷而翘起的刘海尾部滴在脸颊上。
“无比强大,却又失去了所有感情。”
“你知道我一向是个懦夫,我做不到强大也没勇气争取所有感情,但好歹想拼老命留下你一个……咳。”
温酒说道一半儿就换了个很古怪的表情伸手去掀被打湿的书页,白颂崇想着麦克白那句话真是不错,笑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尽管他们已经告白过很多次但他还是乐在其中,就看作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点儿小情趣。他支好车子借着身高差想做点儿什么。
然后他们吻在一起。时间的流动一瞬间凝结,短暂颤动后重新悄无声息的绽放,就像花朵,带着细浅舒展脉络的花瓣边缘柔软地擦过宇宙,在银河间交映着璀璨星辰成为永恒。
彼得潘说,那就快点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