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月老祠来，好奇心多于求缘问卜。）
（白云庵久负盛名，往日时常听人传闻，香火如何繁盛，跪拜求签如何灵验。人间四月，正是芳菲已尽。携了碧桃、红杏二人，一路说笑着登上石阶，祠前古树上飘逸的红绸丝带已隐约可见。人流熙熙攘攘的，瞧在眼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进入正堂，凉寒侵骨，微微一拢小臂颤了颤身形，恰是瞥见身后一少女，脚前脚后的功夫，站定在旁侧。噤着声听着她主仆几人的对话，最终忍不住快言快语，接口一声）
这位格格如此一张芙蓉面，怕是信与不信，都误不了好姻缘。

（定陶支吾，我心里明白，这个岁数，哪一个可说是六根清净。像是清厉如我，不愿沾染俗事，也心有遐思，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闲下来，我会想想看）
（正我俩说话之事儿，耳畔隐隐飘来一句，甚为友好，我未及上下打量，先是一回）承你吉言。
（如此看，模样也似大家出身，举止文雅，妆色妥当，此时厅中不过三四人，说上两三句，也不为尴尬，只听见声色如珠似玉，落地生出些声响，才知道，这山上究竟有多静，轻狂笑道）怕只怕，并非天命，而是人为。
（捋了捋头发，便正对她的目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聆她天命人为一说，唇角浮起淡笑，并不置一词。许许多多事，我原以为是人为，后来才慢慢发现，那些其实，都是天命。）
（殿内此时清肃，方才那话虽是唐突，但瞧着她年岁仿佛的模样，心里也并未怀着十分疏离防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这辈子绕不开的结扣，我也不喜欢，我只能逃避。）
（涵烟眉微微一低，朝她近了一步）我也觉得不好。但你可愿同我说说，不好在哪儿？

（想了一番，却不知从何与她说起，博郢述与我那额娘曾也是一桩美事，眼下我与他已难以交融，夫妻更是形同虚设，大抵我心中的排斥，也有他俩的缘由，这番家事在前，并未明着作答，只反问了句）若你遇上愿相守终老之人，享尽最甜美之味，却不为世人祝愿，匆匆告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看着她，笑了笑，难辨神色）不知我看得准不准，赴汤蹈火，不事双老之事，你是不愿为他而做的。

要依我说，这是好事。
（玉面微微低垂，眸光从她身上华服，缓缓滑落到地上斑驳的石板。她的话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苦涩，我却听得神往。）这样的人，我终究没遇见过。现在怎么说，都是空口白牙。
（臻首轻摇，又续道）所以准不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人活着一辈子，不做成一件喜欢的事，实在亏得慌。

（我点了点头，此时心中波澜，大抵也不愿他人所见，赞赏之意仍不愿遮掩）我大抵没有你的心胸，这爱若死了，什么也偿不了的。白白的走一遭，不如不见。
（说着道像是我早历了一番似的，我年纪不大，却也看遍情爱，博郢述这些个女人，怜，爱，宠，敬，他都分得十分清楚。我有时候差点就信了，人是可以被掰成很多瓣的）空口白牙的大话，说说大概也不打紧，怕是因为我和家中关系浅薄，我若遇上誓要追随之人，我会随他走的，天涯海角。
（说得十分轻巧，倒尽了我的桀骜之气，听她后话，也生了几分玩趣）你有什么喜欢做的，却不敢做的事吗？

（此时我再看她时，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我不知她的家事，但听话来，也不提什么姐妹情深，如此甚好。再听她心中所愿，不由抿唇一乐，抱拳朝她一礼，揶揄道）哦，失敬了，女侠！
（我观她神色，像是散了芒，眸光盈盈，果然，人在说梦想的时候，也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连连颔首）这想法很好啊，脱了桎梏，单是出去走走看看，也是不错的。

（见她举动不禁失笑，抿着丹唇，亦是抱拳为礼）承让承让。
（言及出门开阔眼界，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是啊。皇城根底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这儿来，可真正在这里生过活的，除了利欲熏心、经纶世务的人，又有几个不腻味。
像什么江南的小桥流水啊，塞北的草原孤鹰啊，都不必说——（煞有介事地一掰酥指，偏颐思忖着）我还想往新疆去，学一学玉鉴。

（不觉颔首，以表赞同，风一动，裙摆被微微带起，侧着身往里占了些，躲些凉意）可不是，我家原先也不在此，淮河以南，也算青山秀水的净土。可笑他们图这儿的人杰地灵，便来糟蹋自己了。
（偶一提起，也稍有诧异，之后便笑道）鉴玉？你竟喜欢这个，听起来有趣，只怕西北荒远，你家里人不舍得你。
（站了一阵功夫，竟觉得疲了，与她随意找了一处坐下，方说）聊了这会，倒忘了姑娘府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