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5)
它打开了自己左眼，
像是青海湖
在缝补的意义上
撕裂、
弹跳
句句如履薄冰
哀
及
[“左”语]入夜千山白，桃花叹，鬓上榴花分读，
一行儿是元史，一行儿又颜筋柳骨
　　 一行儿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一行儿又摧烧之、当风扬其灰，毕竟不是说书的意思儿么？
枉然了凝眉，也弱化了轻唇音，你若再来——
譬如“何方可化身千亿”，却不正是镜花水月般照出了你小字儿为“左”的“昨”天了？
于是“哀及”——
这哀
就滴滴地化到了
诗
又及到了
一个婉转的地名儿上——
“埃及”
——终是尘埃一般了
下地狱一般了
——像敏感的一双手儿
尖尖细
像猫耳朵
像挖果勺
像从茶林里新摘下来柔柔和和软软糯糯地泡起来的
毛尖儿，在淋雨
在呵气
全是黄色沙漠的气息
倏地——
烈阳也平铺直叙了
但末了，也不知谁微微俯身
竟把“及”
那最后一撇——
勒成了一个如头颅般的惊叹号
[埃及小引]我，克里奥佩特拉，正对镜着妆。人称我“艳”，这于我，却真真是一条狠毒辛辣的花蛇儿了。我如神一般供养着我富庶绵延的疆土、辽阔温驯的尼罗河、我顺从如羊的子民们，而阿蒙——我们全能的神啊，他常以他无与伦比的光辉透过我闺房中的帷帘，映照我铺满玫瑰花的藤蔓纱床，一如我幼年之时的所见：但——阿蒙便是我，我即是阿蒙！是他人间的肉身！凡得我信者，必将受我庇佑；凡违逆我者，必将下入地狱。阿蒙——请给我至高无上的恩典，请赐我如你本身一般明亮耀眼的金色权杖，请赐我死后如撒哈拉之沙粒般天数的永生！
克里奥佩特拉，她
浓烈、
强硬
附着
像巨大的野铅粉
敷住自己
——万紫千红的伤口
而嘴唇只是一个洞
开向战争
开向性
开向死
是必死无疑的么——
它内
它外
它生病
也无底
对自己也虎视眈眈
这“洞”——
从鼻腔
从耳道
从喉部
也是一直在滚动着
一种热望——
哎！
女人的洞竟修在了权力的洞里
一个洞竟要吃掉另一个洞
洞来
洞去
洞里的肉也是疼的
洞里的爱也是冷的
——这多么别有“洞”天
狐狸透过一种香气
打过她名字
入过她阴影
无数众生也在其中
凝结了
一个热带
一次气候
一整片沙漠
——全是辅音字母的性质
黑暗
而又充盈
她把国家
构建为一个女人的爱好
——这毫不遮掩
毫不羞耻
如果床就是终点
她会吃
会笑
会浪
会沉默
会野心勃勃
会泪流满面
会疼
会爱
会死
唯独不会——
抛下
埃及
这个埃及
那个埃及
又重
又狠
又烫手
即使只是一粒尘埃
她也把它
放在舌头里掂量——
放在血液里
热一热
[埃及书]她曾变为孔雀，唱着国歌，方向被时局完全左右。她见人间就在眼前——比她更加壮美无垠，仿佛是她的胞姊，在孕育、在流血、在变得千疮百孔——但这是值得的。如果你下跪、如果你祈祷、如果你流泪是在宿命之外、桃花之下、床笫之上，我的肌肤仿佛狂暴的狼群，我的肉眼仿佛噬人的暗语，我的呻吟仿佛新披的嫁衣——来爱我吧，带上你所有的条件和土壤，你全部的军队和能力——来爱我吧！杀戮我把！染指我把！
打开左眼的时候
狐狸的右手
开始麻木
开始变旧
变暗
几乎熄灭——
有一种凛冽的
自杀感
花蛇爬出了它的右手
它仿佛一根绳索
连接此时与
公元前
56年——
这仿佛是
订婚时
两根白色的蜡烛
燃烧着两个
国
并且还要
燃烧下去
据说死是温暖的
犹如浸在新生血液
有光
神说：这是好的
神把光
植入人身里
这便是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