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妮·莫兰,莫兰集团CEO的继承人。”
我不太喜欢这个开场白,整句话只强调了我的父亲一个人,而我不过是他伟大影子下的小小一点。不过在这样一场盛大的慈善晚会上,没有人关心你身份以外的东西,他们只要知道你的姓氏,你的身家,还有你是否对他们有用,那就够了。
我并不具备全部条件。当人们发现我只是个小姑娘,没法和他们谈商业运转与合作项目的时候,就纷纷点头离开了。我百无聊赖地站在吧台边晃着酒杯,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妮·莫兰参加一场慈善晚会?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没有回头,却忍不住笑着回答:“很好奇佩珀用了什么办法把你绑来。”
“秘书掌权,我身不由己。”
托尼斯塔克端着一杯酒绕到我面前,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你变样了。”
“你也是,莫兰小姐。”
我静静地凝视着昔日好友的脸,许久不见,他的胡须修剪的愈加精致,脸庞棱角更加分明,身材也愈加挺拔,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和从容。“你看起来很不错,听说生活也很多彩。”
“你跟人打听过我?”
我懒懒地别开眼,拒绝助长他的自恋气焰。
“我不需要打听,托尼,新闻上到处都是你。”
“抱歉打扰了你的清静。”
“没关系,托尼,跟其他人比起来,我宁可看你。”
我专心地用牙签戳酒杯里的橄榄。
“受宠若惊。那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我认真地想了想,“我在帮我爸爸打理社交事务,通俗地讲就是出席他没法参加的晚会。”
“不明智啊,安,如果我每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晚会上,我的才智早就荒废了。”
“从MIT毕业的时候,我比你还小一岁。”我善意地提醒他。
“当然,当然,”他一脸早知道我会这么说的表情,“如果天才莫兰小姐实在没事做的话,愿不愿意来为我工作?”
我愣了几秒,噗嗤笑了出来。
“托尼,你在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笑着,“我,为你工作?”
他耸了耸肩:“你知道......有时候我需要个助手什么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于是停顿了几秒,选了一个比较平和的回答:“我如果想工作,我家公司有数不清的职位。”
“但没有一个职位比得上托尼斯塔克的助手,”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我走,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没怎么犹豫就跟了上去,不管他要给我看什么,肯定比这个晚会有趣,我在这做了半个小时,也算尽职尽责了。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我忍不住微笑,这种感觉好熟悉,从童年到大学,托尼斯塔克总是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做他的朋友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之一。
他驾着车直奔斯塔克豪宅,下车后把车钥匙扔给保镖,一刻不停地穿过花园来到大厅,刚一进门,我就接到了一句礼貌的问候:“晚上好,莫兰小姐。”
我下意识地四下找寻声音来源,在看到托尼得意的表情后恍然大悟:“托尼,你做到了!”
“是的,”他颇为骄傲地说,“来见见我的管家Jarvis.”
他从大学开始就在鼓捣这个人工智能,彼时这项技术大多应用在军事科研领域,而托尼一直致力于给自己造一个管家。
“这真是太棒了,”我热切地说,“Jarvis?”
“莫兰小姐。”
“能把温度调高点吗?”
“我的疏忽,安,”这次是主人发话,“Jarvis,23摄氏度。”
“好的,sir.”
“我很感动,托尼,你竟然还记得23摄氏度。”
他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它拒绝忘却这些令人愉快的小细节。”
“当心,你已经不是这间屋子里最聪明的人了,”我向后仰靠在沙发上,“贾维斯才是。”
Jarvis谦虚地解释:“我只能获取sir要求获取的信息。”
“别客气嘛。”
“安,既然你已经认识了我的A.I.,我们就该进入正题。”
我表现出足够的好奇。
“走吧,贾维斯,给莫兰小姐看看我们的造梦工厂。”
我们来到了地下室,托尼口中的“梦工厂”就是他的工作室,这个被各式机械、工具、汽车和机器人填满的房间实在是太斯塔克了,大学的时候我有幸进入过托尼的私人金工车间,相比之下这个显然要高级的多,但风格是一脉相承的。
托尼发出了两条语音指令,我们立刻被立体操作面板环绕了起来,我由衷地赞叹:“这太棒了。”
托尼小小地微笑了一下,伸手调出两张设计图纸,将上面的图案拉伸出来,合成一个3D模型。我完全被模型所吸引,立即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人形盔甲,托尼?”我围着模型仔细地打量了一圈,“这是奇迹,”我肯定地说,“这是所有工程师的终极梦想,把它造出来,你可以改变世界。”
“奇迹就在那边的仓库里,”他随手指了指,“我已经造出来了,而且已经投入使用。你以为新闻报道我的时候都在讲什么?”
“我没留意,”我不得不承认,“之前都在马耳他度假,知道你上新闻但没有仔细看……”
“真是感谢您的关心了莫兰小姐。”
我没有理他,眼前的天才设计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3D模型是可拆卸的,我得以细细的观察头盔内部的控制面板和手部的斥力器。这无疑是超凡的杰作,它的构思精妙绝伦,简直像诞生于梦境,却被斯塔克的科技化为现实。这时我突然想起他在晚会上说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在改良盔甲的穿戴方式,我把它折叠成一个手提箱,但穿戴时必须随身携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专业是自动化?”
“没错,”我认真思索着他的话,“如果能将盔甲自动激活,就能实现远程穿戴......”
“正是,有兴趣吗?”
“噢,托尼,”我努力显得不那么激动,但收效甚微,“在我同意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让我看一眼盔甲。”
“Jarvis?”
车库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副金红相间的盔甲立在正中间。
“上帝......” 我惊叹地看着它,“我同意,托尼,一万个同意。”
我逐渐意识到,托尼的研究不仅仅在这个实验室中,而是某些更大的事业的一部分。
他会设计一些奇怪的武器,特点都是易于携带且攻击力极强,如果我不是认识他这么久,大概会以为他在某个地方养了一堆特工。他的装甲每次启动都会自动检查通讯设备,配备强大的语音分析系统,显然不是用来单打独斗的。
我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告诉托尼说如果他不告诉我我参与的是什么事业,我就没法心甘情愿地工作下去。
他抱着肩膀靠在玻璃门上,没有否认:“你确定你想要参与到这里面来?”
我越过一条机械臂看着他:“你得先让我知道那是什么。”
“你知道了,你就参与进来了。”
“那我就没的选了,”我语气轻松地说,“我是不会满足于这样闭目塞听的。”
托尼考虑了一会,以他的大脑运转速度可以说是很长时间了———然后点了点头。“留下吃午饭吧,你会见到一个客人。”
(2)布鲁斯班纳
我又在实验室忙活了一会儿,才灰头土脸地来到楼上,经过客厅时看到一个人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我猛然想起托尼说的“客人",第一反应便是扭头逃跑———天知道我现在的形象多么不适合见客人。
"女士,我吓到你了吗?"
沙发上的人反应比我快的多,我只好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他疑惑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他的衣着很简朴,甚至是朴素的,头发蓬乱,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面容温和,不像是那些张牙舞爪的商界人士,而是一个内向的学者。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身上的气质实在太过熟悉,我险些以为是另一个人——一个许久未见,大概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等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身脏兮兮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发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我只是……我需要清理一下自己。”我觉得窘迫极了,还隐隐感觉到羞辱,我努力控制情绪,告诉自己不能迁怒眼前的人。
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请便。"
我落荒而逃,冲进盥洗室,狠狠往脸上泼了一把水,迅速冷静下来。我告诉自己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收拾打扮上,却还是无法抑制旧日的回忆。
“Micheal......” 我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哗哗的水声里。
当我回到客厅,托尼和客人已经在沙发上聊了一会了。
“先生们?”我说,“希望我没有让你们久等。”
“安!”托尼走过来,热情地揽住我,“来认识一下我们可敬的科学家,布鲁斯班纳博士。”
我轻轻挣了一下,伸出手:“你好布鲁斯,我是安妮,希望我们刚才的会面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坏印象······”
布鲁斯和我握了握手:“没有没有,你们······"他看着我和托尼,欲言又止。
“托尼请我来给他提供一些技术支援。”我又使了使劲,彻底从托尼的臂弯里挣出来,“我们是老朋友。”
“噢,托尼斯塔克也有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这可很少见。”
“不是解决不了,”托尼纠正道,“是提高工作效率,顺便解决我‘老朋友’的就业问题。”
“那你可要记得付我工资,托尼,要不我怎么养活自己?”
“没问题亲爱的,你要多少都行,附赠一日三餐,Jarvis,把我们的午饭准备好。”
不用说,布鲁斯班纳肯定也是那项“大事业”的一部分,我相信托尼有意让他考察我。布鲁斯看起来脾气好的不得了,私底下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甚至有一点冷漠,绝对不易亲近。我称这种性格为“高知型孤僻”,那个人就是这种性格,对礼貌与温情不屑一顾,不过最终卸下了他的疏远和防备……当时我能做到,现在当然也能。
午饭进行的很愉快,大部分话题围绕着实验室和MIT的老熟人,聊了一会之后,布鲁斯转向我。
“说实话,刚才你看着我的方式,如果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简直觉得你认识我。”
我的动作僵了一下,吃惊于布鲁斯的敏感:“不瞒你说,我的确认识一个人,你们的气质很相似,都带着科学家的温文尔雅,简单但迷人。”
“谢谢,如果这是个赞美的话。”
“当然,”我笑了笑,“他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
“我能看出来。”他温和地说。
布鲁斯告别的时候,我执意送他到门口,道别完又拉住他:“布鲁斯,我们还能再见面的吧?”
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应该可以的,安妮。”
等我回到屋里时,托尼挑眉看着我:“你的口味一直都没变过啊。”
“无稽之谈。”
“不是?难道你这么热情,只是因为布鲁斯很像……”
“你再说一个字,托尼。”
“……Micheal."
“基督啊,”我将自己砸到软垫里,“我们能不提这个吗?”
“如果我是你,安,我就不会觉得难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在Michael身上都是彻底的胜利。”
“我不想谈这个。”
“我亲眼见过他是如何迷恋你的,他从没说过,对吗?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那都是过去了,”我底气不足地强调,“我不会重复那一套在任何人身上。”
托尼对此嗤之以鼻:“得了吧,你自己都不相信。”
我沉默地陷在软垫里,Micheal离开了,我也许会再次恋爱,但我不会找任何人做他的替代品。况且我花在他身上那无与伦比的耐心与寡廉鲜耻的热情,也永远不会有第二份了。
托尼是了解的,当年我正是通过他认识了Micheal。我和Tony当时都是机械工程的低年级学生,而Micheal已经是生物分子工程的博士在读了。我似乎是在鼓捣一个小的实验项目,拜托托尼给我介绍一个可靠的咨询对象,由此见到了托尼口中"MIT为数不多只比他蠢上一点"的Micheal Crespin。我的实验由于某些原因无疾而终了,但是我无可自拔地迷上了Micheal。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科学家,严谨,内敛,思维敏捷,知识渊博,我对他几乎是怀着崇敬。因为他待人总是淡淡的,社交生活又很匮乏,我只能每天跑到他的实验室去赖着不走,有时帮他记录数据,有时就是安静地看他做各种研究。因为Micheal的缘故,我的社交活动锐减,跟原来的朋友也疏远了,以至于Tony多次表示他很后悔将Micheal介绍给我。但我完全不管这些,一心跟他泡在实验室里。托尼是唯一一个完全了解我对Micheal感情的人(大概是因为我经常逼迫他听我倾诉并给我出谋划策)。不过有一点他说的不对,我觉得Micheal对我远远称不上是"迷恋",我对他倒是苦心孤诣,相比之下,他给我的回应实在是少的可怜。况且最后他还是离开了,为了一份神神秘秘的工作去了斯洛文尼亚还是立陶宛那边,而我也拿到我的学士学位,回到家里无所事事地混着,直到Tony来找我。
我见托尼也一直不说话,便从软垫里抬起头:"现在你是不是又后悔让我认识布鲁斯了?"
托尼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你不会吃过了亏还重蹈覆辙。"
我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保证不会犯傻第二次。"
永远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