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交民巷的一座大院又归了主儿，本来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事儿，像如今北平这个地方，一夜致富的人不在少数，当初自己搬入东交民巷时，也是一样的。扎眼的，是一次路过时听见搬家时人说的贺先生，贺这个姓入了耳，上了心。】
【年少时候的惦记，一晃要有十年了。回家以后让人去打听，本来等的答案是北平的贺某某发了家，搬进来，不想有太大的期待，但没想到还真的是他。贺东晋。那年我才十二岁。】
【徒步从家门口走到803号的贺家大院，看门前的匾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是邻居，事出不久之前，弟弟贵生才出生不到一个月，那一晚……合上眼回想别的事，尝试去冲淡耳边回荡的声音。仰起头，招个人去打招呼】
告诉贺先生，周兰生来了

【贺家大院，离当年被烧的精光的贺家废墟只不过三条街的距离。来北平足三月，南京的生意全盘的衔接到了北平。这期间，除了去了一次中和戏院，见一下故人，其余时间，闭门不出】
【启衡说外头有人叫，姓周，叫兰生。名字很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贺东晋回北平，谁都不认识，能来的，也都是故人，这么一想，就开口】
去请进来，
等我练完这张字帖，就来

【不多时再有人出来，说贺先生在练字，请在大厅稍候片刻。对于记忆里的晋哥哥并没有再会故人的热切，到底有点意外，可想到他的遭遇，也不能多说什么。随着入了屋，看着大厅里的摆设，转头看他还未来，本就是个等不得的人，眼下又心切想要看到他是不是无恙，随性转身问来人】
贺先生现在在哪儿，他不便出来，我去找他。

【这些年，养成了练字帖的习惯，平心静气。等练完，搁在一边等干透，自然没忘记外头还在等着的人，卷了卷衣袖，迈步而出】
【一推开门，人就站在屋门外，启衡说人非得来寻，点了点头，让他退下。眼前的人非常面熟，周兰生。恍然之间，脑中回想起，当年的那条胡同，那个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那个会喊我哥哥的人】
是你，
【当年贺家落败，孑然一人。而今回来，也是孑然一人。只是这么多年，心境早已改变】
这些年，还好吗？

【随着那个人走到他在的地方，却也只能站在外头等，这么多的规矩，他身边人对他的敬重，便是傻子也感觉出来，十年之间，变化早就不是当年一声哥哥的情谊就补回来的。只是看到他安然无恙站出来的时候，还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不顾旁人在，一把拥住多年未见的人，尽管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逗我玩的大哥哥】
能让我惦念小时候的，除了弟弟，就是你了。我说过会等你回来北平的，可是你……
【放开他，上下地打量审视，那时候他可还在读书呢，教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然而看到他现在】
你……变了好多

【由着她拥住，曾同她少年戏言过，如今想来，真成戏言。惨然一笑，慢慢松开她，引她入了屋，给她看茶】
变了，老了
【少年之时，论青梅竹马四个字，不过分。只可惜，一步错棋，步步皆错。这些年，没有她的消息，无从得知她究竟过的如何，周伯是否还同往年一样，爱赌几把。压下心绪，看着她】
在我记忆里，总会想起那年我离开北平的时候，你在胡同口跟我说，等我回来。只是没想到，竟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兰生，这些年还好吗？

不老，你不过才……
【侧头一算，十年不见，他三十了。三十，对于自己这些年在北平遇上的那么多人里面，并不算年纪大的，何况他有这么一座大院，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三十这个数字没说出口，跟着他进屋，捧茶在掌心，滚烫着。】
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你走了之后，老混账赌输了喝醉酒，我再也没处躲，被打了好几回，你看。
【转过半边身子，拿起他的手去摸后脑勺，有一块地方小小地凹进去，幸好是后脑勺，从没有人知道】
他那巴掌打下来，撞到的桌角。那时候贵生才三岁。不过他疼男孩儿，从不为难贵生。你走后第三年，他欠大和不少钱，带我去天堂陪人跳舞，也算他有良心，没卖我去同庆楼烟管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