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西游降魔篇》,那些已经成魔的妖怪,被降伏,被杀,被吃掉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妖魔化的下场历来如此。但玄奘代表的佛法之可怕,之伟大,恰恰在于要让这些有心之魔回重返未被伤害前的状态。戾气岂能化解,怨憎如何弥赞,企图用儿歌三百达到什么效果,那是最直接的引喻:快。所有回到童年,重返那个幼小的时刻,那时候,我们天真纯白,灵魂尚柔软,心中有温热的爱意和憧憬。那个时候,猪刚烈有一个美丽的妻子,鱼妖还是个好心人,孙悟空也不过是个浪漫无邪的小猴子,正准备找个师傅学道修行。而美丽可爱的段小姐,什么都不缺,甚至也不缺爱,她漫长的收妖人生需要一次超越,否则就是只剩下赚钱吃饭,和同伙的兄弟姐妹们耍,那也太空虚无聊了。她只欠缺一个超越,我爱你,你爱我吗,我看出来了,你是爱我的,只是你不肯说出你爱我,为你粉身碎骨又何妨?这是她对自己的终极验证,恰如解除完美解出方程式的数学家,某种角度说:女人才是最讲逻辑的,只不过这逻辑另有定意。这也是秋香与段小姐之间的差别,秋香娶到了,俗像毕露,势必在唐伯虎心中烟消云散。段小姐死了,烟消云散了,反而进入了玄奘的内心。这是所有男人的爱与怕,男人不能接受清纯少女变成粗暴,打牌的凶狠老婆,让喜欢的女人挂掉,而逼出佛性。恰如苏轼丧妻而写出的千古悼亡绝唱,要么不爱,要么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