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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重生之千年】番外端平入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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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后花园人人有责


IP属地:北京1楼2014-07-04 08:2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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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杨家乃是簪缨世家。五世祖武恭和王讳存中,与高宗皇帝际遇之隆一时无两,大父薨世之时,先皇帝为之痛哭流涕;就是现在家里的水月阁上还明晃晃挂着先皇帝翩若游龙的题字。只是儿孙不争气,传到我这一辈,早已冷落了门庭。可越是如此,家里长辈越是咽不下争强好胜的气。我虽愚钝,文不能斗笔百篇武不能指纵方略,却也不免被大父(宋代指爷爷)寄予厚望,指望着我蟾宫折桂做个少年得意的状元郎。偏偏我命运不济春闱落榜,郁郁寡欢之下,在都城虚耗了许多时日。大父一时心急,竟从平江府一路赶到临安,让我入学。能入太学读书本是那些寒门落榜之人求之不得的美事,毕竟苦读六年之后便可为官一方。可我心中并不欢喜,却终于禁不住大父的软硬兼施,还是入了太学的外舍(注1)。大父胜利之余自然是心满意足,却不想就这样离去,依旧责问我为何不想上进。我无言以对,只是苦着脸拿起《左传》敷衍他。最后还是大父先舍不得在都城赁房的花费,嘱咐了我一番努力上进的话,回本贯去了,我也总算舒了一口气。其实我也心中纳闷,怎么大父就猜不出我不愿进学的原因全是因为那个人,他的轶事可是我幼时的睡前故事。
    我愁眉苦脸的收拾好不多的行李,雇了驴车拉到前洋街上,背进持志斋(注2)中。刚刚安放好,同斋先到的学生们便凑过来邀我游玩。我知太学规模宏阔舍宇壮丽,虽然比不上我家的杨园却也颇为可观,尤其还陈列有至圣文宣王及历代先贤的画像可供参拜,遂整理衣冠(注3)跟着他们出了门。可恨他们欺负我新到,竟然径直引着我先往东南角去了。那里可不是跪拜孔圣人的去处,明明是座庙宇,牌匾上写着后土神庙。我不禁急了,跟他们排揎起来,堂堂圣人子弟岂可跪拜这些?他们笑我迂腐,说是如今朝廷灭了金虏,三军士气正旺,官家也正思振作,今日举措一扫往昔颓风;而中原腥膻已近百年,大宋赤子也尽皆盼着朝廷出兵,以解万民倒悬;这情势不拜他却又能拜哪个?
    我立即明白这是谁的庙宇了,遂红了脸一言不发的甩开了他们。他们哄我怪癖,我也不想解释,只静静的等在门外,想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就看到了他的庙宇。当初,我祖武恭和王怀揣着秦丞相的堂牒,径到还叫做岳宅的此处骗他肩舆入对;他光风霁月杯酒相陪,没想到却入了大理寺,从此再无出头之日;除夕行刑,连尸首都不许家人收拾,还是好心的狱卒收敛了他。有这层渊源在,我又怎么有脸拜他?何况不只是他一人被骗,就连他的儿子部下也是我的祖上亲自监斩。这人死了之后变得睚眦必报,不只是向秦相公索命,就连在大理寺狱中折磨他的罗中丞(指罗汝辑)那素有政声的长子罗愿,也被他在鄂州岳庙结果了性命(注4)。说起来,我是和王的五世孙,和王又是他的十哥,这关系又比罗愿深上一层,他想必恨到了骨髓里,我又怎么能重蹈罗愿的覆辙?


    IP属地:北京2楼2014-07-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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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知道太学不只是个读书的场所,学生们虽无片职在身,却可交接当朝朱紫,当轴的诸位相公也喜我们一腔热血,碰到些不方便他们开口的场合,便授意学生们上书直言,说些他们憋在心里头的大实话。如此浸染多年,太学生竟也成了一股势力。连先皇帝(指宁宗皇帝)也因为怕学生们闹事,罢免了鞭挞生仆的临安府尹程覃。气得故相(指史弥远)大骂学生们“太恣横动以扫学(罢课)要挟朝廷”,却也始终无可奈何,他的心腹爪牙最终还不是被学生们弹劾罢免,就是他自己也不过因为先皇帝一力保全,才幸免获罪。
      可我却再没想到,只为了朝堂上的纷争,太学竟也会闹到如此乱哄哄的地步,一多半的学生连学规都不守了,终日为了北伐箕踞喧哗,真是有辱斯文。虽然板子不能全打到学生身上:因为仅仅半年前,朝廷还在商议着“今日军政未备”,只得与蒙古言和,以修军事壮根本;现而今却从郑相公(郑清之)到沿边的一二大将(指赵葵赵范兄弟),都摩拳擦掌的筹划着收复三京据关守河了;这百年以来的大事确实由不得人不心动神摇。我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总以为这朝廷的态度未免变的太快,一时和一时战,就像那摩合罗一般,生生的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一端压到了另外一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不免行于颜色。同舍本就嫌弃我不进后土祠祭拜,现在越发把我归入了杜皋乔行简这样的唱衰党,不再理睬我。亏得我杨家资财虽比不得往昔但还丰裕,我索性多出钱财搬进了太学一间小室,独自一人看书写字,倒也自在。却不知道,昊天上帝早就安排好一场奇遇,只等我一脚踏进去,它便好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开怀大笑;而我这辈子也再忘不了端平元年的六月十二。
      那天恰是官家下令大军出征的日子,淮西制置使全子才率领万余人从庐州出发,浩浩荡荡的向隔于王化已逾百年的东京开封行进。庐州本是英雄地,我祖和王当年就是在藕塘大败伪齐精兵。摊上这么个好彩头,我都不禁想和同舍的聊些战场上纵横捭阖的方略,想我将家子怎么也不会差过这些大头巾。没承想跟我熟的几个都跑去隔壁武学替朝廷出谋划策了,我也无心看书,索性到射圃舒展一下筋骨。
      这天果然是群情激奋,连射圃的人都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是以我百步之外便遥见一人在我常日射箭的位置,挺立弯弓。他的姿势极是老到,弓如满月,却半晌引而不发。我不觉好奇,疾走到他身边站下。见他当此暑月却依旧一丝不苟的穿着麻布常服,月白色罩衣下露出干干净净的中衣领口,恰齐到颈间黑发之下,不免先生了几分好感:当年的安定先生(指胡瑗)便是“虽酷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此人庶几有先生弟子之风。
      我正胡思乱想,却听弓弦轻响,箭矢呼啸破空而出正中靶心。我知此种射法难度极大,不禁大呼喝彩。那人这才转身,淡淡说了一句“见笑”。我慌忙与他回礼,这才发现此人竟是从未曾见过,他年纪极轻眉目英挺,却始终难掩一股郁郁之气。我不合憋闷许久兴起了攀谈的念头,借机问他适才何以沉吟良久?
      他盯着我细看半晌,似是回忆起什么往事,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我蓄势待发之时,人最怕我,盖因不知我将箭指何处。”
      我这才听出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奇怪沙哑暗喑,又似是久未与人交谈,颇有生涩之感。但他回话甚是有趣,似乎颇含深意。我不禁再套问他如何终又将箭射出。他这回倒是爽快,只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又拈起一只长箭弯弓射出。
      我本想他定然再中靶心,不想他这回却是失了准头,箭更是掉落中途。他长叹一声,挺立不发一言。我暗笑大头巾毕竟是半路出家,不免要在他面前显露一下将家子的风范,于是扣弦认箭,一箭果然正中靶心。这才觉出稍一动作竟是生了一身的汗,不免掏出帕子拭汗。心中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侧头看向他,见他头上不只没有半点汗珠,连身子似乎也在微微发抖,竟是隆冬怕冷的意思,不禁吓了一跳。我怕他发了什么暗疾,忙上前掺住他,问他可还安好。他却矜持地推开我,还问我为何上前搀扶。我见他片刻间便一切如常,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睛,却还是不放心,多事的问了一句,“兄台住在哪一斋,我陪兄台回去。”他愣了愣,笑说自家住在太学外面。我知道太学窄小,确有一些人并不宿于斋中,而是赁房居住,不禁更是担心,鬼使神差的邀他同住。他又换做了初见时候的沉吟模样,良久方点了点头,又问我贵姓大名。我回说姓杨,他听到后再次神色怪异的冲我笑了一笑。
      …………
      我本想与他抵足而眠他却只肯和衣而卧守礼自持。我当夜谈兴正浓,又见他并无大碍,索性邀他秉烛夜谈,这才知道我们两人竟是同庚,不觉对他愈发亲近了几分。他自陈姓丘,单名一个云字,谈吐间对朝廷形式颇为熟悉,说是三四月间朝廷屡次派人祭扫河南府诸帝陵寝,便知朝廷有兴兵之意,还笑我听到发兵便夜不能寐,若是真到了收复东京的时候又当如何。我心下疑惑,想来一般太学子弟不过是纸上谈兵,断不能像他一般条理清晰,他定是家中有长辈在朝中为官。他又姓丘,我不免将他与赵制史(指赵范)的参谋丘山甫(丘岳)联系在一起。如此转念之下,不觉起了私念想要结交于他,他家长辈的影响姑且不论,他本人吐属风雅为人洒脱也着实让人喜爱。于是微微露意,问他可想搬入学校居住?他大笑不语。我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这屋子足够住两个人,就是换斋有些麻烦,若蒙不弃……他这次正色道,斋规严肃,你新入太学,便做这种事情本斋博士(指太学宿舍管理员)断不会同意(注:因斋不只是宿舍还是学习单位,相当于班级,每斋教师不同进度不同,所以换斋是大忌讳)。我当时定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看了我半晌,又道:也罢,还有一个法子,我不换斋只是夜宿于你处,你向本斋博士央个情,此事可成,只是你莫要日后后悔。我想也不想的点头称是。他却神色黯淡摇头道,你莫要急着欢喜,你所求于我的我无能为力,但我则是实实在在叨了你的便宜,怕是今后无以为报。
      事后回忆,我才知此话竟全然不是我当晚所理解的意思。


      IP属地:北京3楼2014-07-05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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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发了一篇正格岳云文了~


        来自手机贴吧4楼2014-07-05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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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切按照丘云的法子行事,果然说通了本斋博士。与丘云同舍的第一日,我便发现他是再好不过的舍友:天明即起,在院中吐纳半个时辰,之后洒扫厅堂,飘然离去;至晚方归入夜即眠。只是我再想与他谈论时事,他却只是冷笑,再不肯发表议论。而且前方越是捷报频传,他的神色越是冷淡。
          大军行进的步伐当然不会因他而停歇片刻:二十一日,抵蒙城县;二十二日,至城父县;二十四日,入亳州,经鹿浥、太康,趟着黄河决堤(蒙古人为了阻止南宋进攻,再次掘河)的滚滚浊流,于七月二日抵东京二十里扎寨;七月五日兵不血刃收复东京。消息在中元节当日传遍都城,都民尽皆为之癫狂,追荐自家亡灵之时,除了新米、冥衣、时果、彩缎之类的例供,俱多了全氏(指全子才)告捷的露布,烧与各家祖先知晓。连我都不禁欢呼雀跃,几代人的梦想,当年祖上与中兴诸将都未能完成的宿愿,却忽然被名不见经传的全氏成就了,我也要使劲掐自己一把,才敢相信不是做梦。我跑到街上店铺买了河灯,要找丘云一同放灯作乐。却忽然有人报信,说丘云他爹来看望他。他没有一般人听说父母前来看望的喜色,反而诧异起身,随即忧心忡忡的迎了出去。我也不免跟出去探看。
          我原以为丘云已经是这世上罕有的俊秀人物,全想不到他爹只安然站在那里,便轻易夺了人的心魄,再无一字一词可以形容,就仿佛天地间的沛然之气皆从他身上发散出来,凡人见了只好退避。我向旁边走了两步,看着他父子相见攀谈,想到难怪丘云如此特立独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也算是名门之后,此时却只感自惭形秽。
          丘云与他父亲就在斋门处说了好久,似乎是在规劝什么,但终于拗不过他父亲的意思,缓缓引他父亲过来与我见礼。我慌忙整理衣冠迎上前去,听他爹温颜说道,犬子在此多有叨扰。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提着的河灯(注:中元节河灯是放给自己家祖先的)也忽然无风自动起来。我忙将手攥紧灯杆,长揖叙礼毕。
          我这才知道,丘云原来家在“日色冷青松桃花烂云霞”的栖霞岭下,他爹从北山赶过钱塘门来,路途甚是遥远。当时天色已晚,我向丘云使个眼色,笑说,老爹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吃一回太学馒头,一来庆祝中元佳节,二来庆祝官军收复东京,明年我们就好到东京再吃这馒头了。
          我学诗十几年,唯有那年的中元节才体会到杜工部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真意。虽然碍于学规日间并未饮酒,言语间却已有熏熏醉意,举动也颇欠考虑。当时就挽住丘云的臂膀拉他进斋。丘云不动声色将我右手甩开,自己孝顺地掺住他爹,见他爹点头同意,才踱着方步随我进入房内。
          这天大约都人全在庆贺这梦幻般的胜利,瓦肆间一酒难寻,连管斋的博士都松了规矩,不再巡查各斋的纪律。我拿出自家酒库酿造的阳春玉液,先奉与老爹。这才惊觉他灯光之下肤色未免过于白皙,隐隐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只是他举止洒脱,再无法让人把他与病人联系在一起。我心中略略了然丘云初时何以忧心了。
          老爹果然是个识货之人,接过之后笑说一句,原来是世家子弟。说罢一饮而尽,随即脸上也略略泛起一丝潮红。我再劝,他却再也不肯喝了,只说欠的酒已经还完。我当时也喝了些酒,仗着酒意,刚想用强,河灯却忽然再次无风而动。老爹指着河灯微微一笑,我心中诧异,老实坐回位上。好在丘云海量,我们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直饮到面红耳赤。老爹在旁相陪,偶尔吃些馒头,全副心神却在听我们谈话上。而话题也终于渐渐转移到收复东京上。
          我心中欢快,大声嚷道,不承想我们大宋的旗帜居然在百年之后再次插到了东京城头,真是可喜可贺。
          丘云脸带不屑地说道,若非高宗官家深谋远虑,这旗帜恐怕早就百年之前插到东京城头了。
          高宗官家于我家有大恩,际遇之隆一时无两,又怎能容忍有人面骂于他?我不禁大怒,揪住丘云衣领。丘云原就比我高大,我需仰视于他,这一动之下,我才发现他颈间有一道红色细痕,竟是与砍头的死囚相仿佛。我愕然望向丘云,手不觉松了。他冷笑着将我推开,悠然整理衣衫毕,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爹的轻叹打断,“当今之局面,实在可忧而不可贺。”
          我脑中已经一片混乱,只想着丘云身上的诡异伤痕,越想越是心寒,内心里竟是生怕他再开口说话。此时听到他爹的话语,不啻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振作精神笑着长揖道歉。丘云并不睬我,他爹却缓缓说了下去:
          “淮西一军不过万余,一路长驱直入,未尝与蒙鞑交锋;东京城下又只是用间,杀死守将崔立招降了他的部下,蒙鞑主力未损,依然游骑于河南。而我军纵使收复腥膻已经百年的东京,也不过占了一空城,全不能控制河南要地,却需实时防备蒙鞑断我粮道,伏击我大军后续之部。”
          我听到此处,便知老爹的来历非同小可。一两句话便能将形势描述的一清二楚之人,据我所见唯老爹一人。我捺不住心头好奇,这两人俱非凡人,得聆高论也是好的。
          “况且中原之地叠经战乱河失故道渺无人烟,千里馈饷艰难备至。尤可恨者,当此艰难时刻,诸公却依旧固于门户之见:淮西淮东两军,全不呼应,各自皆以东京为目标,争先进发,只为夺取个收复的名声,好加官进爵皆大欢喜;荆湖、四川两军,索性安然不动,坐待淮西两军败事。又荆湖之地,既出襄阳便可长驱入洛,或折而向北向西可剑指东京,恰可遮护淮西一军,纵是补给中原,也比从夺淮的浊流补给便利,却被弃之不用,可恨至极。”
          拜丘老爹说的极慢所赐,我不唯听清了他的意思,自己竟也顺着他的话,又往深处想了想,竟是比见到丘云颈间伤痕还要心惊。暑热之月,又兼喝了几碗酒,我本来浑身大汗,此时连汗毛也都竖了起来。我再不犹豫颤声打断了他的话,质问他怎敢如此放肆?难道不知道淮西淮东二帅皆是一时之国士?我说的色厉内荏,自己都听得别扭,说完之后不觉垂下头,竟是一副认错的模样。还未听到老爹的答话,倒是丘云趁着他爹不住咳嗽,抢先说道:
          “两淮统帅不过蠢才而已,一个市井无赖,一个难堪重任,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怜我两淮健儿,眼看便要血沃中原。倒是你祖若能活到现在,兴许还能带着些残兵败将逃回临安(指杨沂中濠州之败)。”
          我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禁怒火中烧,所谓再一不可再二。我用力一拍桌案喝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安静的望着我。桌上的河灯又动了起来,一圈一圈的在桌案上慢慢转个不停。我一阵头晕恶寒透体,勉强站稳身形,赶在自己失态之前,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丘云一副意料之中的哈哈大笑,倒是他爹冲我微微点头,温颜道:“中元夜半,也该走了。”只是他虽如此说,却坐着不动,直到丘云上前搀扶才站起身。这举动太过明显,我虽头昏脑胀,也看得出老爹确实重病在身,自己一人行动甚是困难,半夜赶走两人太过无礼。可他两个对朝廷诸公甚至是高宗官家都肆意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只将酒坛砸的粉碎,随即和衣睡倒。
          甫一入梦,却听有人在我耳边轻唤,书生,醒一醒,快醒一醒,依稀还是丘老爹的声音。我怒起骂声真是阴魂不散,猛睁眼,门外橘红色的火苗欢快的跳跃着,奔跑着飘荡在学舍之间。我慌张奔出,前方晦暗处有月白色的衣影一闪而逝。


          IP属地:北京5楼2014-07-06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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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太学一场因疏于防范而险些酿成的大火,因我及时呼救被消饵于无形之中。破晓之际,同斋的舍友失魂落魄之余,俱都庆幸劫后余生,纷纷询问是哪位“英雄”第一个发现“走水”的。于是我的名声像野草一样在各斋间蔓延生长,天刚蒙蒙亮,已经有十数人聚在了屋内,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惶恐不已,若说是我救了同舍的性命,我的一条命不也同样是被那两人救下的?
            我不暇回礼,只四处张望一门心思的寻找丘云,满心希望他和他爹卓然不群的身影能再次出现,哪怕是继续恶毒的嘲笑先祖先皇,也好过现在的杳无踪迹。有和我要好的,看出我举止失措,以为我是被惊吓了,笑着与我排遣。我越听心中越是烦恼,终于拂袖而起,坦言自己也是被人从梦中唤醒。这些人半信半疑,怂恿我指那个真英雄出来。我却哪里去寻那两人?正低头寻思间,我见到桌上纸笔,不禁灵机一动画了丘云与他爹的相貌出来。那帮爱事的在我旁边自是越聚越多,只待我一画完,便要依着画影图形去太学各处拿人。可他们见到我高高举起的画像,原本喧哗的众人,即刻鸦雀无声的四散开去,更不与我再交一言。我急了,自己的画像虽然说不上神似,形态却有八九不离十。这两父子都不是丑陋之人,如何吓得天地都不敢管教的太学生们一个个灰溜溜的离去?况且他俩就算丑陋,又岂能不拜自己的再生父母?我上前一步抓住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同舍,喝问他原因。他苦着脸指了指门外,说我去东南角后土祠自然明白。我心中猛然一惊,一个不祥的预感升腾在心间.待要举步,却又心中惊惧。再想到昨日种种,我咬咬牙回身拿起河灯,撩起下襟顾不得太学规矩大步跑出屋外。
            待到后土祠近前,却见祠门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学生洞开着,像是特地迎我一般。我近乡情怯反而徘徊不前,眼盯着河灯指望它能给我些启示。可这熹微晨光之下的小巧河灯,此时却仿佛死去了,静静躺在我的掌心一动不动。我呆坐良久,终于狠下心念声罗前辈在天之灵佑我平安,抬脚进入庙中。
            …………
            我平生第二次进入后土祠的时候,恰是八月中秋,一轮明月高悬于清空之上,真真是人间天上相互感应的好时节。香是向庙祝买的,纸却是我自己带来的。我跪坐于地,将写满了字迹的宣纸一张张的投于炉中。人说痛到极是,便可长歌当哭,我却是连歌的力气都没有了。端平入洛果然便是一个大笑话。赵葵全子才这两个蠢才临大敌却还在争权夺利,最后临阵换帅,徐敏子率淮西宋军一万人先行进入洛阳,杨义率一万五千人继之。两军前后不相呼应,果然被蒙古鞑子打了埋伏,杨义全军覆没。徐敏子因洛阳无粮,率军突围。八月二日,兵溃,死者十之八九。赵葵闻讯慌忙撤出东京,一路委弃辎重无数。
            炉中红彤彤的火苗烧的很旺,火舌吞掉泛黄的纸张,连灰也不曾飞起半片。我捏着仅剩的亲手所画端平入洛进军图,本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终于还是止不住的无声抽噎,泪水打湿了字迹,模糊了一个个地名,许昌、汝州、蔡州、光州……
            也好,免得吾神再为世间的事情神伤。(指徐敏子从洛阳撤退路线,与岳飞进军洛阳路线相近)只是端平入洛已经填了十数万的尸骨进去,我大宋从今往后,却不知还要拼上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何日再有一方净土,可让百姓们安宁度日。
            注1:新生入外舍,考试之后可以升舍,升到上舍即可毕业。
            注2:斋即宿舍,持志是宿舍名。
            注3:太学生有着装要求。
            注4:见宋史罗愿传
            注5:懒得一个个写注释了,一起说一下。实际上整个故事脱胎于这个记载:


            IP属地:北京6楼2014-07-06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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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学陈请赐庙额封王爵及父母妻子子妇将佐加封事
              尚书省牒
              太常寺状 准送下礼部状 朝奉大夫、国子司业兼玉牒所检讨官何梦然等状奏照对,臣近据太学学录学生、臣杨懋卿等列申
              懋卿等尝读苏文忠公所撰昌黎伯韩文公庙碑有曰:“其生也有自来,其死也有所为。”且谓:“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明则复为人。”于是益信夫一点忠义英灵之气景景千古,不可磨灭也。懋卿等伏。
              这段节录是太学生的申状。注意一下,这位太学生姓杨,这就是文中主角为杨殿帅后代的原因,因为想想就觉得好玩。那么这个申状是为什么事情上的呢?为的是太学岳庙改赐庙额封岳大神王爵及加封他父母妻子将佐而上的。其中这句” 其赐额之勑【同敕】,则有仓卒息閧【古同“哄”】,潜弭火警之褒”就是故事骨架的来源,当然这个骨架要加上点肉,所以选择了端平入洛,是因为那段历史太令人感叹(当然,可能跟初赐庙额时间不符,这点不要深究了)。和战之争,庙堂纷争不断,这个先不去说它的对错。但是既然打定主意要战,那么便全心全意的备战吧。可惜宋庭一贯作风并非如此,当朝廷做出一项大计之后,总有许多人互相拆台,巴不得压在自己头上的人倒台,真是为此耗尽聪明才智。这样的执行力,也就难怪每次南宋自上而下的北伐全部无疾而终,还白白搭上了自己子民的无数性命。


              IP属地:北京7楼2014-07-06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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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石头 @纯羽晴 @mangmang34 @爱云念云追云 @丹心玉剑 岳云番外更完了


                IP属地:北京9楼2014-07-06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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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冰凌 @赵滢儿 @东篱隐士 @应祥永远23 来看番外了,啧啧@燕霁儿 早看过了,以后就不用在岳飞吧潜水了~~


                  IP属地:北京10楼2014-07-06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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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4-07-07 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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