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family← №.〖原创〗忘川河畔（主灸舞，小短篇）

（一）
我想过很多次，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而我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选择了其中最平淡常然的一个。
倒在异能转换所的侧厅里，再也没有醒来。
灸亣镸荖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迫近死亡的家族。从我亲眼目睹弟弟的一朝白发，到一袭黑衣长跪于父亲的墓前。短暂的寿命是已经刻在我们骨子里的诅咒，用来交换与天抗争的能力。
人是会死的，这个道理甚至连三岁孩童都再清楚不过。可知道死亡这个名词，却与人最终对死的认识大相径庭。花季少女为了心爱的男生闹割腕喊跳楼，叛逆的少年滚着浓浓的烟味轻薄活着的意义，他们知道死是什么，却读不透死的含义。
因为无知，所以无所畏惧。

（二）
黄泉路的风貌，并不是滔天烈焰彻骨冰泉。也不像很多传说里描摹的那般，开满妖异的曼珠沙华，堪破前世今生纠缠升腾的情缘。
它不过是一条羊肠小道，夹在两面耸立的峭壁之间。
长长的队伍似是要延展到不尽的远方，而我正夹在队列的中间，随着人流涌动一步步向前。
不能回头，也无法后退。我微微昂首看向暗灰色的天，一如我此刻衰颓灰败的脸。黄泉路上的空气带着浅浅的污浊，皮肤上渗进阴冷的感觉。我呼吸着飘散于整个空间的腐朽死气，心里突然有些不平静。
我想起一个笑容，一把吉他，还有一丝阳光的味道。
我听到压抑的抽泣声，重物的碰撞声，还有一个很温暖却很哀痛的拥抱。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忘了什么，这些意象汇聚成模糊的画面凝在我的脑海，可要伸手触碰的时候它又消散得无处寻觅。
我以为自己已足够淡然，可心头还是泛起了浅浅的漪涟。

（三）
我身上有很重的伤，我知道。
嘴角的血腥味一直都在，我想自己可能是在吐出一大口血后再死的。我的肺一直不好，气管曾被火系的异能严重灼伤过，此刻它们也像疯了一般刺痛起来，让我脑子里大片大片地空白。
恍然间似有一股引力把我牵拖出了队伍，把我带到了一个阴冷黑暗的所在。
没有人喜欢黑暗，那意味着未知，危险和更多你无法预料的东西。我尽力睁大眼睛，妄图从这浓墨一般的漆黑里寻点什么出来，却只是让耳畔的阴风呼啸得更肆无忌惮。
它凝成了一抹很低很慢的回音。
这是一首歌，浅慢而舒缓，还夹带听不太真切的吉他伴奏。我努力去分辨歌者吟唱的词句，却只记住了他略微沙哑，却无比干净的嗓音。
我想他一定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溪水一般纯澈。
我想他笑起来一定很傻，但又是那么天真灿烂。
我想他身上会有好闻的棉布香味，带着浓浓的暖意与温情。
我想。
我想他。

（五）
“先生，请用。”女子说话的声音清脆而甜美，明眸皓齿，唇边一抹善意的微笑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我接过了碗，将碗缘贴到嘴边。碗中的水清澈甘洌，透出一抹淡淡的香味。
我却突然停了动作。
带点微微的凉意，却不似碗的边缘这般冷硬。好像在很久以前，我的唇上曾停留过这样的感觉。
有股热度从我的心口发源，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我依稀记得这是一个拥抱，记得有柔软的发丝擦过我的耳畔。环绕相抱的姿势让我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我只好收拢手臂将他抱得更紧，手上猛地发力，似乎要把他揉碎到自己身体里。
而我手上紧捏的碗，也随着我颤抖的指尖啪地碎裂。冰凉的水浇透全身，瓷碗的碎片正噼里啪啦地坠散到桥面上，碰撞出一连串的响声。
我想起来了，终于。
那个会唱歌给我听，会轻吻我的唇瓣，会拥我入怀的人。
叫夏天。

（六）
他在哭。
夏天在哭。
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不曾哭过，难受的时候只会紧抿着唇，默默地把悲伤压抑下去，而后扯开一个傻乎乎却灿烂温暖的笑容。
可现在他流了那么多那么多泪啊，打湿前襟，打湿袖口，打湿他怀中紧抱之人额前的碎发。我想伸手去替他擦拭，想去够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却发觉我僵硬的指尖动弹不了分毫。
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哭哑了软糯的嗓音，哭花了白净的面颊。
夏天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拿牙齿死咬住唇瓣磕碰出鲜血，和着咸涩的眼泪一同咽下。我突然觉得好难过，心口一抽一抽地钝痛，像是要撕裂胸膛迸溅血花。
我想对他说，别哭了，快回家。
他却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满盛着绝望的眸子闪亮了一刹，死死攥住我已冰凉发青的手掌，嘴边喃喃地吐着话。
灸舞，灸舞，我要带你回家。

（七）
被我握碎的碗零零散散落在脚边，碗中的水却溅得很远，打湿了面前女子的一缕碎发。
她愣住了，大概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温和的面庞上挣揣出一丝纠结的表情。不过很快她便敛了眸中的惊讶，弯下身取了另一只碗，复又盛回一碗水递到我的手边。
动作娴熟自然，笑容真诚清浅，可我却觉得这一切无比的虚假，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那一刻我并没有想到千百年来流于人间孟婆汤的传说，我只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碗水会撕裂夏天的声音，溶毁他的面容，扫荡我脑海里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将他从我怀中拽离——
而后从此陌路，再不相见。
我和女子就这样对视着，她不放下碗，我也不伸手去接。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的笑容，像一张固化了的面具。
“年轻人。”许久，她终是开口说话，敛了脸上的笑意，“你太失礼了。”
我没有回话，依旧看着她，视线却越过她澄澈的双目，去触碰桥栏外的场景。
那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我穿过去，雾后是一条长而宽的河，隐匿在桥墩之下，暗灰色的水奔流不息。
“你想下去吗？”女子依旧捧着碗，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玩味。
“下去不下去，有什么分别？”我看着她脸上多出的表情，心突然变得很平静。
“下到忘川河里啊，”她拖长了尾音，似是在感慨什么，“受冰寒彻骨烈焰焚身，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忍过千年，你可以带走你的记忆。”她复将碗递至我的手里，按下我的指骨扣住碗缘，“或者喝它，了却前缘。”
她说，了却前缘。
我活了二十一岁，十七年在练武累积，四年赌命和魔界挣搏。
我的人生不算快乐，但我也并未觉得有太大痛苦。灸家的人生来就是要为铁时空付命的，所以锤筋打骨，百劫万难，直至最后殒命于此都不过是命中注定的事。如果定要我用什么词来概括这一辈子，那便是平淡。
如水一般的平淡，回忆不起太多细节的平淡。
所以为什么，我不愿意忘记它呢。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碗水，轻漾的波纹里映着我苍白憔悴的脸。我回想刚刚那个女孩喝下水的样子，似是得到了世间最甜美的甘霖。
可我又分明看到，在异能转换所里紧紧抱着我的他，黑眸倾颓衰败一如死灰，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滑下。
防护磁场我已用最后的异能封补好，至少半年之内都不会再出问题。魔界的大波进攻已经过去，铁时空目前也并无危机与忧患。所有的风雨颠簸都暂时停歇，可他为什么还哭丧着一张脸？
女子的眼神已复归平静，嘴角的玩味又多几分。我双眼微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手掌猛地向上翻——
碗中的水刹时破成一朵朵暗色的花，和着碰撞的声响与清澈的凉意散碎在高高的灰白色天空，像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恍然间我好像看到那一年，阳光灿烂温暖，而我骑着机车来到他面前。
夏天，别哭了，站起来吧。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尾声
长跪于异能转换所里的青年终于放开了紧抱之人的手腕，而他右手无名指上扣着的戒指，轻轻磕向地面。
【END】

好啦发完了我要艾特小伙伴，就一个哦～@蓝茵小姐

TT如此心酸而令人绝望的零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