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一片的漆黑,黎簇今天晚上灌得手都有点抖,醉眼朦胧地在自己身上掏来掏去,摸索出家门钥匙,熟练利落地打开,或者说撞开门。
邻居家又传来一声怒骂,大抵是在抱怨他这个天天醉酒的吵杂的家伙。黎簇咧开嘴无所谓地笑笑,脸上的神情却寂寂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影响了面部神经的控制,站在门边呆了一会儿,重新挂上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于是吹着口哨愉快地走进去。
家里没有开灯。
依旧是那个颀长的身影,像第一次遇见那样,坐在沙发上,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等待着黎簇。那双清亮的眸子望不见一丝情意,只有冷厉,带着隐隐的肃杀。
“嗯吴老板好定力……”黎簇有些看不清吴邪的轮廓了,只得先含糊地嘟哝一句。
吴邪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落地窗折射出的城市里纷繁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有些波光潋滟,又勾勒出了他套在衬衫下瘦而匀称的身体的线条。
黎簇觉得自己脑子刚才明明还是很清醒的,为什么嗅着吴邪身上淡淡的茶香,有些熟悉又有些醉?他揉了揉眼睛,想起了什么,几乎笑出来,轻声说:“是啊,佛手茶时节到了。”
他其实真的不懂什么是古董什么是好茶,只是为了能够窝在那个小铺子里整天跟吴邪说说话才装模作样地整天求助度娘,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明白吴邪最喜欢喝的茶,叫佛手。
红色的芽叶在已经橙黄透澈的茶水里打着旋,馥郁的香。
吴邪的侧脸在缭绕的雾气里更加清秀和有些不可捉摸,他当时有些愣,捧着茶都有点像是对待一件绝世宝贝,直到吴邪清清淡淡一句话说茶凉人走啊,黎簇才一口喝下去,被呛到时,看见了对方眼底深达的笑意。
心脏就漏了一拍。
而现在他看着他爱的人在微光下好看的脸,心跳依旧渐渐加快。
虽然对方依旧冷着脸。
黎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总不会是他带了一撮佛手回家练习泡茶的事东窗事发了吧。
他不是没有想过亲手给吴邪泡出一壶他最喜欢的茶。
他现在也可以给对方泡出好喝的佛手了。不过又有什么用。
他魔怔似的伸出手想摸一摸吴邪的脸,然而对方冷厉的眼神让他讪讪地收回手。
他始终没有牵过吴邪的手,没有抱过对方,没有亲吻过他朝思暮想的嘴唇和耳朵。
所以他多么羡慕。
羡慕……张起灵。
吴邪提起他时脸上的线条都会柔和,眼里有着淡淡的温柔,说小哥的身子比女人还软会用神神秘秘的语气,花费盘口大量人力财力寻回的黑金古刀擦拭如新。
他不是没有看见吴邪眼底的悲哀和怀念,爱。
那些疯狂的妒意编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网,最后却被吴邪的一句话而全部瓦解。
他脸上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唇却微妙地挑起一个弧度:“小簇,我把盘口交给你。我去长白山一趟。”
黎簇没见过那么坚定而掩饰不住笑意的吴邪。
无非是他爱他,他爱她。又能如何。到头来唯独这句话成了遗恨成了诀别,徒留心伤。
黎簇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锅浆糊,都有些分不清方向。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一次也好。即使是梦。
然而是冰冷的空气。
他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他忍不住无奈地笑。
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梦里梦外都是痛。
那天,吴邪去了长白山,没有回来。
那些天他看着电视上表情庄重的主持人连续报道着雪崩的重大事故,脑子像一张空白的纸。
只听得见心脏汩汩流血的响动。
多像一个荒诞而不切实际的梦。闭一闭眼,他爱的吴邪还会回来。
希望是梦的现实永远残酷得鲜血淋漓;成真的美梦从来都不存在。
“啪嗒。”脸上都是潮意。
实木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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