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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岩鸢这座海滨小城的春天,每年都来得有点早。明明已经是春天了,橘真琴却仍旧裹挟在厚厚的绿色棉衣里,口中呼出的白雾消散在橘红色围巾密密匝匝的针脚里。他朝着七濑遥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田村奶奶微笑着向他递上了一份早餐。
橘真琴的鼻头微微发红。他盯着这个晨光中第一个向他袒露笑容的善良老人,回想着过去收到过的每一份早餐,鼻头就更红了。“奶奶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他弯下腰,持着与老人同等的高度,吸着鼻子笑了笑。
走到七濑宅的时候,橘真琴犹豫了两秒后按响了门铃。门铃依旧被屋内的人无视,但当橘真琴想遵从惯性(亦或是心意)从后门进入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昨晚的记忆被生生拉拽出脑海。
他要去澳大利亚了。
当父母坐在餐桌前温柔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其实他的眼睛已经被一片血雾糊住了。去年春天,就是高三开学的时候,他已经隐约察觉到父母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了,但是迟迟没有动作。尽管他对未来不安,但是好歹又让他安稳地待在七濑遥身边整整一年。
而现在,终于,要面对了吗?因为父母工作的变更而选择居住到一个新环境里,想想也不是什么值得嚎啕大哭的大事吧。可是,泪意好像止不住了。
他胡乱地抹着眼角,想把眼泪扼杀在眼眶之中,而他的确做到了,因为七濑遥第一次为他开了门。彼此面对面对上的时候,七濑遥安静地问了一句“真琴的鼻子红了,感冒了吗”,下一秒就紧接一句“丑死了”,为那没有点破的发红眼眶。
“才没有,我可有好好地盖被子哦。”橘真琴握住了七濑遥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绷紧了心弦,紧接着他大叫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把七濑遥往屋里推,“倒是小遥,一大清早穿着围裙泳裤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说了不要加小字。”
“我不会再说抱歉了哦。”
“唉?”
“我说,小遥要是再这么不照顾自己身体的话,我不会再说抱歉了哦!”
七濑遥惊讶一瞥,橘真琴认真的的神色便全数没入他眼中。对方也一瞬间读懂了他心中所想,低下头的耳根微微发红:“没什么。”
最终橘真琴还是劝着七濑遥换了便服,把早餐塞给了他。“遥吃吧。”七濑遥低着头,安静地拆开了包装袋,掰了一半,把剩下半个饭团还给了他。“我……”橘真琴想说我没有心情吃早餐,迫于七濑遥的眼神,他还是乖乖咬了一口饭团。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七濑遥,耳根又红了,侧过脸在心底默默说,拜托不要用那种关切又鄙视的眼光盯着啊。
今天是岩鸢高中的毕业典礼,橘真琴把七濑遥的书包揽到肩上的时候,岩鸢的樱花落满他一身。繁琐交错的枝桠间,樱瓣被通透的光线折出晶莹的粉红。他抬起头,嘴里迸出一个字:“凛……”
七濑遥的眼睛微微睁大。
“把凛也叫来吧,在飘满樱花的泳池里游泳,这是去年没有实现的心愿啊。小遥。”橘真琴转过头来,对着七濑遥笑了笑。七濑遥的眉尖轻抽,轻轻嗯了一声。
心愿实现的刹那,松冈凛又一次没出息地成了哭包,橘真琴抓着七濑遥的外套,看着他和松冈凛再一次的对决,心里自嘲着说早上哭着的自己还不是一个可怜的哭包,然后衣服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个多月后他们都该是大学生了,他和七濑遥填报的是同一所大学,当然,松冈凛也在。本来是三人行的大学生活,他的结局却隐在了不可言喻的悲哀里。也许他对那份不可言喻是深深明白的,诸如深深的喜欢之类,但是最后也只能像根风干的蜡烛,凝着烛泪,黑暗中粘在厚厚的旧信上,上面落满了他们的过去。
那有可以触到的灰薄的尘埃,也有可以闻到的字迹的墨香,然而那抹深刻,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被感知到的了。当七濑遥因为他的一声凛而微微睁大了眼时……
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1楼2014-07-09 20:55回复
    03。
    两杯酒下肚,橘真琴其实醉得差不多了。灼热顺着喉管一路往下,到了胃里几乎在燃烧了。他有些孩子气地在心底埋怨店家竟如此不善解人意,要是他也倒下了,他可得收容两个醉得一塌糊涂的酒鬼,附带身上还没几块钱的穷光蛋啊。
    产生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可见他是真的醉了。橘真琴莫名笑了起来,他奋进全力地盯着面前人熟稔的模样,告诉自己,再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
    他把脸朝七濑遥的脸颊埋了下去——却猛然止住了。他的鼻尖离七濑遥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深居阴影的脸却露出一种几近于悔愧的神色来。这该是他设想中七濑遥结婚前夜他才会干的愚蠢事儿,现在他离七濑遥这样近,他们的每一秒都是适逢其会,偏生无以为继。
    这就是年少的爱,年轻,容易夭折,抱着怯懦的慈悲心,力求成全爱情。橘真琴终于忍不住哭泣了,把眼睛深深埋进了七濑遥的脖颈。
    然后岩鸢幽黑的的海开始泛起海浪,没有一点要停歇的意思。
    迷糊中,七濑遥感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滑到了胸膛,鼻尖有着沐浴液……不,橘真琴的味道。他疲惫地开了条眼缝,哭泣的橘真琴像在他心头开了道口子。他霍然起身,掐着橘真琴的脖子,就朝他的嘴唇咬了过去。盲目的力道让椅子全部翻到在地,他似乎听到橘真琴的一声闷哼,但他只是一个劲地压着对方的嘴唇——他不知道他还能以什么方式让对方留下。
    笨蛋真琴,他还……如果他早点告诉他的话,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想好啊!不是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吗,平时处处管着他的闲事,现在又要让他一个人考虑以后的事。不是很擅长替别人收拾烂摊子的吗,居然说丢就丢了,到底是有多混蛋啊笨蛋真琴!
    事后七濑遥坚信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但是叶月渚说有哪个真正醉了的男人能犯这种混蛋事儿。七濑遥沉默不语了,望着一眼窗外凋零得所剩无几的樱花,跃进了泳池里:“不过,好像还是太迟了。”
    好了画面切回到当前,对于橘真琴来说,唇间滚烫的温度还在弥漫,他觉得不是世界玄幻了就是他磕错药了,不然他怎么会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最后居然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店家路过的时候就看见地板上有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抱在一起,不动声色地玷污着他的门面。
    他上前叫他们,发现黄棕色头发的男人浑身滚烫。要是救护车再来得迟一点,保不准橘真琴会被烧成几岁儿童。医生向店家询问情况的时候,店家推说你把这俩都驮去医院吧,一个看不见一个保不准谁伤心。
    接着那医生居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朝店家颔了颔首就走开了。
    橘真琴醒来的时候,发现对上的第一个人还是七濑遥。双眼努力适应了一下光线,他沙哑地咕哝了一声:“小……遥?”
    “嗯。”
    “你……”
    七濑遥盯着橘真琴欲言又止的神色,大概明白他想问什么了。可他也不明白怎么解释。也许每个人最初的本能都会依靠身体的亲密来挽留住爱人,谁说七濑遥的吻不是藏在心底的渴望?他的行动与明白之间,也不过差一步罢了。
    他定定地对着橘真琴出神,没有回答他。说到底,七濑遥就是很害怕被迷惘包围的感觉,这世界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少了真琴的话,一定会有更多事情想不通。可毕竟他和橘真琴不是真正的一家人,身为孩子的他,对于移民澳大利亚这件事,也是没有选择权的吧。
    七濑遥低下头。橘真琴望着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都忘记了呢,小遥。


    3楼2014-07-09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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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临走的前一天,橘真琴坐在长长的石阶上逗弄猫咪。岩鸢这条石阶总是清阒非常,每次坐在这里,他都能够好好地安静下来。
      “我明天就要去澳大利亚了哦,以后就不能陪你玩了呢。”
      橘真琴摸摸猫咪的头毛,猫咪蹭了蹭他的裤子,突然跃上他的双腿,窝进了他的怀里。
      橘真琴笑了。他温柔地托住猫咪温软的身子,举到眼前,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澳大利亚吗?”
      猫咪显然没听懂,只会朝着这个一直温柔对待它的人类伸出了舌头,舔着他的脸庞,张开的嘴巴像是甜蜜的微笑弧度。橘真琴的胸口柔软了一寸,他把猫咪塞到领口,抚摸着它白色的毛发,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笑容。
      七濑遥刚踏上石阶,就看见橘真琴脸上的笑,像是三月的阳光,狡猾地打进了他的心窝。看起来,也不像是让人担心的样子呢。七濑遥朝他走了过去。
      橘真琴看见他:“啊,遥,去哪里了?”
      “凛那里。”
      橘真琴的眉毛挂了下来,随即又扬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笑得很好看:“小遥,明天就要真正的说再见了。所以,给我个告别的拥抱吧。”
      七濑遥不是个扭捏的人。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地撞进橘真琴怀里,抱着他。橘真琴感到有什么落到自己心上,他抱紧了七濑遥,眼睛弯成了一条月牙,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有眼泪顺着颊骨流了下来:“真是讨厌长大啊,小遥。如果还是以前就好了,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真琴……”
      “不过没关系,小遥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对吧。”
      一点也不肯定。七濑遥沉静地望着对面橘家的房子,垂下了眼眸。
      橘真琴终是走了。突兀接到这个消息的叶月渚和龙崎怜心情一直处于低谷,松冈凛问七濑遥为什么不去机场送橘真琴,他抓着头发的神情有些懊恼:“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帮江画游泳部的宣传海报,早知道应该让江自己动手才对!这样你压根就没机会跟真琴好好告别了啊!”
      七濑遥背对着松冈凛回了句没关系。况且说到告别的话,那家伙其实已经好好跟他告别过了吧。傻愣地坐在夕阳下的那个人,余晖把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总之是很靠近七濑遥的距离,让他可以巨细靡遗地捕捉到他眼睛里涌动的情感。那一秒他感到了强烈的心悸,甚至比那个拥抱更让他激动。
      昨晚他一直在睡不着,他确信他从橘真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得到了什么,然而越是回忆,越是模糊。完全不是不想去机场送橘真琴啊,他也调了手机闹铃,可不知脑袋犯了什么浑,定的竟是下午时间。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登机时间,他只好选择在浴缸里神游个把小时。
      “那遥,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松冈凛问他。
      七濑遥想说你的口气里怎么有一种瞧不起人的味道,好像橘真琴走了他就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似的。他可以在大学里尝试着赚点钱,让橘家的房子不要那么快被变卖掉。他也可以攒点机票钱,寄给橘真琴,让他回来看看他,或者他去看他也行。他的以后,满打满算,他都安排好了,需要松冈凛瞎操什么心。
      所以七濑遥抿了抿唇,说:“能活下去就好了。”
      “哈?这是哪个远古人类的志向啊!”松冈凛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毫不客气地朝对方开炮了,“没了橘真琴的七濑遥,还真是活得完全没有追求啊!”
      然后,他们又打架了。松冈凛躺在沙发上龇牙咧嘴的时候,他还在愤怒七濑遥动起手来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他克制住想掐死七濑遥的冲动,咬着一口鲨鱼牙朝七濑遥吼:“不就说你活得没有追求吗,至于直接动手吗?”
      “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因为活得没有追求而生气,而是因为前一句话生气,因为你刚才说:
      “没了橘真琴的七濑遥。”


      4楼2014-07-09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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