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时候我常常溜出家门,或是在茶楼、酒肆、渡口、书铺。我就这样见你,从未想过不妥,你也从不过问。我会同你碎念家里的烦心事,每一件都充斥着小女儿的情态,你从不打断我,有时还会附和几句。我就一直说啊说啊,你一直听着,偶尔笑笑,浅色眸子盈溢笑意。你会同我讲在外的有力,大漠碧城绿洲,你身上带有粗狂的大漠尘土气息,是岁月沧桑打磨的味道。
有一次你教我唱歌,说是大漠上的调子,你用一根筷子轻击满酒的杯沿,开口音色悠扬沉静。现在我还记得这个调子:‘烟雨蒙兮花又开,春风吹上小楼台。’我听你唱过这个,花了很大的心思把它记住默在心里,一遍一遍又一遍,渐渐凝在指尖,落在琴弦里。‘我的家,如世外,总有雨伞等着你回来。’那是我唱得清浅,你听了也不过一笑,几多无奈几多离伤。你说以后你会懂得的。以后,以后。没有太久,如今我想我明白了些什么,可还是太久,不知如今你在哪里。
那时我出奇得没有反驳你,只是微微抬起头道:“哦?”你不在恋栈,说下次带我泛舟。就是那次我掉进了水里,你把我救上来。那是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往后我在家里养病,明里暗里被禁了足。我记得你说会来看我,我等啊等啊等啊,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你。我想你来过被他们拦回来了,可是没人告诉我,或许他们故意瞒着我。也许你从未来过。槐里不是你的归程,你只是一个过客,而我不过是你漫长人生的一粒尘埃,没有什么值得徘徊与留恋。你不会停下你的脚步。于是我再没见过你,一直到现在。
眼前的热茶已凉,我漠然冷笑,走到门口,随手一抛,地上浸了深色一片。依稀记起了你说带我泛舟时,脸上没有了那种宛若万年不变的积雪冰封的笑意。情感往往伴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更加繁复冗杂,可我没有快刀斩乱麻的勇气。回忆翻开来每一页都曾是水灵鲜活的美好,之后又躲在某个角落里惹上灰黄的尘埃。’恰似烟雨化不开。‘我很久没有弄弦了,指尖上的记忆却总是在脑海里跃动。错过,错过,不是过了而是错了。我想,那时我还是太小了。我一面想着,一面走回屋子,碎步映衬人的背影错落有致,不同于似水流年中那个淘气的欢乐。’我的家,如世外,总有雨伞等着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