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昆仑吧 关注:443贴子:6,372
  • 11回复贴,共1

●○●昆仑全书●○●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孤云出岫
  熏风酥软,又是晚春。江畔桃花已透出衰意,怀着一川汉江阔水,平缓缓地流向南方。

  “肠断江春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这首《绝句漫兴》为杜甫困居蜀中时所作,专道人事兴废、去留难知之意。吟者乃是江边一名老儒,他两鬓早斑,面容愁苦,身后一片桃花落得雪霰也似,随波逐流而去了。

 
 
 
  一名黑衣人在他身后已站了许久,听这诗句,瞅了瞅满树莹润润的花朵,蓦地焦躁起来:“这一林子鸟花!一个个裂着嘴,笑得好不厌人!”袖袍一甩,身旁桃树落花如雨,一只鸟儿惊得蹿上天,啾啾盘旋。

  那老儒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只见不远处蹲着个黑漆漆的物事,一对铜铃大眼泛着绿光。老儒的心狂跳不已,恐是老眼昏花,揉眼再看时,却不见半个影子。他呆了呆,蓦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呼,扑跌转身,怎料身在江畔,一失足,扑通一声,扎进齐腰深的汉江水里。

  桃林西去两百步,便是官道,道边一所茅店,虽然简陋,倒也轩敞,店前一名伙计正打呵欠,闻声睨着叫声起处,冷笑道:“这叶老头又发癫呢,就不叫人消停。”另一个伙计笑道:“该是念起他那婆娘了。老人们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了一肚皮,却连自家的婆娘也看不紧!”众伙计忙了一晨,原本十分困倦,可一听这些风流事,俱都笑起来,有了精神。一人笑道:“说起来,叶老头纵然老丑,他那婆娘我却瞧过,俊得真不成话!现今跟人一跑,也不知被哪个有福的受用了。”一个伙计打趣道:“说起这等福分么,你灰孙子再修十世,那也是搬楼梯上天,没门啊没门。”那伙计被他当众一臊,脸涨通红,冷笑道:“不消说,咱俩是乌龟笑鳖爬,彼此又彼此……”话未说完,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吆喝:“伙计,再上一坛酒!”那伙计一惊,将脏兮兮的抹布在肩头一搭,换过笑脸,道:“来哩来哩。”转身带起一阵风,荡过土黄泛黑的酒幌子,上写着“宜城老店”四个隶字。

  店内满座,热闹非凡。一个虬髯汉子接过酒坛,笃地搁在桌上,满桌的碟儿碗儿哐啷乱跳。他摆好两只青花大碗,斟满酒水,笑道:“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想那‘没风拳’肖放鹤、‘扛鼎神’冯岿什么角色,一见云大侠的帖子,都有说不出的恭谨,就连我韩铮一个递帖子的,也跟着沾了些儿贵气……”说着眉飞色舞,举起酒碗,一气饮尽。

  桌对面那汉子精瘦矮小,拈着颌下燕须道:“本想淮安去后,世间再无英雄。云万程召集这个会,也算给这世道添了几分豪气!”韩铮又饮一碗,笑道:“罗老哥,常言道‘英雄辈出’。淮安固然英雄了得,但依我看,云大侠也称得英雄。且算算,咱们一人抵得十来个鞑子,这几千名豪杰聚在一处,还不给他来个直捣黄龙么?”说到兴起,再斟一碗,咕嘟嘟喝光了。他酒量甚豪,顷刻连干三碗,面色也不稍改。

  那罗姓汉子若有心事,五指敲着瓷碗边,长叹道:“韩老弟年少血热,真令罗松羡慕。但我在合州时,也和鞑子干过几仗的。沙场用兵,不比单打独斗。依我看,鞑子兵委实厉害!”

  韩铮正将碗中酒喝了大半,闻言重重一搁,大声道:“罗兄这话太长他人志气。鞑子也和咱大宋打了这么多年,又能怎地?还不是望着这花花世界,眼里瞪出只鸟来?”罗姓汉子眼皮一耷,伸手扯开衣襟,但见一道黑漆漆的刀疤从他心口拉到腰际,苦笑道:“在合州时,‘镇岳将军’宗浩,‘乱云枪’艾明,哪个不胜我罗松十倍?后来怎么着?宗兄死于乱箭,艾兄更惨,使了一辈子枪,却被乱枪搠死。罗某挨了这刀,躺了大半个月,拣得回这条命,实属侥幸了……”客栈中吵闹声略略一歇,数十双眼睛投过来,尽落在那道伤疤上。

  罗松合上衣衫,将碗中烈酒一口喝尽,约摸是酒气上涌,两眼有些泛红。韩铮低了头喝酒,不再吭声。忽听门外伙计呼喝,抬眼瞧去,却见一对中年男女跨进门来。那男子颀长个儿,额宽眉长,星眼含笑,观之可亲。那妇人则肤若羊脂,眉眼如画,虽然布衣荆钗,也掩不住那天然风致。她手牵了一个垂髫童儿,脸蛋红白,一对乌黑大眼,在各人脸上骨碌碌乱转。



IP属地:吉林1楼2008-01-28 22:28回复

      韩铮心中暗凛,化拳为肘,撞他面门。黑脸道士左手拨开来肘,笑嘻嘻地道:“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守什么香阳臭阳?嘿嘿,道爷劝你还是滚回老家去,守好你媳妇儿那张床罢,哈哈,省得被他人睡了,可不大好看……”谈笑间,左手轻描淡写,化解韩铮攻势。

      他修道之人说话如此阴损,韩铮怒火越炽,连出狠招,均被那道士只手化去,一时惊愧交迸,发声大喝,脚出连环。那黑脸道士到底吃了坐着的亏,遮拦不及,“喀嚓”一声,一条凳脚已被踢断。韩铮旋身叫道:“给爷爷起来!”伸腿横扫,三根凳脚尽数折断。众人本当黑脸道士势必起身,不料他稳坐如山,掌中半碗烧酒平明如镜,一圈涟漪也无。一时均觉诧异,俯身看时,却见那道士竟站了个马步,双腿牢牢扎在当地。

      韩铮又羞又怒,心知对方武功高了自己太多,但当此众目睽睽,势成骑虎,一咬牙,伸脚横扫道士双腿,心想老子输便输了,也要迫得你起身。心念未绝,忽见那黑脸道士仰脖朝天,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右手一挥,酒碗劈面掷来,韩铮慌忙左闪,不防那黑脸道士右脚倏起,韩铮胸口便似送到他足尖上一般,胸中如遭重锤,闷哼一声,飞出丈余,口中鲜血狂喷,昏死过去。

      罗松一个箭步抢上,扶住韩铮,瞪视黑脸道士,道:“盘空腿?”黑脸道士直了身子,笑道:“算你招子没瞎!识得道爷的手段。姓罗的,你给道爷磕上三个响头,凡事都休,要么道爷这一脚下去……”足下微顿,地上青砖龟裂,黑脸道士哈哈笑道,“叫你七断八续,变做一块货真价实的‘罗断石’。”。

      罗松打量他一眼,冷笑道:“姓罗的七断八续,也是块硬铮铮的石头。足下再囫囵十倍,也是一坨狗屎。”众人轰地笑出声来。黑脸道士脸上青气一闪即没,嘿笑一声,一矮身,冲罗松当胸一拳。罗松转身让过,一把扣中道士手腕,未及转念,不防那道士左拳又至,右腕则如怒蟒掉头,向后一拖,将他马步拖动,向那左拳撞去。罗松大惊失色,抬脚便欲踢那道士的下身。

      黑脸道士笑道:“来得好!”手臂急抡。罗松下盘不稳,被他抛在空中。黑脸道士闪身上前,一伸手,凌空拿住罗松的背心,冷笑道:“师兄,接住了。”挥手便将罗松一掷。白脸道士悠然起身,伸手将罗松接下,笑嘻嘻地道:“这皮球扔得好,我也凑个趣儿。”话音方落,罗松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又向黑脸道士飞去,他堂堂六尺汉子竟被人当作玩物摆布,当真羞愤欲死。店内诸人虽觉不平,但慑于那两个道士的武功,俱都不敢出头。
    黑脸道士接过罗松,嘿笑道:“谁说自己是块石头了,嘿嘿,给爷爷做球还差不多。”他言辞间极尽羞辱,罗松目眦欲裂,忽觉身子一轻,又被掷还给白脸道士。白脸道士笑道:“师弟,咱们不如争个彩头,把这厮抛出去,没抢到的,这顿饭算谁做东。”黑脸道士笑道:“好彩头。”白脸道士笑嘻嘻一伸手,罗松顿向店外飞去。二道存心卖弄,动若脱兔,如飞掠出。谁知尚未抢近,眼前一花,前方平地里多出了一人,将罗松轻轻接住。黑脸道士认得是那携带妻儿的怯懦男子,正觉惊愕,不防右脚一紧,被人勾住。黑脸道士正当疾奔,收 
     
     
    势不及,慌忙右足后抬,左足前探,欲要使个金鸡独立,定住身形,谁想那只脚儿顺势一挑,这一下用劲极巧,竟将他挑得头上脚下,直摔出去。

      黑脸道士到底武功精强,头未触地,便双手一撑,跳将起来,一张黑脸酱爆猪肝也似,左顾右盼,两眼喷火。忽听一个稚嫩嗓音嘻嘻笑道:“妈!地上有骨头么?”转眼望去,说话的却是美妇怀里那个小童。美妇笑道:“萧儿,你睁眼说瞎话,地上哪来的骨头?”

      小童道:“那就奇怪了!没有骨头,这个黑道长趴在地上干嘛?”厅中一静,哄笑之声大作,几乎掀掉屋顶。那美妇抚着男孩的头顶,笑眯眯地道:“萧儿,你就是好奇。道长是出家人,只吃素,啃不来骨头的。”小童道:“妈你不早说,我还当它和阿黑一样呢!”旁人忍不住凑趣道:“阿黑是谁呀?”小童嘻嘻一笑,说道:“阿黑是我家的大黑狗,和这个道长生得一样黑。”众人本就对黑脸道士十分厌恶,听得这话,前俯后仰,笑了个满堂红。黑脸道人一张脸透出骇人紫气,喉间咯的一声响,蓦地双拳一并,便向那母子打去。美妇却笑眯眯看着儿子,好似全无所觉。那中年男子一皱眉,倏地放下罗松,抢前一步,扣住那黑脸道士的手腕。那美妇柳眉一挑,露出不耐之色。
    


    IP属地:吉林3楼2008-01-28 22:28
    回复
      雪舞凤翔
       这日度过长江天堑,进入湖北境内。梁文靖发现汉江上兵船浮动,又见不少携刀执枪的江湖人。他略一留心,得知蒙哥死后,忽必烈打败幼弟阿里不哥,夺取蒙古汗位,改国号为大元,在北方生息数年,近年听从宋降将刘整计策,废六盘山大营,从巴蜀移师襄樊。襄樊宋军连连告急,不仅朝廷大举增兵,神鹰门主、“天眼雕王”云万程也发出武林帖,召集江湖中人,设“群英盟”结成义军抗敌。

       
       
       
        梁文靖明白缘由,寻思道:“蜀道险峻,占尽地利。襄樊一马平川,正是蒙古铁骑用武之地。再说刘整出身大宋水军,精通水战,他在蒙古十年,蒙军水师不可同日而语,倘若水陆并进,委实难以抵挡……”想到大战又起,生灵涂炭,不由暗暗发愁。萧玉翎娘儿俩却没这等心机,听说有热闹可看,真有不胜之喜,软磨硬泡,非要去瞧那个“群英盟”不可。

        梁文靖自合州一役后,倦于家国仇恨。何况这等聚会之中,人多眼杂,万一遇上蜀中故人,徒惹麻烦,初时一百个不许。但挺了两天,到底耐不住妻儿苦缠,勉强答应旁观,却定下规矩:只准旁观,不许生事。母子二人兴高采烈,一口答应。但梁萧本性难移,前后不到一天的工夫,就惹上了这两个道士。

        梁文靖见梁萧闯了祸还振振有辞,心头好不气恼。不过在他看来,这两个道士也不是什么好货,吃了梁萧的亏,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当下便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

        白脸道士略一尴尬,扫了梁文靖夫妇一眼,嘿然道:“也罢,你们既敢对道爷无礼,那便留下名号,也让道爷栽得清楚明白。”梁文靖正想如何应答,梁萧却已开口笑道:“我爹叫展适、我妈叫葛妞、我小名叫碧子。”梁文靖大感奇怪,心道这小子乱七八糟,说些什么鬼话?却听那黑脸道士道:“展适、葛妞、鼻子,嗯,这名儿倒奇怪得紧……”

        梁萧笑道:“有什么奇怪,你本来就是个牛鼻子。”众人一愣,顿时笑了个不亦乐乎。黑脸道士又着了道儿,两眼瞪起,怒道:“小杂种……”萧玉翎缓缓起身,含笑道:“牛鼻子,你骂谁呀?”她笑容极美,目光却凛然生寒,白脸道士见势不妙,一拱手,高叫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三位,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扯着师弟,快步出门。

        梁文靖掉过头来,解开罗松穴道,却见韩铮牙关紧咬,昏迷不醒,不由皱眉道:“这位仁兄伤势不轻。”罗松恨声道:“那贼道士出脚太狠……”说到这里,神色不胜惨然。梁文靖向玉翎一伸手。夫妻俩万事照心,萧玉翎白他一眼,道:“尽装好人……”嘴里如此说,仍从怀里摸出一支羊脂玉瓶,将两粒“血玉还阳丹”倾在梁文靖手上。

        梁文靖一手按在韩铮“膻中穴”,“浩然正气”沛然而入,只听韩铮喉间格格异响,“啊”的一声,牙关顿然松了,梁文靖将丹药塞入其口,以内力化解药性。不到盏茶时分,韩铮面色红润,慢慢睁开双眼。

        罗松喜不自胜,方要谢过,忽见两道人影掠入店中,为首一人招呼道:“韩老弟好啊!”韩铮又惊又喜,不顾伤痛挣起身来,叫道:“靳飞兄!”再望他身后一瞧,更是喜上眉梢,叫道,“云公子,你也来啦?”

        那靳飞约莫三十年纪,国字脸膛,肩阔臂长,当中一站,气概逼人。他身边的小后生却不过十五六岁,容貌俊俏,被韩铮一叫, 白净的面皮一红,腼腆道:“韩大哥,好久不见。”靳飞见韩铮气色颓败,讶然道:“韩老弟,谁伤得你?”韩铮想起前事,又愧又恨,拍腿叫道:“去他妈的,挨千刀的黑牛鼻子。”他方才重伤不醒,此时骂起人来却是有板有眼,中气十足,他自己未觉有异,罗松却十分惊奇,觑了梁文靖一眼,心道:“这人的丹药端的神异。”

        靳飞浓眉一扬,道:“黑牛鼻子?韩兄说得可是一个黑脸道士?”韩铮诧道:“怎地?靳飞兄与那厮照过面么?”靳飞摇头道:“我奉师命来拿他。说起来,那黑脸道士还有几个同伙,但就数他容貌奇特。这伙人沿途北上,伤了许多与会的同道。家师命我率师弟们四处堵截,务必将这几人拿获……”他望了罗松一眼,道,“这位是?”

        韩铮笑道:“这位是罗松兄。”靳飞微微动容,拱手道:“原来是‘罗断石’!久仰久仰。”罗松答礼道:“哪里哪里!靳兄威名,方是如雷贯耳。”靳飞正色道:“靳飞好勇斗狠,赚的那几分江湖薄名,不足一哂!罗兄曾参与合州之役,奋不顾身,杀敌无算,才是当真的了不起。当日家师有事在身,不及赶往合州,至今说起罗兄,都是称羡不已呢!”合州一战,乃是罗松生平得意之举,只不过他初上战场便挨了一刀,其后躺了月余,待得下床时,大战早已完结,是以奋不顾身有之,杀敌无算却称不上,听了这番赞语,既喜且愧,讷讷道:“惭愧,罗某如此鲁钝,当不得云雕王金口一赞。”说话间,侧目一瞧,见梁文靖一家正要出门,顿时失声叫道:“不要走了!”

        梁文靖听说罗松曾在合州参战,惊得三魂去了两魂,急忙拽起妻儿离开。听得罗松一叫,脚下更快,谁知刚走两步,眼前人影忽闪,那云姓少年已拦在前面,说道:“叫阁下留步呢,没听到吗?”左手屈指成爪,如风扣向梁文靖肩头。梁文靖见这一抓来得凶狠,欲避不能,当即肩头一沉,袖袍鼓动,拂那少年胸口。少年只觉劲风及体,心口微闷,不由喝声:“好。”足下一转,倏地抢到文靖身侧,探爪扣出。梁文靖瞧他身法,咦了一声,宽袖向后一拂,借着那少年爪劲,飘然前移。少年喝道:“想逃么?”左行三步,右行三步,如影随形般跟在文靖身后,屈爪如钩,始终不离文靖“肾俞穴”。


      IP属地:吉林7楼2008-01-29 13:16
      回复
        “肾俞穴”乃人身重穴,先天精气所聚,少年这一抓倘若拿捏不当,便是断子绝孙的招数。梁文靖心生不悦:“这后生长得文弱,出手却好狠。”身子陡转,蓦地用上“天旋地转”的功夫,少年一抓落空,反被他带得向前一蹿,未及站稳,手腕忽紧,已被梁文靖拿住。少年大吃一惊,左手运劲猛振,右爪圈转,扣向文靖胸前“期门穴”。

          梁文靖见他出手狠辣,大违恕道,也不觉动了火气,当下再不躲闪,挥掌一格。两人双 
         
         
        掌交接,少年只觉对方掌力有如长江大河,奔腾而来,闷哼中不禁倒退三步,胸中气血翻腾,面上便似涂了一层血。

          罗松好容易得了隙,横在二人之间,高叫道:“二位停手!”梁文靖看了少年一眼,皱眉道:“‘三三步’谁教你的?”那云姓少年被他叫破武功,略一错愕,答道:“凤翔先生。”

          梁文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少年飞身抢上道:“哪里走?”伸手一拦,两人倏地撞上,也没看清梁文靖用了什么手法,便瞧那少年一个筋斗倒翻回来,面色酡红,如饮醇酒,偏偏倒倒,好似站立不住。靳飞抢上一扶,只觉力道如山压来,若非他马步扎实,几被带翻在地,一时心中惊骇,抬头望去,只见梁文靖携妻抱儿,早已去得远了,罗松不由得跌足叫苦道:“云公子,你怎地如此莽撞?”

          云姓少年怔道:“他不是黑脸道士一伙的吗?”罗松回望向韩铮,韩铮面皮泛红,干咳两声道:“哪里的话!云公子误会了,他实是韩某的恩人!”云姓少年惊道:“恩人?这……这可从何说起?”韩铮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靳飞听罢,懊恼万分,瞪着那少年埋怨道:“云殊,你怎地不问青红皂白,随便出手?”云殊面红过耳,嗫嚅道:“我,我……”靳飞道:“我什么,还不快追?务必向人赔礼道歉。”云殊诺诺连声,这时间,门外忽地撞进一个老儒生,浑身湿答答的,面色惨白如纸,一迭声叫道:“见鬼,见鬼……”店掌柜怒道:“叶老头,你犯什么呆,见鬼,见鬼,见你妈的大头鬼。”那老儒一呆,忽地呜呜哭道:“真见鬼啦,行行好,给咱一碗酒,好冷,好冷。”店掌柜挥手啐道:“去去去,你喝了又赖账,谁沾上你谁晦气。”

          云殊本要出门,一皱眉又折回来,掏了一块大银,扔给掌柜,冷笑道:“这块银子够买一碗酒么?”掌柜眉花眼笑,伸手接过,连声道:“尽够了,尽够了。”云殊道:“够了便好,给这位先生两碗酒喝,再给他一身干净衣服。”说罢转身欲走,不防被那老儒拽住,瞪着他道:“我……我真见鬼啦,你信不信?”云殊面皮薄,见他神色癫狂,不觉面皮涨红,说不出话来。这时店伙计几步上前,将老儒拖开,哈腰笑道:“他老婆跟人跑啦,疯里疯气的,公子不要理会。”

          云殊瞧了老儒一眼,暗叹一口气,转身出门,靳飞三人正候着,四人俱有马匹,打马追了一程,却没见梁文靖一家的影子。靳飞悻悻停下,问道:“云殊,那男子临走时,对你说了什么话?”云殊道:“他问我的身法来。”靳飞皱眉道:“是了,你那时用的身法,不像是神鹰门的武功。”一时目光炯炯,甚是严厉。云殊红透耳根,低头道:“那……那是凤翔先生的武功!”

          靳飞奇道:“谁是凤翔先生?”云殊迟疑道:“这个要从去年腊月三十说起。那天天降大雪,我和冯秀才、朱秀才踏雪去游惠山……”靳飞脸一沉,哼声道:“又是冯秀才,朱秀才!那两个酸丁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就会发几句牢骚,吟几句臭诗,你跟他们厮混,又能有什么出息?也罢,你且再说。”

          云殊红着脸道:“是,那一日天寒地冻,雪似鹅毛,咱们踏着乱琼碎玉到了惠山泉处,只见泉眼竟被冻住。冯秀才一时兴起,嚷着要凿开泉眼,雪中烹茶。于是我拔剑洞穿冰凌,引出泉来。朱秀才见泉水迸出,灵机一动,忽地吟道:‘泉、泉、泉!’本想就势赋诗一首,哪知刚吟完这句,就断了才思。我与冯秀才都觉这三个泉字看似平易,实则气韵充沛,等闲的句子无法匹配。正觉烦恼,忽听有人朗声接道:‘泉泉泉,迸出个个珍珠圆,玉斧劈出顽石髓,金钩搭出老龙涎!'”

          罗松虽粗通文墨,听到这几句,也不觉一拍大腿,叫一声:“好诗!”云殊得他一赞,大有知己之感,冲他微微一笑。却听靳飞道:“念诗的想必就那凤翔先生了?”云殊点头道:“师兄猜得对,正是凤翔先生,我们一听,当场折服,问过先生的名号,邀他同坐。那凤翔先生举止潇洒,茶来便饮,肉来便吃,高谈阔论,令人倾倒。于是乎,大伙儿就在雪地里燃起篝火,喝茶论诗,唉,真是时如飞箭,不一时便到午时,朱秀才瞧得日照积雪,狂兴不禁,又吟道:‘雪、雪、雪。’一语至此,却又没了才思!”

          韩铮忍不住笑道:“总是有头无尾,真是大蠢材一个。”云殊面色一沉,寒声道:“韩大哥,你骂我不打紧,但骂我朋友,我云殊就要与你计较了。”韩铮一怔,失笑道:“云公子莫怪,姓韩的出名的口无遮拦,你就当我这张嘴倒着生的,说话跟放屁一般!”他说得粗俗,靳飞、罗松却觉十分入耳,均是哈哈大笑。

          云殊听他如此自责,反觉不安,忙道:“韩大哥休要这般说,没得叫云殊惭愧。不过,这写诗作赋不比耍棍打拳,灵思不到,怎也写不出来的。"韩铮、罗松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有嘲意,皆想道:“这云殊出身武林世家,怎地却爱舞文弄墨。”


        IP属地:吉林8楼2008-01-29 13:17
        回复
          方澜笑道:“方某既为盟主,凡事自当争先。若连我也输给萧老怪,你们更加不是对手,那么今日怨仇暂且揭过,大伙儿练好本事,约期再战。萧老怪,你不答应?你若不答应,所谓蚁多咬死象,嘿嘿,说不得,咱们只好并肩齐上,跟你血战到底。”

            萧千绝寻思自己一时兴起,放了云殊,自此再也不好与他为难。如此唯有敲山震虎,大杀一气,叫那对头知晓。那人既与云殊有旧,闻讯必会来寻自己晦气。只不过杀这些平庸之 
           
           
          辈,忒也无味,须得多杀高手,方显本事。盘算已定,目视众人,冷笑道:“也好,蝼蚁之辈,杀之徒惹一世之羞……”群豪被他如此小觑,手按刀剑,怒气更盛。

            方澜一撩袍子,正欲动手,却听云万程扬声道:“且慢。方老哥你何曾做了盟主了?”方澜一口气吹得胡须纷飞,瞪眼怒道:“老雕儿你什么记性?不是你叫老头子做盟主么?怎么,盟主说话,你还不听。”

            云万程笑道:“小弟是发起之人,论正理,这盟主该由我来做才是。”方澜啐道:“你这点子年纪,做劳什子盟主,懵了眼还差不多。”群豪见他二人先前相互推让,如今却又争起盟主之位,无不奇怪。只有少数聪明的猜出他们的心思。原来,萧千绝此来无故杀戮与盟人士,又叫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但若群起而攻,死伤必多,亦且说出去也不光彩,可是单打独斗,却无一人是他敌手。方澜仁侠襟怀,见云万程欲要出头,不忍他再步双奇后尘,索性豁出这把老骨头,暂且了结此事,来日寻到高人助拳,再图报复不迟。云万程瞧出他的心思,岂肯答应。

            萧千绝见他二人各不相让,冷笑道:“索性你二人同上,老夫一并成全便了。”方澜见他眼露凶光,心念数转,哈哈笑道:“好,老雕儿,咱们比武夺帅。”说罢使招“啸风惊云”,左拳象龙,右掌形虎。云万程足下急撑,纵在半空,只听喀喇一声,身后一面大旗被掌风摧成两段。云万程叫了声好,双臂舒张,一爪攫向方澜肩头。方澜缩身让过这招“秃鹫探爪”,使招“闲云野鹤”,双拳上击,一时拳爪相击,劲气四散。

            两人皆是南武林的翘楚,此时一天一地,全力出手,直如鹰搏老兔,难解难分。场下众人看得神驰目眩,不禁忘了眼前危机,喝彩声如潮。 “神鹰门”的功夫最重气势,气势占优,招式便如长江大河,势不可当。云万程深得个中三味,高居临下,处处压着对手,几个盘旋,便逼出方澜的破绽,身形当空一闪,双爪迅疾,若探竿影草般透了过来。

            方澜被头顶爪风迫得窒息,马步陡沉,抬掌向上封出。爪掌相击,声如木石相撞,又闷又沉。云万程体重加上爪力,凌空一压,力道千钧。只听喀喇一声,方澜脚下木板竟敌不住二人较力,豁然洞穿。方澜双足深陷,急欲挣起时,便听云万程在耳边轻笑道:“老哥哥,得罪啦!”大椎穴一麻,已被拿住。方澜脱口怒道:“臭老雕……”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叹息,“老夫这把年纪,你还与我争什么?”

            云万程默然不答,目光一转,高叫道,“靳飞听令!”靳飞越众而出,向云万程拜倒。云万程从怀里取出一只铁铸苍鹰,沉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神鹰门’第九代掌门!”靳飞身子陡震,抬起头来,虎目蕴泪,却不接令。云万程浓眉一挑,厉声道:“要抗命么?”靳飞一咬牙,接过铁鹰令牌,涩声道:“弟子发誓,决不有负师父教诲!”云万程见他决断迅快,心中暗叹:“说到大将之风,飞儿终究胜过殊儿许多。”转眼瞧去,只见身旁的神鹰门弟子齐齐跪下,在他身边围成一圈,欲哭却又不敢,正自黯然神伤,忽听云殊高叫道:“萧千绝,大家不用比啦,我……我把凤翔先生的下落告诉你,他八月……!”

            云万程脸色陡变,一脚将他踢翻,厉声道:“好个懦夫,他早先逼你,你为何不说?”云殊一愣,低头喃喃道:“他……他是凤翔先生的对头,孩儿虽然鲁钝,却不能出卖朋友。”云万程神色稍缓,一点头,沉声道:“不错,你牢牢记住这两句话,至死也莫忘了。”云殊听得又羞又愧,一边点头,眼角却淌下泪来。

            却说梁文靖将梁萧带回,萧玉翎一把搂过,心惊胆战,连声问道:“萧儿,你伤着了么?”梁萧竭力压住剧烈心跳,扬着灰扑扑的小脸笑道:“还好。”萧玉翎气道:“好个屁,你这孩子,就不知害怕么?”梁萧面上笑嘻嘻的,冷汗却已将内衣湿透,嘴里却道:“才不怕呢。”萧玉翎六神无主,说道:“当家的,怎么好呢?师父定已起疑,咱们溜了吧?”梁文靖两眼不离斗场,摇头道:“既然来了,总要瞧个始终才好。”萧玉翎见他神态古怪,顿生疑念。

            原来梁文靖见萧千绝如此草菅人命,不觉动了义愤之心。只苦于妻儿在旁,不好挺身而出,忽听云万程与爱子相别,蓦然想起,当日在合州城中,父亲与自己诀别时的情景,热血一涌,举步跨出。萧玉翎早已留心,一把拽住他手,急道:“你做什么?”梁文靖回头一看,只见妻子神色惊惧,美目中泪光涟涟,顿时胸口一痛,豪气大消,再一转眼,却见儿子脸上尽是茫然,刹那间,他双腿一僵,颓然止步。

            云万程深深看了云殊一眼,蓦地踏上一步,抱手道:“萧先生,请了!”萧千绝打量他一眼,冷然道:“好,冲你这份胆气,老夫让你三招。”云万程微一冷笑,转眼瞧向方澜,只见他箕坐在地,满眼关切,不由得喉间一哽,发声清啸,凌空纵起,爪出如风,向萧千绝罩落。


          IP属地:吉林17楼2008-01-29 13:21
          回复
             方澜冷笑道:“哪也未必,老雕儿爪功纵然凌厉,但还称不得当世绝顶儿的高手。”云、靳二人一听,均有不服之意,但转念想到萧千绝的武功,面色一黯,各各默然。方澜瞧出他们的心思,说道:“你们别要不服,老头子说得可是实话,你们听说过‘凌空一羽,万古云霄’这句话么?”靳飞对武林掌故知之甚详,闻言道:“方前辈,你说得莫不是穷儒公羊羽?听说此人武功极高,但性子古怪,难以亲近……”

             
             
             
              方澜颔首道:“说起来,公羊羽脾性虽怪了些,却是萧老怪的前世的冤家,今生的敌手,若听说萧千绝出山,此人势必按捺不住,寻着他,或许有些法子……”靳飞微一皱眉,但觉此事太过虚妄,莫说公羊羽行踪飘忽。即便寻着他,又能如何,师父大仇假手他人,也只显得神鹰门弟子无能。正胡思乱想,忽听云殊在喃喃道:“凤翔先生,凤翔先生……”语声微微发颤。靳飞瞧他呆然絮语,生怕他悲恸得傻了,叹道:“云师弟,还是节哀为好……”不料云殊一言不发,忽地转身,一瘸一跛奔到一匹马前,翻身上去,向北疾驰而去。方澜、靳飞见状齐声叫道:“云殊,你上哪里去?”云殊头也不回,只是打马狂奔,顷刻间去得远了。


            IP属地:吉林19楼2008-01-29 13:22
            回复
              • 116.9.215.*
              怎么没了


              20楼2008-02-01 23:24
              回复
                • 118.249.81.*
                垃圾中的垃圾


                21楼2008-12-08 22:51
                回复
                  • 60.252.153.*


                  22楼2009-11-13 21:26
                  回复


                    IP属地:上海23楼2012-04-22 16:04
                    回复
                      楼主,有没有昆仑修订版第一章惊澜之变第十七卷枪挑东南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16-04-17 16:49
                      回复
                        手ۖิ机ۖิ复ۖิ制ۖิۖิ这ۖิ几ۖิ个ۖิ字ۖิ看ۖิ你ۖิ多ۖิ久ۖิ能ۖิ删ۖิ完ۖิۖิۖิۖิۖิۖิۖิۖิۖิۖิۖิۖิۖิۖิۖิۖิۖิۖิۖิۖิۖิۖิۖิۖิۖิۖิۖิۖิۖิۖิۖิۖิۖิۖิۖิۖิۖิۖิۖิۖิۖิۖิۖิۖิۖิۖิۖิۖิۖิۖิۖิۖิۖิۖิۖิۖิۖิۖิۖิۖิۖิۖิۖิۖิۖิۖิۖิۖิۖิۖิۖิۖิۖิۖิۖิۖิۖิۖิۖิۖิۖิۖิۖิۖิۖิۖิۖิۖิۖิۖิۖิۖิۖิۖิۖิۖิۖิۖิۖิۖิۖิۖิۖิۖิۖิۖิۖิۖิۖิۖิۖิۖิۖิۖิۖิۖิۖิۖิۖิۖิۖิۖิۖิۖิۖิۖิۖิۖิۖิۖิۖิۖิۖิ听说这个挺多经验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6-05-05 21:5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