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迹部景吾
接到迹部的电话时,我很惊讶,更惊讶的是,这个电话居然是邀请我去给他的婚礼做独家报道的。
迹部景吾,率领冰帝200人网球部的部长,冰帝的——帝王。
我从来没有想到,可以给这种人坐独家的报道,而且是他的婚礼。
“嗯哼,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婚礼下吧。”
突然,脑中响起了这句话,还是那样的嚣张,自恋,甚至是霸道,这样君临天下的迹部景吾。
可是,耳边听到的却是“那就拜托你了,请帖已经寄到令门贵舍去了。”
我愣了愣,应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迹部景吾,那个手冢口中就算是失去了意识仍旧要君临天下的迹部景吾,为什么现在却变得如此的恭敬,一向自信的声音,也变得疲惫不堪。
迹部景吾,你的华丽呢?你的骄傲呢?为什么现在的你变得不再像你了,你可是帝王不是吗?你可是开学第一天就对着那些新生说着我是国王的人,你可是改变了网球社的历史的人,为什么现在的你却如此的……圆滑。
我缓缓坐了下来,一整天的愉悦突然消失不见了,胸腔中部偏左的位置跳动得带着钝痛。
迹部,我记得当年的我一直都很崇拜这个男人,像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一样,不断追随着这个自信而出类拔萃的男人,毕业,直升,然后考入东京最好的大学,进入迹部财团,坐上经理,然后是总裁。
到底是什么,把你的光彩和你的自信你的骄傲磨平……一点不剩。
我握了握拳头,不自觉的抚向心脏,感受着一下一下的跳动,热血的跳动。
你的这里,是否也是如此的钝痛呢?
现实,究竟是有多现实,让你变得不再像你,不再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Responsibility
责任
我默默翻看着这些年对他的追踪报道,脑中浮现了这个词。
责任,作为迹部财团的独子的责任……
玫瑰花,若是看着,很美,很华丽,但是长满了扎人的刺,别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就连触摸,都显得那么失礼,只是,若把刺全部剔除,那么将可以抚摸,触碰,或者是亲吻,但它不再是那样华丽的精美了,他将失去原本的色彩。
那么,错的究竟是无动于衷被剔除刺的你,还是将刺剔除的现实?
婚礼那天,我坐着加长林肯,来到了婚礼地点,婚礼的布置让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往前走。
这是非常普通的日式婚礼,非常普通,非常……
没有华丽的玫瑰,没有成堆的礼品,没有轰轰烈烈的大肆宣扬,就像是家庭聚会那样的朴素,淡然。
“芝小姐,这里请”管家叫醒了愣住的我,将我带到了一旁的席坐上,让我先休息片刻。
我环顾着四周,请的都不是什么名流,应该都是家族的亲戚吧,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迹部景吾已经变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跟随者时间一起流去了呢。
“芝小姐,好久不见了。”网球部部长的婚礼,全部的正选都来了,我看着大家的脸庞都带上了岁月的痕迹,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客套的打招呼。
“你好。”
我将手伸向了身旁一直垂着头的男人。
“哦,你,你好。”他明显愣了一下,才跟我握了握。
芥川慈郎
这个冰帝的隐藏天才,晨训可以不来,部活也基本翘了大半,却稳稳地坐着正选的位置,若是现在已被世俗的气息渲染的我,一定会觉得这其中的有什么不可告人,因为他是还有一个身份,部长迹部景吾的公开恋人,但是,我是从国中就跟随着他的,所以自然不会这么认为。
“婚礼开始,有新郎新娘入场。”主持人的声音传来。
我呆呆的看着穿着传统和服的迹部,握着相机的手颤抖着,始终按不下快门。
“小景他,很耀眼吧。”慈郎突然对我说,眼中,是满满的期待和崇拜,但我没有忽略,那一直浮现在脸上的失望。
那一刻,我放下相机,不再拍摄。
违约什么的,我不在乎了。
因为这样的迹部,早不再是那样耀眼的帝王了,所以,与其用相机定格下他暗淡无光的现在,不如让记忆去回忆他光彩照人的曾经。
“我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小景。”没有理会我的无言,慈郎继续说了下去,“这样的他,就好像是一朵华丽的红玫瑰,那么迷人,仿佛让人看一眼,就一直沉迷下去,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他,美得不真实,仿佛阳光下五彩的气泡,一碰,就会碎掉,没有痕迹,所以啊,我对他说,以后,我们的婚礼,一定不能那么华丽,一定要普普通通的,一定不要让我觉得触摸不到。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那样的小景,才是最真实的,那样华丽的小景,才是我最喜欢的小景。”
我无言以对,心脏,又被这个仍旧纯真无邪的男孩打动了,嘶,一阵抽痛。
那样华丽到不真实的迹部景吾,还有现在被剔除了刺败给真实的迹部景吾,哪个,才是芥川慈郎的爱呢?
婚礼,过的浑浑游游的,直到迹部夫妇走到我面前,我才惊醒了的和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近距离观看迹部,才发现他的变化,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个耀眼的泪痣,都不再是带着灿烂的光彩,都不再是带着自信的骄傲。
敬酒时,大家说着祝福的话,迹部的脸上也习惯性的显现出客套的笑,我在大家的脸上都看到了陌生,以前哪怕是身份地位金钱都天差地别的时候都没有的陌生。
逐个碰杯,到我时,杯子清脆的声响让我有种想哭的感觉,无力的客套,迹部景吾,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脸上戴上了面具,戴上了这个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都觉得陌生的面具。
到慈郎时,迹部失神的凝视着慈郎,却在下一秒,跳过了他去碰日吉的杯子。
“迹部景吾!你这是在逃避!”慈郎全身发抖,握着拳头,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些字,我可以看到,他的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因为有红色,玫瑰的红色。
“……”迹部颤抖了一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桌,背影飘渺,看不清表情。
“你这是在逃避……你这是在逃避……”慈郎无力的坐了下来,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越来越小声,如蚊吟一般。
我是不是该哄一哄这个哭泣的孩子,然后带他回家,让他去感受温暖。
可是,迹部是他的太阳,没有了太阳,一切都没有了温暖,不是吗?
我最终,没有赔违约金,也没有人来要独家报道的照片,迹部结婚的事件,渐渐地成为了我记忆中的一块布丁。
我不再去抗拒现实,不再像个孩子一样的任性自我,渐渐地,我成为了职业网球月刊的主编,不再是那个一直专注于王子们的副主编了。
窗外,乌云挡住了太阳,挡住了耀眼的太阳。
究竟谁为迷路的孩子擦去泪水,究竟谁带他回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实就是现实,不再抗拒,而是顺从,然后被慢慢,磨平棱角,变得…..圆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