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偏院书房中。
“老爷，你说这都十年过去了，当时他洛家风头正盛，与我们家也倒是门当户对，这才同意让他家的小子和瑾萱长大后便结为夫妻，我们两家相望守护也能更好的发展，可是如今他家已是破败，更甚还是叛党，怎可还遵守那约定，这不是害了瑾萱吗？”
一个斜插雕花玉簪，盘着大秦潮流的妇人发髻，约莫着三十几岁的妇人正对着安然坐在书桌后的男子劝说着。
“反正此事我是不会答应的，老爷你也别想着那死去的交情，如今这新皇登基不到两年，改国号不到一年，正是示威的时候，老爷你可不能犯浑啊。”
此妇人便是夏瑾瑜、夏瑾萱兄妹俩的的娘亲，凤玉珊。说到凤玉珊，便不得不提如今驻守大散关的大将军凤墨寒，因为凤玉珊正是他的亲妹妹，因此凤玉珊作为大家族凤家的子女，自是知晓与叛党纠葛不清的后果，所以听闻那消息后极力劝阻自家的夫君。
坐在桌子后面的夏玄昌默不出声。
户部尚书夏玄昌如今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美髯及颔，皮肤白净，一双狭长眼睛不时的流露锐利的光芒，不怒自威，看现在的模样，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良久，夏玄昌温和出声，“夫人不要着急，如今只是见到书信而已，至于这洛音本人长得如何，是真是假，我们还不得而知，现在瑾瑜和瑾萱正在后花园陪着，以瑾瑜那性子自是能观察入微，这样你便可详细知晓此子为人如何。”
“至于那叛党之论，夫人切莫再提，当年若不是苍桓，夫君我早已性命不保，又如何能活到现在，此子若真是洛家贤侄，念在苍桓的份上我也会接纳的，造个假身份还不是易如反掌。”听其话语，洛苍桓以前竟是有恩于他，且似乎很支持洛音。

凤玉珊也知自家老爷一旦决定的事那是不可违逆的，只是还在忧心自家女儿，说不得也不能让自己女儿吃苦，便说，
“瑜儿确实聪慧异常，但他毕竟太年轻，我怕他有所疏漏，老爷你待会让老夏去把那小子叫过来，你亲自问询有关洛家的事，我会躲避在旁，若有一丝不对，老爷您必须将这小子赶出夏府，以后也不得再提当年的婚事。”
夏玄昌看着妻子坚定神色，也知她实在担心夏瑾萱，便不再坚持。
“就依夫人所言，待会便让老夏叫那小子过来，你躲在屏风后偷听可好？哈哈……”说着竟是调笑起来。
凤玉珊作为将门之后，自不是那种被调笑两句就会羞涩不堪的小姐性格，当下莲步轻移，已是到夏玄昌身边揪住了他视若珍宝的美髯。
夏玄昌见此连声讨饶，“夫人快快放手，老爷我蓄了这么久的胡须极为不易啊。”
凤玉珊也没用力，只是抓着做做样子。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调笑我，哼。”那娇俏模样竟不似妇人，倒像十七八岁的娇憨少女。
直把看得夏玄昌心神恍惚，好像一下年轻了几十岁。
……

后花园，几人正围坐一圈。
“从此，这种花只能开在黄泉路上，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轮回转世时，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再分开，却又会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洛音略带低沉的嗓音渐渐停止。
“呜呜，你这个坏人，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曼珠和沙华如此相爱为什么在一起还要受到如此惩罚？”苏青绾脸上带泪，双眼红肿，哭得伤心至极。
洛音一头黑线，看看周围，时雨和碧儿两个丫头早已泣不成声，夏瑾萱虽然没哭眼眶却是早已湿润，任谁都看出来是强行忍住泪水，不让它滑落，只有夏瑾瑜神色如常，却也是默不作声。
摸了摸鼻子，有些感叹，女人啊，都是听觉动物，单纯的一个故事至于哭得稀里哗啦的嘛，不过自己选的这个故事貌似有些过了啊，对于苏青绾骂自己是大坏蛋只能干笑两声。
先前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挽回点颜面，洛音就介绍了一种，自己无意间在师傅书房找到的一孤本上记载的花，名为曼珠沙华，然后挑了一个关于这曼珠沙华最煽情的故事，没想到效果极好，好得有些过头了，不仅让人遗忘了他之前的糗事，更是引得佳人纷纷落泪，（曼珠沙华的故事是网上流传的，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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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却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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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尘封往事】
洛音被领着在后院七绕八绕的，直到行至一圆形拱门前，夏叔才侧身对已经晕头转向的洛大少爷道：“公子，老爷就在此间等候，吩咐老奴只让公子一人进入便可，还请公子见谅。”
说完欠了欠身便恭谨地退下。
洛音看着夏叔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对此也不在意，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轻步往拱门里走去。
一进拱门，发现竟是绿意盎然，大片的常青竹植于院子两侧，竹林内一汪清泉，有着鱼儿嬉游。不温不火，清净悠然，让人心神安宁。
洛音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径，行至书房门前，轻叩门环，等到屋里传来请进的声音，才缓缓推门而入。
“吱呀。”
夏玄昌打量着推门而入的少年。身材颀长，略显孱弱，一身简单的服饰，不花哨也不土气，优雅又显慵懒的气质，似个贵公子，比之燕京各大家族的少爷们不逞多让。
再看看那俊秀的脸庞，夏玄昌隐蔽地撇撇嘴，这小子竟是比那些姑娘长得还好看，也比自己年轻时耐看多了，不过配自家闺女还是不错的，只是别太风流就好。
接着隐晦地往洛音身后的屏风处瞥了瞥，夏家的主母凤玉珊此时正在屏风后偷偷地打量着洛音，不可否认，洛音生得一副好皮囊，就连之前对婚姻之事百般阻挠的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心里哼哼地不爽，却也不再坚持，做个手势让夏玄昌继续。

洛音一进屋就察觉身后有人在偷看自己，不过既然夏玄昌没做表示，自然是得到夏玄昌允许的，再联想到自己此番来夏府的目的，以及屋内若有若无的清淡香味，那么暗中躲藏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洛音暗笑也不揭穿，看着面前的儒雅男子，知道这便是如今的户部尚书夏玄昌，也是此次进京的最大助力，当即行礼道：“小侄洛音见过夏世伯，愿世伯身体安康，仕途昌顺。”
“如今喊世伯还为时过早，你自称是洛家后人，还是我那洛音贤侄，可有凭证？如若不然，休怪老夫无情，派人将你拿下，让你尝下牢狱之苦。”言下之意，若是洛音拿出证据便可无事，拿不出证据那也甭想安安稳稳地走出夏府了。
洛音对夏玄昌的威胁不置可否，既然打算此行，必是有备而来。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方寸锦盒。
“还请世伯细观盒内之物，若是看完此物还说小侄是招摇撞骗的，那么任由您处置了，小侄绝无怨言。”
洛音将锦盒放在夏玄昌面前，掷地有声地回答。
夏玄昌好奇洛音能拿出什么证据，待望见面前的小锦盒，眼神却是有些恍惚，伸手将盒子拿起，抬头看了洛音一眼，才缓缓地打开，等看清盒中之物，竟是立马眼睛湿润了。洛音看着夏玄昌有了湿意的眼睛，便知道师傅所说没错了。
锦盒里的东西其实只是一块精美的紫玉，上面还有一些奇特的花纹，撑死了值钱些，但是夏玄昌此时盯着这块玉却想起了二十年前。
……

夏玄昌完全呆滞了，他不敢相信离城这么近那些人还是丧心病狂地不肯放弃，望着如人间炼狱的营地，夏玄昌嘶哑着喉咙，大叫着阻止骚乱的人马，一边环顾四周找此次领军将领，他知道，这次是自己大意了，如今只能靠那个偏将了，可惜找寻一圈也没有找到，夏玄昌黯然，难道天要绝我夏玄昌！
就在这时，营外厮杀声骤起，火光冲天，正把营地围得水泄不通。夏玄昌大惊，没想到这次敌人这么大手笔，竟是调遣如此之多的私军，夏玄昌隐隐约约看见外围一圈的人竟都是戟甲齐全，那铁甲在火光中寒光熠熠，如无情的勾魂使者。
“呼……”
夏玄昌忽听身后刀风声起，意识到在自己愣怔之时，竟是有贼人偷偷摸到身后欲杀自己，夏玄昌后悔不迭，大呼：“吾命休矣。”说着竟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可是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到刀斧加身的痛楚，夏玄昌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见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停在自己面前，差点就是接触到自己的鼻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瞧着自己，看见自己也睁开眼睛瞧着他，开口戏谑地说道：“侍郎大人，还没完成圣上的旨意，怎地要寻死呢。”一口森森白牙在血地映衬下，竟是让人心中发寒。
夏玄昌死后逃生，一时心神恍惚，竟是抱拳道：“多谢壮士搭救，不知壮士大名，还请告知，让玄昌谨记恩公救命之恩。”这一番动作却是江湖味十足。
那满脸是血的人，被他一套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用手一抹脸上的鲜血，问道：“大人如今可识得在下这个恩公了？”

夏玄昌凝神望去，这面前的恩公不就是先前自己要寻的那偏将吗，难怪自己寻不到他，满脸是血，也没穿偏将铠甲，这大晚上的任谁都分辨不出，满心尴尬，不过夏玄昌也不是拘于小节之人，当下还是抱拳道，“不管先前与将军是否相识，救下玄昌的命是实在的，玄昌不敢忘记恩公大恩。”说着竟是对着那偏将拜了拜。
这偏将原来对于夏玄昌不听自己劝阻，一意孤行还是很气恼的，心想这些文官都是榆木疙瘩，此番见他真情实意的道谢，心中的气愤却是少了，便扶起还在行礼的夏玄昌。
“大人客气，这是卑职分内之事，还请大人主持收拾残局，天也将明，还是尽早入城为是。”
夏玄昌闻言，环顾四周，在自己道谢的一点时间，所有的黑衣人竟是尽数伏诛，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眉头微皱。
那偏将见夏玄昌眉头皱起，自是知道他想的什么。
“大人，这些都是死士，见事不可为，被捕前便都服毒身亡了，大人莫要心慈，也不要存侥幸心理，就算抓到活口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夏玄昌听这话，只得长叹一口气，昨夜遇袭肯定是损失惨重，回去免不得又要被那些人参上一本。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来报：“侍郎大人，偏将军，浔水郡守将方元方将军求见。”
“浔水郡方将军？他为何在此？”
夏玄昌疑惑地问。

“是卑职叫人去请的。”身边的偏将出声答道。
“大人还是先请方将军过来吧，马上卑职便解释给您听。”
夏玄昌无奈，只得吩咐那小兵将方元请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铁甲的将士便出现在夏玄昌眼中，只见此人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一脸虬髯，端得是凶悍无比，煞气逼人。
行至夏玄昌身前两米，纳头便拜，瓮声瓮气地说：“浔水郡守将方元，见过钦差侍郎大人，见过偏将军。”
夏玄昌连上前一边将方元扶起一边感激地说道：“此番剿灭贼人多亏得方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不敢不敢，此次能大获全胜全赖偏将军运筹帷幄，卑职不敢居功。”
夏玄昌没想到这方元不仅不邀功，竟然还全把功劳让给了偏将军，立马转头望着那偏将。
“恩人，这是？”
那偏将对这称呼颇感无奈，当即拱手道：“大人，实在不敢当此称呼，唤卑职苍桓即可。”
话说这偏将是何人，原来正是后来被污蔑通敌的洛苍桓洛大将军，但是现在只是区区的偏将军衔，离大将军位还久远的很。

夏玄昌听了，知道他不自在，也不再坚持，便道：“那我便唤你苍桓，你也不要喊我大人，叫一声玄昌即可。苍桓，方将军先前所说，是何意思啊？”
洛苍桓也不是矫情之人，当下也不纠结称呼问题。
“玄昌兄，昨夜你欲在此地扎营，小弟久劝未果…”说着看了看夏玄昌，夏玄昌知晓他怕自己尴尬，便摆了摆手示意无事，让他继续，洛苍桓见此便接着刚才的话。
原来洛苍桓一到此地，凭军人的直觉便知此地是险要之地，心里放不下，便带着亲兵四处巡视了一番，竟发现多处都可藏人，未发现的还不可知，担心意外发生，便派自己的亲兵持贴身腰牌随打探情况的人先行入城，找到城防将军方元，让他看了腰牌，令他出兵相助。
这方元虽说长得很糙，但是心不糙啊，明白这是赈灾钱粮遭遇变故。大旱多日，贪官多患，奸商图利，官商勾结，苦了百姓，那是饿殍遍野，郡守纳兰宇独木难支，眼看头发都快愁白了，朝廷灾银正是希望。
因此听到钱粮有失，方元眼睛登时像发情的公牛，红得可怕，见了腰牌，二话不说，带领浔水城守军随洛苍桓的亲兵先行出城，急速驰援，终于在贼人发起袭击不久后堪堪赶到，救下众人。
夏玄昌听完，喟然长叹，“都怪我啊，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怎会损失如此惨重，这下可好，粮食被烧，我有何颜面去见殷殷期盼的浔水百姓啊。”
“此番回京，我会一力承担，你们都是受我牵连，想必圣上会宽容处理，至于苍桓的大恩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洛苍桓看着已经想好后路的夏玄昌哭笑不得，见他一直叹个不停，听得烦躁，便挥了挥手，叫来一个亲兵，吩咐一番。
“玄昌兄，你还是先看看粮食再说吧，老是看不开可不好啊，哈哈。”
夏玄昌愕然止叹，便见有士兵推一粮车过来，待看清车上完好无失的粮食，便伤心道：“只剩这一辆车完好吗，那么多的粮食啊，唉，我是罪人啊。”说着竟是又开始叹气。
洛苍桓满头黑线，也不再解释，直接拉着夏玄昌往粮食堆积的地方行去。
夏玄昌一愣之下被拉了个趔趄，搞不明白恩人要干嘛，等看到一大堆粮食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若不是洛苍桓搀扶着估计直接就趴地上了。
用力挣脱了洛苍桓的搀扶，踉跄着扑到粮堆上，这边看看那边瞅瞅，最后竟是趴在粮食上嚎啕大哭。
“粮食啊，全是粮食啊，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浔水的百姓有救了啊，有救了啊，哈哈哈…”
周围的军士即使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中爬出来的此刻也感到十分动容，大秦文官一向注重仪表，就连平时一句脏话都有可能被御史参劾，此时的夏玄昌头发披散，泪流满面，却又纵情大笑，俊脸髯须都是灰尘，别说仪容，不被人当成疯子就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他见到粮食后的激动之情，虽说有减缓罪责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的感情言溢于表，四周的军士无论洛苍桓还是方元都是肃穆庄重地对夏玄昌行礼，以军方最高礼节相待，只为那百万绝望中的百姓。
……

书房中的夏玄昌停止了往事的叙述，望着依然站立屋中的洛音。
这段往事洛音也是第一次说，即使是他的师傅也不知晓，毕竟洛苍桓只是把这当做个人经历，对于他来说救人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并没有刻意记在心里，虽然后来和夏玄昌关系密切，却也是真心交往而不是挟恩图报，因此知道此事的，除了二十年前那一夜的幸存军士以及浔水驰援的方元和那些守军，其他人也是不知道曾有这么一段。
想着夏玄昌口中描绘的洛苍桓，洛音脸上缅怀之色更浓，清澈的眸子已是红肿，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书房里却是隐约传来轻微的哽咽声。
……

夏玄昌嘬了口茶，继续道。
“碰巧那一年末，我的妻子也是产下两子，就是在后花园你见到的瑾瑜和瑾萱，此时你爹因为军功显赫已经是被圣上封为征西大将军，端得是威武。过年的时候你爹回京述职，我们两家大人商量着便给你和瑾萱定下了娃娃亲，这块紫玉便是凭证，其实共有两块紫玉，你家有一块，我府上也有一块，两块合在一起便可见用古文撰写的音和萱两个字，分开了却只能看到一些奇特的花纹，想必你这些年也很好奇这花纹是什么吧。”
夏玄昌笑着问道。
洛音点了点头，确实，一开始师傅将这玉给他的时候他是费了一番功夫想查明这些花纹代表的意义，可惜几年过去也没什么进展，便放弃了。
“这事知晓的也没有几人，这紫玉也只是我们几人心血来潮制作的，只想等你们长大了再告知你们两个小家伙，谁知后来，唉！”
夏玄昌说到伤感之处也不存着考量的心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洛音坐下，待洛音落座后夏玄昌才继续讲道。
“此后几年，我和你爹算起来都是比较幸运的，他征战在外，我是户部尚书掌管钱粮，也是能够守望相助，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你爹在边关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书信来往也减少了，到最后甚至一封都没有，你娘担心至极，曾托我探查情况，我也派亲信去虎牢关，可惜都是石沉大海，到最后我都要请旨亲自前去虎牢关的时候，边关竟是传来，传来苍桓通敌叛国的言论。”
洛音此时握住扶手的双手已是勒得发白，青筋暴露。他知道接下来便是极为重要的一些事情了，究竟在虎牢关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陷害洛家落得个满门抄斩，这些今天都将水落石出。

夏玄昌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
“此言论一经流出，全朝哗然，我联名一些与苍桓交好的大臣上书请先帝严查，可惜先帝沉迷道术，以求长生，将此事交给韩禹正，也就是当朝丞相全权处理，后来的结果和民间流传的并无两样，洛家被判刑，全家抄斩，不同的便是你的父亲不是被押解回京，斩首示众，而是人头被丞相派去的钦差亲自运送回来，唯一的变数便是你，我也没想到你竟是死里逃生了，天怜苍桓啊！”
“天怜？哈哈…”
洛音听得此话却是莫名激动大笑起来。
“天算什么东西，要真是天怜，我父亲为何会被冤枉致死，我母亲为何年轻早逝，我洛家上百口为何落得个满门抄斩，这要是天怜，我宁可破了这天。”
洛音双眼通赤，面色苍白，额头青筋突显，声音低沉，嘶哑地吼着。这么多年，不想让师傅担心，他一直在压抑，直到今天听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父亲的事，心中的阴暗再也遏制不住，彻底的爆发出来。
夏玄昌也不去阻止，任由他发泄，他能明白他这么多年来的痛楚，爆发出来只有好处，于是坐在一旁静静地饮茶。
良久，激动的洛音终是渐渐安宁下来，瘫坐在椅子上。擦拭一下脸上残留的泪水，歉意地对夏玄昌道：“小侄一时激动，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世伯见谅。”
夏玄昌摆了摆手，“不用这么见外，既然拿出了这紫玉，你的身份便可得到证明，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只是你有什么打算，现在便可说说了。”
夏玄昌可不认为这小子一点打算都没有，就一头莽撞地栽进这燕京城。

此时洛音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又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刚才的疯厉之色早已不见。
“世伯英明，小侄此番进京自是有一番打算的。听闻瑾萱妹妹昨日才随长公主的仪仗从尧国返回至京城，而那尧国的太子此番也是跟随来了大秦，其实太子与否我也没有兴趣，只是听闻韩丞相的儿子韩玄月与那太子慕笙歌倒是交情不浅，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夏玄昌沉吟片刻，抚着青须道。
“此事倒是听过，还是先帝在时，这慕笙歌也曾跟随使者前来大秦，那时接待他的便是这韩玄月，你是打算先从韩玄月入手是吧，不过选慕笙歌作为突破口可有把握？且不说这个，单是这个韩玄月，这几年成长迅速，估计是能和我们这些老家伙相比了啊，很难想象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恐怕你不是对手啊。”
不是夏玄昌瞧不上洛音，只是这几年韩玄月表现的太过妖孽。虽说燕京权贵常将夏家的夏瑾瑜、韩家的韩玄月以及凤家的凤栤司一起提及，但是夏玄昌知道，自己儿子虽也是拔尖的，但是比之其他两人还是有不足的，最重要的便是不够心狠手辣，不过夏玄昌也不会刻意培养他这方面，免得一个好好的小子性格扭曲了，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听洛音把主意打到韩玄月身上倒也是不看好的。
洛音对于夏玄昌的评价不置可否，坐在椅子上慵懒地道：“那慕笙歌不足为虑，在尧国尚且不算什么，到了大秦还不是任由我拿捏，至于那韩玄月，世伯难道觉得小侄跟着师傅这么些年在外就是随便溜达吗?”
说着身上的慵懒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厉之气，犹如荒古凶兽忽然苏醒，让人如芒在背，不敢妄动，周身竟似有血光涌动，让夏玄昌犹置千军万马奔腾之中。
下一瞬，那让人喘息不得的压抑如遇水消融的雪般尽数散去，夏玄昌呼一口气，故作镇定地低头饮茶，眼里一片惊骇之色。虽说是文官，但是对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夏玄昌还是很自豪的，没想到今日差点就打挡不住，险些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