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新干线到仙台只用一个半小时,并不长的旅途,到了仙台,转乘小巴就可以到达那个小镇。加起来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光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似地难以忍受。他透过小巴的车窗向外望去,枯黄色的田野没有一丝生气,像是赌气一般的萧条,不肯展现活力。抬起头望不见蔚蓝的天空,只是被有些阴沉又暗淡的云布满。不像要下雪,也不像要放晴。
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街巷多的惹眼,光拿着那张救命草似的纸条,又是打听又是寻找,最终竟也迷了路。也难怪,对光来说有地图也不一定能找的到,谁让他是路痴来着。
踌躇之际,光抬眼竟望见一家棋社,不大,却很幽雅的。光心头一喜,进去歇歇脚也好,说不定能遇到个明白人给指指路。于是,光走了进去。
棋社里很简陋,几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就是棋盘和棋子,没有任何多余。此时这里几乎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对着一盘还未收拾的棋,有趣的是两个棋子盒是摆在一边的。
光走近那个人:“请问……”
那人抬起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稳了稳情绪似的:“您是来下棋的吗?”
光慌忙摆了摆手:“不是,我...我是想跟您问个路。”说着把那张写有地址的纸条陶了出来。那人接过纸条,神情有些变化,然后满脸堆起笑容:“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地方啊。”
“哎?”光惊奇得望着眼前的人。
那人把光按坐在椅子上:“来者都是客,不下棋也可以,您坐一会儿,我给您上茶。”
光怔了半天,明明很多人都告诉了自己怎么走,只是自己迷路了而已,但这个人……为什么说没有这个地方呢?正在疑惑中,光被那个人刚刚注视的那局棋吸引了过去。
这局棋在中盘就结束了,白子的优势很明显,黑子不得不投降认输,只是……这白子,让光恍然触动了脑中存在的某些记忆。
“塔矢……”光幽幽地吐出这两个字,眼里忽然闪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没错,是塔矢,就是他!”白子完美的布局,逼人的锐气,敏捷的步法……光再熟悉不过了,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亮的棋。同时,光也读懂了这棋里面另外的一些东西……
那人此时端上一杯茶,光的目光牢牢地盯在他身上,久久的,然后问道:“你认出我了是吗?”
那人连退好几步,脑袋摇地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没见过您啊,怎么会认识您...呵呵......”
“那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纸条上的地址在哪?”
“那个......确实......没有这个地方啊。”
“这局棋执白子的人……他就住在那个地方……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地方!”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最后光望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径直走到那盘棋之前坐了下来:“你还是没有读懂他的棋啊。过来坐下吧。”
“嗯?”那人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棋,在光的对面坐了下来。
黑白两色在棋盘上匀称的铺设着,白棋近乎完美的连接在一起,从开始到终止,像是一幅单一色彩的画卷,却完美地让人惊叹。光注视了许久,眼神竟有了些许的变化。
“这白子很美吧?”光问道,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幽幽地说,“可是,你没有看出来,白子中的孤寂……一片孤寂。孤独的……让人想要哭泣。”
那人愣愣的注视着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光的手指轻抚着棋盘上的白子,虽然已经冰凉,却能体会到亮的体温似的:“他其实一直在彷徨失措,拼命的想找到依靠,却发现一切是徒劳……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一个人孤军奋战着……他的棋是这样告诉我的。”说到这里,光停顿了许久,然后问道:“他……已经看不见了是吧?”
那人默默地低下头去,眼角有些湿润了。
这是光早已经预料到的事实,只是确定了之后,心里仍然沉的厉害。光把白子盒递了过去:“继续下吧。”
那人抬起头,怔了一下,然后从棋盒里把白子夹起……
两人就这样在这盘没有终盘的棋上续写着。每一子,每一手,每次与棋盘的触碰,都像是拂尘一般抚去心灵的灰尘……
最终,那人惊奇地发现,白棋的韵味已经转变了,在黑棋的导引下,白棋已经不再执着于它的优势,而是与黑棋混合为一个整体,将这幅画卷增添了另一种颜色,而白棋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孤独,变得活力四射……
那人就这样惊呆了。
“我不是棋院派来抓他回去的,你可以放心。”光微笑着对他说。
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站起身深鞠了一躬:“初次见面,进藤棋士,在下名叫伊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