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里。
瞳孔瞬间缩小了——滚落在地上的蜡烛微弱的闪耀着它们最后的余辉。才下过雨，湿漉漉的草叶并没有被火星点燃，相反，叶瓣上的露珠加速了残留火星的熄灭。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人类的惨呼以及刀剑切割肉体的声音。
——！
循声望去，不远处，几个盗贼模样的人正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地面上的人似乎手无寸铁，只能抱着头。人影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血雾借着风力，竟吹了他一脸。最后一个被砍倒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似乎想拼尽最后的力气逃跑，然而，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关系，又跌了下去。无情的，丧失了人性的武器呼啸声又一次向他袭去。也许是对方杀红了眼睛，幸存的人眼看着就要丧生在利器之下。
“住手——！”少年快速地冲了上去，用手里裹着布的剑挡开了致命一击，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反手连击了来人的手腕。武器接二连三的落地。那几人见情况不妙，边骂着可恶，边迅速的逃散了。他没有追赶，只俯下下身，扶住了幸存的那个人——那是一位看上去不过30出头的青年女性。
“没事吧？”
隐约的， 长夜逝去，宣告白日降临的东方缓缓地泛起了鱼肚白。借着天光，他依稀看到了女子的相貌，对方也正在打量着他。
“……！！”
女子忽然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颤抖着想起什么似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惊喜，悲哀以及另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在她脸上变幻着，变换着，最后集结在了一起。
“为什么……是您？”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从她的腹部伤口渗出，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逐渐虚弱的她，用力握住了他的手，眼泪，从长长的睫毛底下滑出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女子笑了，熟悉而美丽，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似乎拼尽了全部力气，她吃力的伸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我终于，又见到您了……真是，太好了。”
冰凉的指尖触及他面孔的刹那，松弛开了。
“不，我不是……”混乱的，融合了半身记忆的少年，忽然怔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已经安然的，微笑着偏过头去，再也不动了。
“这是……骗人的吧。喂，你可不能这样……你还没见到他，还没有啊……，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了啊！”晃动着女子冰冷的已经不动的身躯，他喊着。
“……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灵魂正扶一位少女，站在那里。似乎受了伤的女孩，面色惨白。“妈妈……”女孩扑到了女子身上，用力摇晃着她。“骗人……，妈妈！为什么你不动也不说话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我啊！妈妈！！！”
“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杀了我妈妈？！”女孩愤怒，冰冷，仿佛能撕裂一切的眸子盯住了他，仿佛窜出了火焰。同时，他看到了另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为、什、么、杀、了、她？”一个字一个字从少年的牙缝里挤了出来。冰凉冰凉的触感从内心深处泛起。缠绕住，蔓延开着。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把她杀了！最重要的她，死了……不对，她又是谁？到底是谁？
“……”红色的，灰色的，蓝色的……眼前仿佛有一层变换的彩幕，飞快的变换着它的颜色。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温度的眼眶里流出了两行清泪——那不过是有着海腥味的海水。假身里所谓的血液而已。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若失。某个地方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然后又是什么东西，不断地涌了进来。悲伤？绝望？以及丧失的东西在咆哮？
他抱住了头，跌坐到了地上，铺满了女子鲜血的地面。疼痛，仿佛能将灵魂从寄宿的躯体里强行拖出来的一般，如果真能拖出来就解脱了。可是仿佛只拽出一半，却又不在望外拽的疼痛一刻也没有停止。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痛？为什么？
某个声音低喃着。
……如果，如果呢，我说，我死了，你会难过多久？一天？一周还是一年？
大概会哭一辈子吧。
骗人！！骗人！！我死了你一定……会嫁人……！骗人！！
隐隐约约，有什么对话浮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