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
你好啊。你好吗?
今天是阴天,阳光终于褪去了热烈的温度。我坐在教室里,忽然无比激动地想要提笔给你写一封信。书信是多么古老而浪漫的方式呀。
刚跑完操回来,干旱的固原尘土飞扬,气流闷热凝滞。好累,汗流浃背。固原一中总是在太阳毒辣的大中午跑操。除了深冬吹红一张脸盛夏晒黑一层皮小腿上的肌肉猛涨女汉子气质激增外,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真令人憎恶。这里有太多我不喜欢的地方。气候恶劣水质差劲饭菜难吃到死图书馆里就那么几本破书人们粗鲁野蛮。哈哈,我早就习惯了。
几年前对于高中的热切想象也不过如此。头顶没有永远无休止旋转的巨大白色风扇,手边没有摞着永远做不完的习题集,楼下小卖铺没有一块五一碗的廉价西瓜冰,偌大校园里没有眉眼干净漂亮、笑容和煦温暖,可以把宽松校服穿得很好看的落拓少年,城市里没有几处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只不过是小说里的情节而已。而我什么也没有,我拥有大片触手可及的孤独。
在这个感情泛泛的年代,连孤独都显得弥足昂贵。在这个什么都显得廉价的热闹时代,大概也只有孤独稀缺。
我可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怨妇形象,只是努力用了一年都没能爱上这里。我只是,用了一年都没有从无尽的怀念里挣脱出来。
次奥这破操跑得我现在只想趴下睡觉,睡死过去。或者,一觉睡回过去。
像过去那样走很远的路去学校,途经垂首悬挂在枝头的羞涩合欢花,被馥郁清香的气味猛然掐住脖颈,仰起头看它们努力向上伸展的柔软触手。清浅的嫩粉,明丽的绯红。那可真像一个粉艳的不真实的绮梦,被时间温柔地绞杀。
像过去那样写天真烂漫的小说,男女主角仅仅停留在相遇,还未来得及在一起。并且永远不能在一起。写满稚嫩字迹的纸张,漫天飞舞在过去的空气里。
像过去那样听小云训话,其实我们一直都是狗屎蛋啊,是吧。我们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们是骡子,是马,总要被拉出来遛一遛。听占文蹲厕所画电路图的怒吼,听淑琴具有极佳催眠功能的教单词,在小成讲练习册的课上内心颤抖,生姜雷打不动的“这些我们后面再讲”后来再也没有讲。海莹组织的元旦联欢会上,歌声缭绕,有人放声大笑,有人默默红了眼眶。初三,某次看电影,《初恋这件小事》不知道为什么看不了,最后屏幕上演的是马里奥的某部片子,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