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出来一句话。
按照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要么赶紧推脱继续装傻,要么惊讶于“你怎么看出来的?”。但我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我回的是:
“你竟然看出来了?”
果然墨渊皱了皱眉,继而失笑道:“你若是这样说,也未免把我的智商看得低了些。”
我撇了撇嘴,谁让你长了张娘炮的脸,娘炮在我心中的定义就是白痴,这不能怪我。
“你编的故事也太荒诞了些,再加上我父君早就跟我说过你要来入学的,让我……多照顾你一点,你也不必藏着身份不见人,纵然天族与魔族间有些龃龉,两相不招惹,也不会有多大是非。”
我心说拉倒吧,你是没看见那位天族姑娘看我的表情,若是让她知道我是魔族的,天晓得会嫌弃我成什么样子。
“罢了罢了,”我摆摆手,转身欲进屋,“你就当我今日多此一举,我这人有时就是喜欢画蛇添足,你纯当看笑话吧。”
墨渊没有说话。等我推门进去了,才听到他叫了声“少绾。”
“什么?”我不耐烦地回头问,心想怎么那么事儿妈。
“别忘了上药。”
他站在门口,背后是开得极盛的花树,我能看清他的脸,今晚的月色很好。
我以前以为,他的温柔是极少的,甚至会觉得只对我一个人有,后来才知道,呵,他对人人都是如此。
你以为你是他嘴角上扬的原因,却不知道那只是他的习惯。
第二日我醒过来时,以为自己起晚了,想起今日休憩,明日才授课。
起床活动了下手脚,第一次尝试在没有奉行的情况下给自己胡乱挽了个发,盘算了一下,打算去书阁逛逛。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好读书之人,大字不识几个,但我顶爱听凡间的话本子。我醒来后曾听奉行说过如今的九重天上太子妃也是个爱听话本的主儿,改明儿有空瞧瞧知己去。
当时我无趣得很,昨夜与墨渊回来时有路过书阁,路也大致记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摸过去了。
这书阁在白日里一见,还是挺有味道的。建得雅致大方不说,周围还密植了一圈竹林,倒生出几分清幽的书卷气来。
我走进书阁,四下并无一人。书架子一列挨着一列,上面摞着整整齐齐的书简或纸本。临窗的地方还设了几个雅座,好像是供人对弈用的。我走在书架间,寻找话本子的名头,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书简上,空气里隐隐的有光尘浮动。
我有些不耐,刚刚走过那么多书架,罗列的竟都是些佛理书,我并不识得那些个“无量妙法经”“大慈大悲咒”什么的书号,但一看那书册上的佛家印记,我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以前我和东华曾偷偷摸摸趁西天如来到栖霞山为众神授精时去听过几回,那感觉……怎么说呢,我活了这么久以来没睡过比那几次更香更沉的觉。
若是说父神觉得佛理课重要所以放置佛理书,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莫不成是佛祖给学宫投了个资,故这里变成了佛家仓库?还是父神存着心要教出一帮和尚女尼?
想象我被勒令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坐着一动不动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前途未卜。
于是我心下不免烦躁,脚下动作更是迅疾了些,蓦地,我猛然看见前面一排书架上有几摞书倒有几分花哨,看上去颇有可能。
我心头一喜,几乎是冲过去的。谁料拐弯处突然转出个人,我“砰”地撞了个结结实实。
我条件发射地说了句“抱歉”,揉着额头踉跄后退了几步,一时半会儿有些晕。
“嘶……”我听见对方低低地抽了口气,看来也撞得不轻,我摇了摇脑袋,才算是看清对面的人长个什么模样。
皮相还是不错的,可以算作上等了,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仙台竟生生没有长出娘炮的趋势来,怎么说呢?长得和东华的调调差不多吧,只是……看他的面色,有些病态啊,他的眉眼还有点阴,冷森森的。
我不免有些憷了,别看他堪堪比我高了近一个头,莫不是个药罐子吧?我会想了一下刚刚的力道,觉得他要是借此说伤了贵体敲我一笔,那可真真是对不起他这么一张脸,我会鄙视他的。
“无妨。”他却淡淡说了一句,揉着下巴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心下松了口气,还挺好说话的,不能以貌取人啊少绾,我再次暗暗告诫自己。
此时我却发觉他正好挡在我要找的书前,书架间空隙较小,我无法绕过去,便道:“那麻烦这位仙友让一下吧?”眼神示意了一下,“挡着我的路了。”
他闻言侧身让了开来,我迫不及待走上前,伸手一捞,哈竟然真是话本,作者名号是南极仙翁座下的灼鹿星君。唔……我还真未曾想过堂堂一星君还热衷于写话本,不免好奇,大略翻了翻,虽不怎么认字,但凭我多年的经验直觉告诉我,这是本值得回味的好书。就借它了!我满意地揣起几本,转身欲走,却突然感觉有几丝鼻息轻轻拂在我的后颈,有点痒。
我转过头,发现他还站在身旁,像个闷葫芦似的。
“诶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一惊,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感情还是要讹我了,真真是世态炎凉。
“你……”他眼光回避了一下,像是忍耐了很久一样。
来了。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他个手刀然后跑路呢?虽然说对老弱病残不能动用暴力。
“……踩着我袍子了。”
“……………哦,抱歉。”
--毕,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