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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画鸢】-----------------鬓间昨日香(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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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时光漫长而寂寥,我不知道司阮这二十九万年是如何过来的,可既然我在这儿,便不会再让他寂寞下去了。
我们相守九千多年,举案齐眉俨如夫妻,只待我一万岁成年,他便娶我。
我既分外珍惜和他一起的日子,又迫切希望自己早点长大好嫁给他,九千多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我的纠结中不紧不慢地来到。
今日是我一万岁成年的日子,司阮为我筹办了一场盛大的成年礼,我心心念念期盼了一万年的时刻终于到来,我却反而觉得它来得太快,越临近越叫人紧张。
司阮笑话我,说我这副样子倒是与凡人所谓的近乡情更怯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摊开他的掌心,抚摸上面细细密密的汗珠,看着他不自然的神色一偏头笑了:“我是被你一手带大的,有很多东西我们是一样的,我瞒不过你,你也瞒不过我。”
他听罢执起螺黛细细为我描眉,熟练的手法不再如九千年前笨拙,描完他一手抚上我的脸,认真道:“夙夙,你长大了。”
我看向镜中的自己,与九千年前已有所不同,眉眼已然长开,形成妩媚与天真交织着的一张脸,只是与生俱来的娃娃脸仍透着一股子稚嫩。
“是的,司阮,我长大了。”我定定看着他。
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华服,腰间系着我亲手做给他的勾玉腰带,悉心束起的新发式看着比从前更有神仙味儿,容颜不改,依旧丰神俊朗。
他一直在等我长大,而我已经长大。
他递过手来,我伸出手小心而雀跃地覆上去,另一手提了裙摆站起身,藕粉色的华服在身后拖下长长裙摆和霞色披帛,嵌了金丝软边的素白绣鞋稳稳踩在地上,勾起鬓间一阵钗环叮咚。
门外是万年不凋零的蓝花楹,树间形成的巨大花海在风中此起彼伏地晃动着,不时有花瓣被吹落,片片纷飞,仿佛一场蓝紫色的大雪。
司阮一伸手,一朵开得正盛的蓝花楹便落到他掌心,他靠近我抚上手来,方对上他的眼,鬓间已传来淡淡花香。
“待会儿在筵席上,我会当着众神的面宣布我们的婚期。”他这样说。
我红了脸,低头不语。
他在我额间印下一吻:“夙夙,我去办点事,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来接你。”
“嗯。”我轻声应道。


IP属地:江苏18楼2014-08-06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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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司阮,远处突然传来紫菀的声音:“昔初公主,你不能进去!这里不是办筵席的地方!”
    “放肆!不知好歹的贱婢,本公主的路你也敢拦!”是带了怒意的清脆女声。
    我循声望去,正瞧见一袭紫衣的紫菀,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森然的目光透着浓浓冷意:“公主可别忘了,这里是九重天上司阮神君的神宫,不是你们鲛人族的奚未海,什么事都能由着你来!”
    “你……”旁边着了冰蓝色绸衫的少女生得极美貌,只是眉目间都透着一股子娇纵跋扈,两道秀眉紧紧蹙在一起,小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紫菀一抬下巴:“公主请回。”
    此话一出,少女立即抬起手腕挥向她,像是使足了全力的样子,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下抛出披帛缠住她的手腕:“司年宫的仙娥即便犯了什么错也应当由司阮神君处置,公主这样未免太僭越了。”
    鲛人族的昔初公主,倚澜公主一万多岁的幺妹,自小被全族宠着,传闻是娇纵惯了的,今日倒是我头一回见到她。
    昔初公主是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挥出去才意识到被我缠住的,她死命挣扎了两下手腕,奈何力气没我大,再加上披帛缠得紧,全然是白费功夫。
    我松了口气,这位公主比我想象中的弱多了,我本还担心自己会被她打得很惨丢面子,现下是可放心了。
    她忽视了一旁的紫菀,死死盯着我,脸上写满了愤怒:“你是谁!放开我!”
    我只对紫菀道:“紫菀姐姐,你先下去吧。”
    她对我点一点头,随后以无比轻蔑的眼神瞥了昔初公主一眼走出去,看着昔初公主怒不可遏的样子,我抬手揉了揉鼻子强忍住笑意。
    待紫菀离开,我收回披帛对她笑道:“冒犯了,只不过公主若是在白日之下动手责打了司阮神君宫里的仙娥,传出去众神会如何看待鲛人族呢。”
    她捏紧了拳冲上来:“我是一族公主,身上流着远古神族的血,我的长姐倚澜公主是鲛人族女君,我想要教训一个对我出言不逊的贱婢有何不可!你刚才那样对我,被我族人知晓,整个鲛人族都不会放过你!”
    我走近一步,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哦?是么?”
    虽然我不怎么高,但所幸她也并不比我高,这样一来在气势上倒也不输于她。
    她神色出现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愤怒代替:“如何!怕了么!”
    我嗤笑一声,她一双眸子瞪得溜圆:“你笑什么!”
    我唇角笑意化作冷笑:“不知你鲛人族的祖宗族人们和倚澜公主知不知道你会这样使用自己的身份,跟你姐姐相比,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样子,竟就这么让自己的族人为了你这样放肆任性,这样幼稚可笑的行为去得罪司年宫!”
    “你是什么人!你……你竟这样说我……”她紧紧咬住唇畔,眼中盈出些水泽。
    “小仙拂夙。”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紫菀一向鄙夷我过于温和软弱,但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叱责的话竟是不经大脑地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她一下愣住:“那个玉偶?司阮神君未来的君夫人?”
    我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这消息是连远古神族都传遍了么……
    她捏紧了拳,突然冲我吼道:“就是你!就是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抢走了司阮神君,害得我姐姐那么难过!你就不应该出现!如果你不出现姐姐还是有机会的,要不是你长了这么一张脸……”


    IP属地:江苏19楼2014-08-06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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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初!住口!”倚澜公主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出现的,婉转动听的嗓音喝斥起人来竟也极具威严。
      我略略欠身:“见过女君。”
      同时心里又在琢磨着昔初公主的话,我这张脸怎么了?又没有倚澜公主好看,有什么特别的?
      “姐姐……”昔初公主怔了半晌,低下头再没了言语。
      “拂夙姑娘不必多礼,昔初她自小被宠坏了,总是这样不知礼数的,还望姑娘海涵。”倚澜公主一脸歉意地朝我走来,承袭了女君之位的她比之从前更为端庄美貌。
      “无妨,也是小仙冒犯了公主。”我微微笑道。
      她对我略一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昔初公主:“昔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神情严肃,责备中又带着温柔。
      “姐姐,我……我……”她方才还是斗志昂扬的样子,这会儿却成了霜打的茄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倚澜公主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吧,你的随侍仙婢寻不到你,正急得团团转呢。”
      “是。”她如蒙大赦般匆匆跑开。
      倚澜公主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神色黯了又黯,最后低垂了眼眸,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上躺一支莹润通透的白瓷簪,簪尾做成蓝紫色的蓝花楹模样,瓷烤的好,釉也上的好,简单精致。
      “原本这些礼物是该送交司年宫的仙官登记入库的,只是我挑的那些礼物中,唯独这件要亲手交给姑娘。”她将托了锦盒的手伸过来,清丽的面容染了淡淡愁绪,墨色的眸子蕴藏着复杂的情绪,叫人望不到眼底。
      “小仙谢过女君。”我道了谢接过锦盒,这簪子看着甚为讨人喜欢,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不过天界珍宝众多,有那么一两件相似的也不奇怪。
      她淡淡开口,语气有些飘忽:“这簪子原本是当年魔族第一代尊神的随身之物,那位尊神在七万年前羽化,簪子散落到奚未海来,便一直被我们鲛人族供奉着,如今赠予姑娘,也算让它有了个归宿。”
      我一听急忙推拒:“既是那位尊神的东西,小仙岂能随意收受。”
      “这簪子也是灵物,方才它并未抗拒姑娘的气息,你们便算是有缘,姑娘就收了吧。”她说着便顺手抽出簪子替我戴上。
      她又看着我笑道:“如此一看,倒也有些辨不清楚哪个是真花,哪个是簪子了。”
      我只好受下,向她低头行了一礼:“小仙谢过女君。”
      送走倚澜公主,我闷头思索了半晌,我在九重天上待到现在,可从未听说魔族有过一位女尊神的,就好像是这位尊神的存在被完全抹去了一般。而能让一位尊神羽化,七万年前的九重天又遭遇了怎样大的浩劫?


      IP属地:江苏20楼2014-08-06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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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阮很快回来,我们一同去往办着筵席的灵墟苑,这一方开阔的天地此时已容纳了上百的神仙。
        感受着四周蓬勃的仙气,我有些紧张地拽紧了司阮的衣袖。他未有什么言语,只微微一笑,便将我的手整个包进掌心,我便不再紧张,定了定神随他进去。
        一番客套之后,我的成年礼便正式开启,所谓神仙们的成年礼,并不是喝喝酒吃吃饭这样简单的,要在现场资历高的上神中抽签决定一位,那位上神便要使出一小部分仙力幻化出一个分身来与成年的小仙比试。
        多数小仙都是能成功的,毕竟那在上神的仙力中几乎不占什么分量,若是这样都被打败,那便要以仙力过弱为由将其送下凡间历劫,否则这样的小仙是无法独自应对飞升上仙的天劫的。
        除此之外,还要从在场选出一位年龄相仿的小仙来与其比试,只要二十招之内不被打败便是成功的,若是被打败了也不打紧,毕竟别人资历高些,丢不了多大的人。
        我抽签选出的上神是叶芜神君,他倒也很给面子,化出的分身好打得很,再加上我平白多得了司阮一万年的仙力,自然轻松过关。
        而这第二关,在场的小仙中与我年纪最为靠近的便是昔初公主了,虽然她很讨厌我,但我的仙力在她之上,料想她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十招之内,她败在我手下。
        我伸手过去,极轻声地对她道:“之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倚澜公主的确比我强上百倍,可她与司阮无缘,这是没有法子的。”
        她搭上我的手站起来,垂下的眼眸叫人看不出情绪。
        她这个样子,不会是被我打伤了吧?
        我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她突然抬手一把拔下我鬓间的蓝花楹簪子,我来不及反应,心口传来一阵剧痛,腿一软便坐倒在地。
        心脏正中稳稳插着的簪子猛然迸发出耀目的光亮,覆盖了整个灵墟苑,甚至将众神都震出了十丈远。
        我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碎裂了开来,我一向怕痛,但这样剧烈的疼痛已经叫人连皱眉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视线也逐渐模糊,最后只看见司阮呲目欲裂地朝我跑来,胸口的簪子另飞出一道光束钻进他体内,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便失去了意识。


        IP属地:江苏21楼2014-08-06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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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尘往事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过,有如走马观花,却记录了我前生二十五万年的漫长时光。
          原来我并不是什么玉偶,而是远古魔王和神族神女的独女,算是神魔结合的产物。
          自小我便活得有些寂寞,再后来,父王母后羽化,我便更加寂寞了。
          那时我身为资历仅次于天帝的魔尊,住着并不亚于天宫的魔宫,受六界景仰,身边有数不甚数的人侍候着。
          可身处这热热闹闹的魔宫,我却只觉孤独。
          我不明白寿与天齐有什么好的,活得这样久,这样无聊,连自己都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生命,倒不如凡人短短数十年寿命,过完便投入轮回,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当时的六界大战使得各界的创世神纷纷羽化,六界就此定下和平条约,天下安宁。
          那时神族派来的使者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孤身一人来到魔族却无半分惧色,我饶有兴趣地问站在殿下的他:“你叫什么名字?”
          “司阮。”他看着我,忽而展开一个笑来。
          那个笑容仿佛能融开终年不化的冰川,我呼吸一滞。
          我突然明白,我的寿与天齐,是为了让我等到这个人。
          可最后的最后,我宁愿自己从未遇见过他。
          他人只叹缘浅,我们却叹孽缘太深。


          IP属地:江苏25楼2014-08-06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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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好长好长的一个梦,而这充实快乐的一万年时光,也不过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也该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不是善良温顺的拂夙小仙,而是杀伐果断的魔尊拂夙。
            睁开眼醒过来,只见蓝花楹簪子悠悠飘回手中,我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回来了。”
            它被我戴了二十几万年,早已有了灵气,在离开我的七万年间应是能化出人形了。
            果不其然,手中的簪子发出一道光芒,瞬间一个着了蓝紫色衣裙的少女亭亭立在我面前,容貌与我有五分相似。
            她泪眼婆娑扑过来抱住我:“主人,阿楹终于等到你了!”
            我抚上她的头轻叹:“乖,我们回魔界。”
            捏了个决爬上云头,二十五万年的功力重新回到身体,四肢百骸仿若新生。
            额间一点隐隐作痛,我化出镜子来瞧,只见上面缓缓透出一个深紫色的印记来,那是魔尊身份的象征。
            镜中的面容还是原本的样子,却又好像完全不同,平和的眼神变得凌厉迫人,樱色的唇微微上挑,透出一丝轻蔑张扬,身上是绛紫色的魔族装束,再也瞧不出半点神仙味儿,半点温和纯良。
            离开之前,我最后望向仙气缭绕的司年宫,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所有全景,这是我生活了一万年的地方,是我做了一场梦的地方。
            我没有最后看一眼司阮,封印了七万年的魔力猛然迸发,他们一定都没醒,这样也好,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如今,我已是再不想见到他了。
            他是九重天上众神景仰的神君,我是魔族第一代尊神,这样身份的两个人,本该是仇人。
            那一战,魔族大半子民死于神族之手,我说过,我魔族与神族从此势不两立。


            IP属地:江苏26楼2014-08-06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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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魔界,这里竟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半点不曾改变。
              洵昌一早知道我要来,早已将消息传遍了魔界,阿楹说我魔族的子民们怕是要沸腾了,我想也是,但却没想到会沸腾到这个地步。
              回魔宫的那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我成千上万的子民跪在地上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着恭迎魔尊,倒叫我这样见多了大场面的人也生出些感伤来。
              当年我出征前令洵昌坐守魔界,代行魔尊之权,并用父王当年留下的宝物设了一道可维持三万年的屏障,这万全之策倒是保全了一小部分魔族人口,看到魔族如今又被振兴起来,我自是万分欣慰。
              进了魔宫,洵昌早已跪在殿中,我上前扶他:“起来吧。”
              他却猛然抱着我的腿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叫一个凄惨悲切,惊天动地,我愣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哎哟祖宗诶,您终于回来了!小的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当年您就这么羽化了,丢下我们一大口子人,小的感觉天都要塌了~”这番凄苦的样子看上去倒不像是抱着我的腿,倒像是在抱着谁家先人的墓碑哭丧一样。
              我无奈地抚了抚额:“洵昌啊,你快先起来吧,你看你这样,哪里还有一个魔尊的样子。”
              闻言,他立马松开手后退了些,对着我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响头:“回祖宗,您是我们魔族第一代尊神,小的不敢占用您的尊称,故自立为魔君,如今您回来了,您还是魔尊!是我们魔族万民的祖宗,精神上和肉体上的领袖!”
              “……”
              好不容易听洵昌嚎完嗓子,摒退了一众仆从,我懒懒躺在久违的软藤椅上,抿上一口魔族特产的芥络茶,只觉说不出的自在舒服。
              阿楹立在一旁笑道:“到底神界再好,也比不上咱们自个儿的家。”
              我揭了盖子拂开茶沫,透过袅袅雾气望向她:“不错,这是咱们的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旁人侵犯了去。”
              “对了,我有些事要问你。”我放下茶盏仰头躺下。
              “主人何事?”她咧开嘴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来。
              “我是如何复活的?”我定定看着她。
              她面有难色:“这……”
              “是他?”我淡淡瞥了她一眼,看她这模样我已能猜到大半。
              “是……”她低下头弱弱开口。
              在阿楹的叙述下,我终于看到当年在我羽化之后的事情。


              IP属地:江苏27楼2014-08-06 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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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洵昌应我的意思召集了魔族所有长老重臣到我面前。
                我换了条腿翘上,看向下面浩浩荡荡站着的一片叹了口气:“罪过罪过,本尊这趟回来,六界怕是又要不太平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跟神族打架吧。”
                我本以为还会有人苦口婆心地跟我劝上一劝,因此连回绝的话都想好了,没成想竟半点不曾派上用场。
                “小的们就等您这句话呢!”
                “如今祖宗回来了,咱还怕他们不成!”
                “七万年前一仗,我魔族损失惨重,这笔帐早就该同他们算算了!”
                “祖宗差点就回不来,怎么也得让那些神族付出代价!”
                ……
                殿下一片慷慨激昂,似乎所有人提到神族都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是啊,那一战我魔族全军覆没,这样一记大仇,整个魔族都不会忘记。
                七万年的休整已让魔族恢复如初,可神族愈加繁盛,况且远古众神族虽不隶属九重天,想必届时定会受天帝之邀前去助阵。
                所以,仅凭魔族一己之力还远远不够。
                我撑着头思索了半晌,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众位,本尊决定让我魔族与冥族联个姻。”
                “祖宗英明!”
                “此计甚妙!”
                ……
                耳边附和声不断,过了许久,终于有人问到关键:“不知祖宗打算让谁去?”
                “本尊自己。”我低头抠了抠座椅上嵌着的宝石。
                殿下顿时炸开了锅,尽是些反对的声音。
                我淡定地继续抠着宝石,不小心用力过度将那颗鸽蛋大的红宝石抠掉了下来,宝石咕噜噜滚下三级台阶,在众魔之间优雅地转了三个圈才缓缓躺下。
                霎时,四周静得只能听到我的指甲划拉着宝石留下那个坑的声音。
                洵昌当即拉下脸呵斥众魔:“立即照着祖宗的意思去办!”
                “是是是!”反应过来的众魔唯唯诺诺低头应声。
                “咳……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我向他们摆摆手,另一手抚了抚额,只是忍不住手贱而已,都那么紧张做什么。


                IP属地:江苏30楼2014-08-06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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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皇罗胤与我相识二十几万年,算得上是很深的交情,而且我知道,他喜欢我。
                  收到我的亲笔书信,罗胤大喜,即刻差人到魔族下聘,并于六界广发请帖,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六界皆知。
                  半月之后,我的身份便不仅仅是魔尊了,同样也将是冥界的冥后,罗胤这么些年竟都没娶些娇妻美妾,倒也叫我很是诧异。
                  我叫洵昌继续代我管理魔界,其实他是个很不错的魔君,虽然在我面前不大正经,但能在这七万年来独当一面,将魔族治理得这样好,可见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少年了。
                  “魔尊,这些是冥皇差人送来的首饰,您瞧瞧?”面前的小姑娘呈上一个托盘。
                  我懒懒抬了下眼皮,看着她满面的喜色,还是起身掀开了上面的红布。
                  罗胤送来的尽是些打造精致的珠钗,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中央最显眼的是个凤头钗,明晃晃的金色,张扬妖娆的凤尾,凤头垂下一串华美流苏,倒是冥后身份的象征。
                  我放下红布:“都收了吧,替我谢谢冥皇。”
                  “是。”她行了一礼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阿楹从旁边出来:“主人不喜欢这些首饰?”
                  “也就是些首饰而已,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有些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
                  见此,阿楹立即上前替我揉了起来,我突然出声:“对了,碧水崖那片蓝花楹现今如何了?”
                  “好着呢,魔君常常差人去照料,但也没什么可料理的,碧水崖魔气充足,自然花开不败。”她这样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主人要去瞧瞧么?”
                  “嗯。”我享受着她的按摩手法,舒服得声音都含糊了起来,“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不必跟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碧水崖了。”
                  她应道:“是,要阿楹为主人梳妆么?”
                  我望向左侧落地镜中的自己,素面素衣,乌黑的发流水一样从背上倾泻下来,收起凌厉的神色,再配上这么一张略显天真的面容,倒似懵懂不知事的纯真少女。
                  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那些东西,是这样的面容也无法掩盖的。
                  我垂眸低低叹了口气:“不必了。”


                  IP属地:江苏31楼2014-08-06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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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碧水崖空气好得出奇,鼻尖满是泥土的清新气息,我赤足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只觉得殿中名贵的绒地毯都不如这舒服。
                    眼前漫山遍野的蓝花楹还同七万年前一样,蓝紫色的花海在风中微微晃动,传来淡淡花香。
                    玉偶那世我只当司年宫中的蓝花楹已是漂亮得很了,却从未发现那里的蓝花楹太过素净清淡,缺少了些什么。
                    这里的蓝花楹因着常年受到魔气滋润,整个蓝紫色花海都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叫人会生出一种想要永远沉溺其中的想法。
                    而这些蓝花楹,全部出自司阮之手。
                    蓝花楹花种珍贵,只在北海之滨的恒芜岛上才有,岛上守着花种的灵兽极为凶猛,我费了好大心思才弄来一些。
                    那时候司阮与我相识已有许久,但也只是朋友的关系,可他却突然说喜欢我,想要追求我。
                    我一个激动差点对他说:“我也喜欢你,不用追。”
                    可我还是忍住了,心里想着虽然我是彪悍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姑娘,总要矜持些。
                    于是我端得一副淡然模样瞧他:“你可真心?”
                    他坚定道:“十二万分真心。”
                    “那你要如何证明?”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看着我,诚恳认真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那时不过九万岁,到底还是少女心性,当即便抓了一把蓝花楹种子放到他手里:“我要你为我在碧水崖种上满山的蓝花楹。”
                    “好。”他握紧手中的种子,定定看着我,深邃狭长的眼闪耀着动人的光泽,看得我一阵心动。


                    IP属地:江苏32楼2014-08-06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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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了好一段日子不去碧水崖,也好一阵子没见到司阮,终于等到他兑现承诺那一天。
                      那是个天气同今日一样好的清晨,我方睁开朦胧睡眼,便见床边立了道黑影,我揉揉眼睛坐起来:“谁?”
                      “夙夙,是我。”沉稳好听的男声在帐外响起。
                      听到这一声,我立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司阮他?叫我夙夙!
                      在此之前,他总是称我为拂夙尊神的,这样一声亲昵的夙夙便是父王母后在世时也不曾唤过,着实叫我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上来拽了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我一掌碎石的蛮力在此时仿佛尽然流失了一般,只这样任由他拉着,心中半分抗拒也无,一时竟也忘了自己刚刚起身,连鞋都未穿。
                      “我带你去碧水崖。”
                      身侧响起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几个字,却仿佛好几颗小碎石杂乱无章地投进湖中,泛起起伏不定的涟漪,渐渐盛开出一朵巨大的惊喜来。
                      满山的蓝花楹,他真的办到了。
                      眼前的碧水崖已不复从前的空旷冷清,平地之上,苍劲树木拔地而起,树间的蓝紫花海连成一片,不时在风中轻晃着传来淡香。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蓝花楹近乎要将天地占据,满眼的蓝紫色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叫人为之呼吸一滞。
                      天边方透微光,云层呈了美妙的半透明色,他伸出一只手,一朵犹带露水的蓝花楹便落到他掌心,饱满的晶莹滑过花瓣,衬得那蓝紫越发动人。
                      他弯了弯唇角,修长手指拂过我耳侧,蓝花楹的香气便在鬓间淡淡萦绕开来。
                      我仰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足足比我高上了一个头。
                      他眼中笑意带着满满的温柔,极认真地问我:“如此可否证明?”
                      我舒展了眉眼,缓缓展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来:“可以。”


                      IP属地:江苏33楼2014-08-06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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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心里想的是,证明真心并非一朝一夕,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我以前从未接触过情爱之事,可现在,我想要爱他,想要学着去爱一个人。
                        可我所以为很长很长的时间,距离如今已过去七万多年。
                        短暂吗?我九万岁遇到他,二十五万岁死在他剑下,十六万年的岁月,算是很漫长的了。
                        其实最后的结果并不重要,能这样爱过一个人,经历过这样一场圆满的情爱,那就很好了。
                        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而这一次,不知道最后我们谁会死去,若可以,我定会亲手杀了他,然后,待魔族发展到足够好,好到不需要我这个魔尊的时候,我会去陪他。
                        回忆太多要伤神,我终于体会到幼时母后这句话的意思。
                        飞身坐上一处枝桠,摘下一朵犹带露水的蓝花楹,我轻轻将它别在发上,鬓间的淡香仿佛还是昨日味道。
                        微风拂过面颊,吹起我素色衣裙和长及腰际的发,碧水崖的时光是宁静而不寂寥的,日头慢悠悠地走,光阴慢悠悠地过。
                        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闭上眼,鼻间是清淡的香气,耳边是花海起伏的声音。
                        前所未有的疲倦自眼皮处源源不断地绵延至全身,我打了个哈欠,浓浓睡意便很快袭上来。
                        就在这儿睡一觉吧,我这样想着,意识逐渐下沉。


                        IP属地:江苏34楼2014-08-06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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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上顶了块喜帕,眼前是一片红色,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膝上大红嫁衣的花纹,我雀跃而忐忑地坐在床边,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朝着声源处仰起头,一柄喜秤挑开喜帕,眼前骤然重现光明,暖黄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来人眉目如画,丰神俊朗。
                          他低头看着我,温柔笑意自唇角蔓延至眼底,淡色的唇微张:“夙夙。”
                          我便也笑了起来,同时心里又涌上满满的委屈,话里也带了几分委屈的口气:“你终于来了。”
                          “嗯,我来了。”他应着我的话,嗓音沉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坐着倾身揽住他的腰,安心满足地叹息:“不要再走了。”
                          “我当然不会走。”头顶的声音一下子变了。
                          我一惊,立马松开了紧紧交缠的手臂,屋内烛火摇曳起来,我抬头看去,司阮的脸突然就变成了罗胤的,忽明忽灭的烛光下,他脸上表情显得阴晴不定。
                          我惊呼道:“怎么是你!”
                          “本来就是我,”罗胤俯下身看着我嘻嘻笑了,可怕的眼神叫人毛骨悚然,“夫人,不是你说要嫁给我的么?”
                          “不……不……”我不断摇着头,两手撑在床沿拼命往后挪。
                          “夫人想反悔?”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森然,屋内烛火晃动得厉害,他猛地凑过来,一张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拂夙,你已经嫁给我了!”
                          我猛然惊醒,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裙,冰凉而紧紧地贴在背上,心口闷闷的,传来极度压抑窒息的不适感,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默默坐了半晌,直到心脏舒服了些,我才捏诀弄干汗湿的衣裙。
                          从神魔那一战到恢复魔力和记忆那一回,我的心脏统共破碎了两次,都是彻骨之痛,而心脏似乎因此落下了病根,我觉得它如今是越发不好了,只是做个噩梦便这样难受。


                          IP属地:江苏35楼2014-08-06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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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朝他走去,脸上的笑意半真半假:“不知司阮神君驾临我魔界,有何贵干?”
                            他看着我,眼中一瞬透出苍凉:“夙夙,我想和你谈谈……”
                            我打断他的话:“神君这样称呼本尊似乎不大妥当,况且本尊年长你三万岁,神君也该称本尊一声魔尊或是拂夙尊神的。”
                            他面上顿时现出一片灰败之色。
                            我看着他犹在滴血的衣衫,狠狠一闭眼方道:“本尊与神君没什么好谈的,神君这样跑来我们魔界实在不大妥当,还是赶紧回去罢。”
                            说罢,我便要转身离去。
                            “你就这样恨我?”身后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我脚步一顿。
                            我冷笑一声:“神君这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神族与魔族,本就是不共戴天的。”
                            他低低开口:“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我忍不住转过身去,唇角划起讥讽的弧度,“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以为,我们还能从头开始?”
                            我看着他摇摇头,“你不该救我的。”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盯着我的脚:“夙夙,怎么没穿鞋?会着凉的。”
                            心口蓦地一阵钝痛,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一如他在碧水崖为我种下满山蓝花楹的那日。
                            那时我满不在乎地回他:“你当我这魔尊只是女承父业来玩玩的?我能坐稳今天这个位子,靠的可是实力!”
                            他却一下将我打横抱起,飞身而上,足尖点着巨大树冠在高空的花海中穿行,我一下惊呼出声,条件反射地在半空中蹬了几下双腿。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别乱动。”
                            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一股奇异的酥麻感顿时从耳根处蔓延开来,我一张脸腾地红了个透,再不敢有什么动作。
                            又想到玉偶那一世,他外出好久,我听到他回来,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下来,一路跑出去迎接他。
                            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叫人拿来我的鞋,蹲下身握着我还只有他手掌大的脚,一脸专注,小心翼翼地套上,我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红了脸。
                            他心疼责备的口气,小心专注的神情,还有足上温暖的触感,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IP属地:江苏37楼2014-08-06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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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样怔愣了许久,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眼中已盈满水泽,我连忙别过头去。
                              他沉默半晌才出声,语气悲哀得近乎恳求:“夙夙,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冥皇?”
                              心脏瞬间紧缩了一下,我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冰冷得连自己都觉陌生:“怎么,我魔族与冥族联姻,叫你们神族惴惴不安了么?”
                              我冷哼一声:“这次过来又是想骗我什么?好让魔族完全覆灭,魔界彻底消失,让你们追求正义的神族为六界安宁立上一记大功么!”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你可别忘了,你手里染上的,是我千千万万族人的血!”宽大衣袖下,我双手紧握成拳。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白得可怕:“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
                              心口仿佛有一根细而长的针扎着,带来绵长细密的疼痛,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我抚了抚眼尾,嘴角扯出一个妩媚的笑来:“罗胤说他喜欢我戴蓝花楹的样子,我每日里都会亲自寻来开得好的戴上了去见他,他看得高兴,我也会很高兴。”
                              他听罢低下头不发一言,我看不到他半分神色,四周静得能听见他身上血液滴进土壤的声音。
                              良久,他终于开口:“那也好……”
                              我背过身去,紧紧咬住嘴唇:“你走吧。”
                              身后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突然顿住:“夙夙,也许你怨我将你又拉回这十丈软红,可如果不救你,我……即便日后你要踏平神族,我也没有办法。”
                              他静默了许久又道:“这一万年,我很快乐。”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我猛然转过身怔怔望着碧水崖的入口,胸口气血上涌,我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脚下一软便支撑不住要倒下。
                              “祖宗!”匆匆而来的洵昌一把扶住我,满面担忧之色。
                              我放开他的手,扯开嘴角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没事。”
                              这世上,终究没有人能将爱恨两相抵消。


                              IP属地:江苏38楼2014-08-06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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