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特蕾西亚】
父亲回来了,他是躺着回来的,身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母亲在他的床前哭得梨花带雨,我不知道她在别的男人的床前是否也这样哭过。
战争的局势很不容乐观,父亲受了重伤,但是英国恐怕已经拿不出什么好的人去指挥作战,所以他还得回到战场上去。
“亲爱的,你看这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你跟他们说说?”实际上她巴不得父亲早点离开,她好继续用他的钱花天酒地
父亲没有说话,看了浓妆艳抹的母亲一眼,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往母亲身后缩了缩,虽然我不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但是更不喜欢父亲所散发出的戾气。
“特蕾西亚的生日快到了吧?”他慈爱的看着我。我慢慢的点点头,实际上我是在夏秋之交出生的,而不是这样寒冷的冬天。
“想要什么礼物呢?”他咧开破了口的嘴,对我笑着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的微笑,战争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已经打响,我能见到他的时间并不多,而母亲也忙于梳妆打扮无暇顾及我。除了简,我的朋友们都死在街头,身上有着老鼠细细的咬痕。
他们留给我一座空空的屋子,像一个牢笼,我被困了这么久,发现终于有机会打破它。
我鼓起勇气开口:“我可以要一艘船吗?”
父亲还是笑,没有反驳没有许诺,但是我感受到有什么在心中燃烧。
“我只想点燃一切,点燃这些已经存在的事实”
黑暗在你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
晚上我去找简的时候,她有些奇怪。眼神一直在避闪着我,连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躲。
“你知道么,我父亲已经答应我了,”我装作不在意的继续说:“一艘船!上帝,我们的机会来了!”
“嗯……你怎么说的?”她的声音轻轻的,我差点没有听到。
“我说方便我去法国看望他,我估计他被我的孝心感动了,说不定真的配上炮弹呢!”我大笑起来。那艘船绝对不可能穿过被法国人严密防守的英吉利海峡,不过我并不在乎,毕竟它只是我用来点燃一切的工具。
“到时候我们就用它找到一片干净的土地……”“特蕾西亚,”简打断我:“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她的声音居然染上了哭腔,我皱着眉头看着她,发现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后。“你的手怎么了?”简听到我这么问,更加慌乱,转身就跑。
我飞快的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快放手!”她开始尖叫,想要甩开我。
“你怎么了?你疯了么!停下来!”我将她的手拽了出来,但是停下来的却是我——那只本应该白皙光滑的手上起了一个个小小的黑色疱疹,还有往胳膊上发展的趋势。
“上帝……”我喃喃自语,把手放了下来。“特蕾西亚,我……我已经……”简捂住脸,我看见她的泪水从指缝间落到地下,在雪上溶出小洞。
“特蕾西亚,你快走吧,别管我了,我迟早会死的。”她的声音从颤抖的双唇里溢出来,变得破碎不堪。
我沉默了许久,上前抱住浑身发抖的简:“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丢下你。”
她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将她的眼泪从漂亮的脸上抹去:“你听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我们离开令人作呕的欧洲,找到新的土地,就会有最好的医生和最棒的生活条件,它会慢慢的消失的,别担心。”
简没有回答我,嘴角却不像刚才撇的那么厉害。
“所以,要有勇气。如果你……没有未来,就得靠自己去创造。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简渐渐的止住眼泪,给了我一个勉强的微笑。
【简】
脑子浮现的还是特蕾西亚漂亮的眼睛,她对我说:“没有未来,就得靠自己去创造。”总是这样充满勇气,哪怕前途一片黑暗她也会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抬起手看着上面的黑色疱疹,像被蚂蚁噬咬一般疼痛。这样如同污秽一般的印记真的会像特蕾西亚所说的一样消失吗?
我摸了摸肿起来的眼睛,心中燃起小小的希望。
这像是一场简单的逃亡,特蕾西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我能顺利逃出来,像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从大殿里跑出来,然后再也不回来。
我相信她,相信一切都会充满光明,相信我们能点燃这黑色的牢笼拥抱自由。
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让你措手不及。
外面的雪停了,是个好兆头,我看着月亮爬上树梢,一如既往的准备从小门溜走。然后我听到身后苍老的声音。
“你得了黑死病,还准备去哪里?”我猛的转过头,穿的很隆重的巫婆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说。
“你是神的使者,自然要献给神明,你应该拯救我们于苦难,而不是想着离开这里。”她闪开了一点,身后的一群面无表情的人上来围住我,将我拖出去。
“不,放手!我才不是什么使者!快放开我!”我大声尖叫,但是丝毫不起作用。
“今夜,一切都将结束。”巫婆站在旁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