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标准间呀···戚勉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在情场混了无数年，早就对这些了解的清清楚楚——要是真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你小子能不要大床房？
哼。

冬天的伏尔加庄园比起其它季节更多了一分静谧；游人很少，三三两两，大多是新婚夫妻。
俄式建筑一一入目，有的小巧玲珑，有的高大肃穆；脚下是松松软软的雪，踩在上面吱吱呀呀，像一曲低沉悦耳的音乐。

俄罗斯油画张张逼真，伸手过去好像就能碰到在摆樱桃的漂亮小女孩。

“言格···”她回身望向言格，眼神里有几多疑惑，几多委屈。
言格的心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嗯？“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吻我呢？“

（三十二）
从言格没有答应甄意的要求开始，甄意就启动了沉默模式。
玩的时候沉默，坐车的时候沉默，连回到酒店以后也是安安静静的。
言格有些发慌。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甄意哭或者不说话，这于他而言和凌迟无异。
是自己又惹她不高兴了吗？
回到酒店里甄意将脚心上的暖宝宝撕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继而抱过言格的平板电脑玩起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这个闹脾气的丫头···言格无奈，可又不知怎么才能哄好她。
哄人是自己一直以来最不擅长的事情，如果在人生中这一科是必修课的话，他不知道要补考多少回才能过。
十分钟后。
“甄意···“他靠近了一点，语气很柔和，还带一点小心翼翼。
没想到戴着耳机背对着他的甄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叫声，眉飞色也舞，看得津津有味。
他又靠近了一点，心里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冒起来——那是她为戚勉辩护的那场庭审！
她是为自己的表现开心，还是为看见戚勉开心？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是时候宣誓一下主权了。
甄意看完视频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将耳机摘下，四处看了一眼。
没有言格的影子，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她疑惑地站起身来，在屋里屋外绕了三圈，还是没有看到。
难不成，他离家出走了？
被这个念头吓到，又被这个念头逗笑。言格哪里是那么幼稚的人，更况且，离家出走也不用挑这个时候吧。
心里忽然有点后悔，是自己太任性，太会耍小孩子脾气了。
为什么要逼他做他不爱做的事情呢？
懊恼之际忽闻敲门声，甄意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跑向门口，踩得木板吱呀作响。
“言格？“从猫眼里看到熟悉的影子她连忙将门打开，又是兴奋又是不好意思：
“你去哪儿了啊？“
他端着一碗热气汤汤的汤圆稳稳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去给你买了一点宵夜，今天不是元宵节吗？“
“对呀，元宵节怎么能少得了汤圆呢？“她黏黏挨着他坐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送到他嘴边：”喏。“
言格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不饿也要象征性地吃一个嘛。“
“来嘛来嘛。“
“嗯？”
他似乎今天打定主意跟她作对似的，即使她再怎么哀求他也不肯张嘴。
甄意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将汤圆收回含在嘴里，有点小委屈。
她又捡起第二个汤圆狠狠塞进嘴里，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委屈了心就绝对不能够再委屈胃！
“啊。”被什么东西硌得牙生疼，她取出来一看，当即愣在原地。
是一枚戒指。

我的歌声里 - 曲婉婷

“没有一点点防备
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
在我的世界里
带给我惊喜
情不自已·····“
就在甄意沉溺在失落之时，一个清隽沉稳的声线将她拽回了现实。
她顿了一秒，然后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声音的来源——
言格。
“还记得我们曾经
肩并肩一起走过
那段繁华巷口
尽管你我是陌生人 是过路人
但彼此还是感觉到了
对方的 一个眼神 一个心跳
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
好像是一场梦境 命中注定····“
他的脸上有小小的羞涩，小小的坚定，更多的，是她熟悉的温柔。他的目光沉静而深邃，像揉碎了的星光。
“你存在 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的梦里 我的心里 我的歌声里···“
窗外忽然有什么东西纷纷扬扬地下落，伴着甄意心中浓郁的感动在这个异乡的世界里飘摇。
甄意心里忽然没了声音。
就这样醉下去吧。

大丰收AND锅包肉

团圆节怎么能没有汤圆呢？

烟花忽然在两人的身侧升起，一大朵一大朵，分外绚目。
他牵着她的手走至窗边，和她一起望向这奇异的美丽。
“我用一个愿望向你求的婚。”
“什么愿望？”
“一个关于团圆的愿望。”
“嗯？”
“我用我们女儿的名字，请求甄意小姐成为我的妻子，我的家人···”他眯起眼睛，似乎陷入回忆，又似是自言自语。
“此生不渝。”
感动于心，她倚在他的肩头。
“我们女儿叫什么名字？”
“婴宁。言，婴，宁。”

漫山遍野的白雪在阳光下晶莹透亮，万里无云的蓝天尽收眼底。吸上一口气，是说不尽的清凉，沁人心脾。

正当她乐此不疲地进行企鹅游戏的时候，山顶上一个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身的蓝色滑雪服干净澄澈，他飞速地从山顶滑下来，弯膝，回旋，加速，转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顺畅无比。

（三十六）
回去的时候全程飞机，当天下午就到了HK。
他们的第一站是爷爷那里。
“你们可算来了！”刚到走廊，一个老护士走过来对他们抱怨道，“这老爷子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偷偷把排骨啊甜点啊塞到口袋里，然后满屋子找‘小意’，谁劝也不听，你们说怎么办？”
甄意鼻头忽然有些发酸。
这个曾经在业界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的心里只剩下对她的疼爱了吗？
“嗯。我会劝劝他的。”甄意点头致谢，回身推门走了进去。
窗户边，一个背对着她的瘦弱背影映入眼帘，一身周正的西装，似乎要去参加什么盛宴。
“爷爷？”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老人闻言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看见她的一秒，忽然就笑了。
“小意啊···”老人招手，干枯的手指似乎处在慢镜头里。
“你快点过来。我还站这儿看你呢，你怎么才回来？你姐结婚，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甄意的眼泪一下子奔涌上来，差点就逃出眼眶。
这个慈祥面善的老人，就算自己的记忆是空的，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和他血脉相连。
这世界上总有人不计回报地爱着你，只因为你是他的亲人，只因为血浓于水。
“爷爷！”她扑到老人的怀里，死死地将他抱住。
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下来，又被她偷偷擦去。
“爷爷。”她吸了一下鼻子，定定地看着老人。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你放心，ang~有好吃的你就替我吃了吧，要不然都坏掉了，多可惜~现在小意也能买得起好吃的啦，下回带过来咱们俩一起吃···”
说着说着就又哽咽了。
肩头忽然传来一点暖意，她回头，之间言格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柔地望向她。
“爷爷···”她觉得安心多了，“现在我有人照顾了，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和他一起来看你的，嗯？”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句说完就停顿一下，老人点头她才继续说下去。
陪爷爷待到晚上他休息的时候，两个人才从病房里离开。
车内。
她默然不语，望着车窗发呆。
“甄意···没有关系的，以后我们可以天天来看爷爷。”言格打破沉寂。
“嗯。”甄意靠了过来，将头放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仿佛是想要蹭上他的味道。
“我只是觉得好幸福。我有家人，还有你。”她闷闷地说着，还裹着一点可爱的鼻音。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将肩膀向她的方向斜了几分。
“言格。明天我们去哪儿？”
“司瑰家。”

（三十八）
甄意愣了三秒钟。
“真哒？那太好啦！“
她由衷地为她开心，眼神自然也转到她的小腹。
那里果然有微微隆起的痕迹，被家居服盖着，所以并不明显。
“没有关系呀，我们可以订娃娃亲！“甄意兴奋地手舞足蹈，”我可以摸摸他（她）不？“
司瑰将肚子凑进甄意。
她缓缓地将手覆在那团柔软的凸起上，忽然就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包裹。
脑中有些奇怪的碎片闪过，是司瑰几乎变形的脸。
她好像死死拽着她说着什么，也曾抱着她看着她身上的伤痕痛哭···江水边她无力地将手伸向黑色的水流，机场里她强颜欢笑地向她作别···
她的眼泪不知为什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司瑰，要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司瑰木木然看着甄意，然后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甄意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平时言格哄她那样。
她忽然好心疼这个女孩，虽然她不知道她到底心疼她什么。
她也是有无穷故事的吧，那些沉溺在岁月里或是悲伤或是幸福的旋律——不然，为什么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生活的印记呢？
那个本该照顾她们母子的人，到底在哪里？
“甄。“哭了好一阵司瑰才停下来，一边擦着泪一边盯着她的眼。
“我现在要跟你说几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嗯。“甄意认真地点头。
“第一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这里的门都为你开着。千万不要一个人逃跑，我会恨你的。“
甄意咬唇。
“好。“
“第二件，踏踏实实地跟言格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你以前非常非常爱他，爱到一种···现在的你都很难想像的地步。你们能在一起不容易，好好珍惜。“
“好。“
“第三件。“
顿了一下。
“不要轻信任何人。你得病，失忆，都并非你所愿，也不是你该承受的。相信言格，他是最值得你相信的人。我开始以为他对你的感情很浅，但是一直到···到后来我才发现，他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你的少。所以，放心地把你自己交给他吧。“
甄意听罢仍是点头。
“好啦，我也不留你吃饭了，言格肯定还想带你去其它地方寻找甜蜜回忆呢。“
司瑰起了身，将甄意拉起来。
“去吧丫头。我爱你。“
甄意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表白“肉麻，她盯着司瑰的脸，暖暖笑起来——
“我想，我也很爱你吧。“

（四十一）
两周一过，按照计划，两个人踏上了回深城的路途；他们要参加家里安排的订婚宴，说白了，也就是必须走的一个程序。
车内，甄意悠悠然地找出一张CD放上，按下了“开始“键。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马路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2002年的第一场雪，是留在乌鲁木齐难舍的情节；你像是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凋谢······“
把这么老的歌拿出来放还跟着自得其乐的哼唱，换是旁人听了一定一脸鄙视；但是因为甄意身侧的人是言格，所以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他的车里都是她买来的CD，像今天这首都算是很“潮“的——邓丽君，毛阿敏，老狼，小虎队，每天轮番上阵，络绎不绝。
言格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不厌烦也不喜欢；一切都由着甄意，只要她开心就万事大吉。
不过，言格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
《2002年的第一场雪》自己还是很有印象的，那还是他们最初相遇的第一年，她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哼唱的那首歌。如今听来仍余味悠长，尤其那旋律还在她的唇间跳跃。
他忽然有些恍惚，13年的时光一下子错位，他竟不知身边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年龄。这时光太久，足够将她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古怪机灵的小女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正碰上她长长的睫毛氤氲出一叠小小的影子，长发随着微风拂动，一下又一下。
他喉结一滚，莫名地，有些热。
一定是天气的原因。
这么想着，将身侧的车窗降了一点。
“言格，你怎么脸这么红？“发觉了不对劲的小女人靠上来，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敢看她，他抿紧唇角。
“耳朵也红了！“她惊呼，来回打量，“你该不是中暑了吧！”
“···甄意。”言格无奈。
“嗯？”
“现在是三月份。”
“哦。”
刚想再说些什么甄意的手机响了，她看到上面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偷偷瞄了一眼言格，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啊，我不是不赏脸，这不是一直没腾出空来嘛···嗯，现在我没在HK，跟言格回他老家了···以后再说吧，一定有机会的···我这边信号不太好，那就这样，下回聊，拜拜！”
甄意扣上电话，半松了一口气。
“戚勉？”
水波不兴。
“嗯。”
小心翼翼。
“他约你吃饭？”
言格的脚放在了油门上。
“嗯···不过我没答应。”声音跟蚊子一样又细又小。
言格身子前靠了一点。
“为什么不答应？”
“嗯？”甄意大惊，“你让我去？”
“对啊。”言格表情仍是淡淡的，眸底却有些看不懂的情绪涌起。
“我陪你一起。”
“·······”
车子猛然加速，走上高速。

（四十二）
其实甄意最近并不开心。
她几乎每天都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笼罩，多数都是她对言格的“恶行”。
她看见自己将他扔在垃圾堆旁边，看见自己拿刀划伤了他的手臂，看见自己将他的日记付之一炬，看见自己将滚烫的开水倒在他的腿上······每一次她都会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抽泣，然后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有时自己也会神经兮兮地起来到他身侧左看右看，生怕自己刚刚在或许存在的“梦游”当中将他再一次伤害。
一天又一天，越发不安。
某一日跟司瑰打电话，偷偷压低声音问道：“司瑰，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以前的我，有没有可能主动跟言格提分手？”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声，继而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甄你真是太逗了！原来失忆也能影响人的智商啊哈哈哈哈···”
甄意仍是紧张：“阿司你别笑，你好好跟我说！”
司瑰这才忍住笑意，“认真”地回答起她的问题。
“那我就告诉你，三个字，不！可！能！就你还跟言格提分手？你是那种就算人家把你甩了只要理由不是爱上爱人你都能黏住人家死不放手的主儿！你要是能跟言格提分手，天上都能下刀子！别傻了，有事没事竟瞎想，有空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对付你婆婆吧。”
甄意沉默。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上次从哈尔滨带回来的礼物中，两个套娃分别送给了司瑰和安瑶，怀表给了言栩，而镜子是她准备给言格妈妈的。只是到现在自己也没敢送出去，生怕再换来责难与不屑。
“那，我有没有可能伤害他？类似于···家暴什么的。”
电话那边没了声响。
司瑰想起了她的病，人格分裂。如果是甄心出现的话，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甄，你听我说，你之前生了病，所以意识什么的肯定是有些糊涂；如果你在不清楚的状况下伤了言格，那也是值得原谅的对吧？更何况你现在都好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乖乖准备你的订婚宴吧！”
司瑰的话模棱两可，说得甄意心里更乱了。那些梦，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她又不敢去问言格，怕打碎了现在梦一样的幸福。
“好。”甄意有些累。
“我听你的，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