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脸，满脸的水珠，滑下来，落在领口的衣服里，她去拿后面柜子里的纸巾。滚筒一样的纸巾又白又胖，她想，这看起来像一个娃娃。可能是不留神，纸巾掉到地上，她呆了一会儿，蹲下身去，捡起纸巾，开始耐心的，一节一节的，去扯那卷纸巾。一点都不乱的，认真的，耐心的，平静的。只是速度越来越快的。

吃早餐的时候，她开始厌恶眼前的食物。这食物应该是她最爱的，平日里最经常见到的。但她开始厌恶它并且恨它，她露出与她良善的面目不相称的凶猛目光来，她盯着那食物，好像因此那食物就能自觉羞愧的，默默的，凭空的消失不见掉一样。她盯了它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把它吃掉了。

吃完以后，她开始打扫和收拾，每一下都使着劲儿的，很勤垦的。玻璃，地板，桌子，电视机，柜子，床单，衣服，拖鞋。她一直在收拾。手机摆在电视机旁的插板里充着电，响了很多次。她一边哼着铃声的旋律，一边打扫。很久很久很久，都还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去接电话。

很久很久以后她开始去洗澡，浴室里有一面小小的通气扇，扇叶转动的空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白白的，灰灰的，又安静又稳重的。她一边看着扇叶转动的空隙里露出来的天，一边开始洗。渐生的雾气穿透她的肌肤和骨头，她都没有察觉。

洗完澡后，她穿一件很舒服的毛衣和裤子，应该是蓝色的衣服。她开始坐到阳台去，那里放着一把舒服的椅子，她坐在椅子上，开始放松，看外面还在下的雨。天是阴的，云相互叠加在一起，有点像破败的棉絮。手机又响了一下，她略微有点儿神经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去电视机旁边的桌子上的电插板的旁边看她的手机，原来是没电了的警示声。带开关的电插板没有按下开关，手机没有充电。她丢下手机，又回到阳台的椅子上，开始坐着看外面的雨。

有个打着伞的人，像一朵雨地里的蘑菇，走进她的视线范围。她一边微笑，一边希望雨下着不要停，还希望那个突然走进她视线范围的打着一把伞像一朵雨地里的蘑菇的那个人能够突然发生点什么。她的目光静静的锁在那朵移动的雨地里的蘑菇身上，看他下了台阶，迈过水坑，躲过极速自行车，看了很久，那个雨地里的蘑菇也没有发生什么。她开始有一些愤怒，仿佛被欺骗的愤怒。她的脸上又开始现出与她良善面目不相称的凶猛目光来，她更加紧紧的盯着那朵雨地里的不断移动着的蘑菇。一直到，她再也看不见。

她似乎有些疲倦，开始把眼睛闭起来。头仰着，两只手抱在胸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自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