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上断肠魂,
奈何桥头奈何人。
彼岸花开终彼岸,
忘川河畔难忘川,
生生相错,芸芸悲欢。
三生石,前生镌;
忘情水,情难还。
奈何桥畔为哪般?
魂不灭,缘不断。”
苍白纤细的冷指紧握毛笔,在串串千篇一律而苍翠不枯的竹简上顺下几行清秀却略略抖斜的灰黑色印记——
行笔上竹,行笔入心。
半刻,指顿,笔落,首起。
千年来,一瞬,回味无穷。
耳畔,少女步声渐弱,一刻不停。
孟婆盯着少女渐渐消失的透明背影,徒自伤愣。
注目桌前,银汤碗的碗沿仍存有她的两瓣红色唇印和只属于花季少女的点点余温,地上的彼岸花之火红为碗底镀上薄薄的一层浅红,似情窦初开的少女的侧颊,又如她文落纯恬的淡淡的背影。
眼望无际的三途河水天相交之处,千缕青丝之下,孟婆的双峰柳眉微微蹙起,狭长的八字在饱满白皙的愁额中央挤起淡淡微波,精巧混浊的丹凤眼映出落日下三途河尽头深深浅浅的潋滟水光,远远看去,波澜之中尽是惆怅——
千年来,一眼,尽是朦胧。
孟婆仰首眯眼,望天轻叹。
她深知,一个轮回又将过去,陪伴她的,仍只有黄泉路上奈何桥畔永恒的黄昏与夕阳般火红的曼珠和沙华——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恋相惜永相失。
这,便是命吗……
命中注定的错过,连她孟婆也改变不了。到头来,只有静盼轮回,祈祷再续前缘。
放下手中精致的银汤碗,孟婆又凝视起那水天之线,朦胧的双瞳渐渐放大,暗自出神。
何以怔愣?她不曾晓。
何以伤颜?她不曾晓。
何以惆怅?她不曾晓。
她只知,刚刚路过的那位虽不及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有闭月羞花之容的红衣少女之魂,早已饮下今世之泪熬制而成的忘情水,挎着青竹篮,寸寸消失在奈何桥尽头。至于那是哪里,孟婆不知,也不愿知。
孟婆望桥暗笑,欣慰的泪顺双颊滚滚滴落,甚是混浊——
她生了她的一点泪痣,却多了他的铮铮清朗;她长了他的一对杏眼,又添了她的青青朦胧——
她高兴,他与她的她,似景,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