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瞳猛地一睁开,唐晓轩仿佛刚从梦魇手中逃脱一般粗重地喘着气,怔怔地望着上方的木房梁,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她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后忆起刚才的梦,满心的疑问与震惊无从宣泄。
小世?
那是小世吗?
方才梦醒的一瞬有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似乎是谁的记忆,但这些画面却又非主观而是以第三人的视角呈现,以使她清楚地看到画面中的一切。唐晓轩能够感觉到胸腔左边的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如密集的鼓点,大的吓人的心跳声霸占了自己的整个听觉。但她就只是毫不动弹地躺着,双眼失神地盯着屋顶。
那是小世。没有错。
她记得他墨兰色的短发与黑宝石一般闪耀的双瞳,他们初见时那双眼中仿佛闪烁着星光一般璀璨。
那时他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妹啦!师兄一定会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放心吧!”
不过是无忌的童言,晓轩却从未怀疑过。直到那天繁星闪烁的夜空下他消失在幽暗的森林里再也不曾出现。
可是如今晓轩却清楚地看到他在受苦。他在宏伟的石殿正中央悬空挣扎,好像被一张不可见的大网给缠住。他的身体从内部透出温和但不可阻挡的鹅黄光芒,一点一点越发强盛起来,少年的神情也显得越发痛苦,原本服帖下垂的墨兰短发仿佛被什么风吹起一般全部向上飞起,露出少年尚显稚嫩的面庞,而那面庞现在也因不堪忍受的痛苦而扭曲崩坏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一刻他身体中的光芒达到最亮程度,那一瞬间,一团人形的鹅黄色光团从少年身体中剥离出来,而他的身体皮肤在同一瞬也失去所有血色,发色的墨兰尽褪,显出一种死亡的苍白,双眸亦不再闪亮,一片空洞漆黑。
“啪”的一声,这副显然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躯体,如同玻璃一样支离破碎,化作粉末。
一切归于平静,光团明暗交替的频度也逐渐降低,慢慢稳定在一呼吸一变换的频率。
不知有谁低语。在这与世隔绝的石殿中。
〖对不起〗
〖可以的话,希望不再相见〗
皓月当空,月华如一层乳白的纱绸覆盖在地,空气里的细小尘埃在月光下如同繁星在空中飞舞。
莫铘坐在床沿,背靠墙壁,已然入梦。另一边唯一的那把座椅上一名素昧平生的红裙少女趴在扶手上也已入睡,她身上披一件血色大袍,脚边靠着一顶垂纱黑帽,身后一把殷红大刀竖在椅背。少女沉睡的面容尚看得出一丝稚气,大概十六七岁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不知为何是这般骇人的打扮。
晓轩撑起上半身在屋里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那名陌生的少女身上。
她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极其熟稔的气息。这种感觉很微妙,她说不出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稔。
她忽然想起之前黄昏时她在湖边看着通透清澈的湖水欣喜万分的时候,她听到远方的呼唤,很远很远,那声音似乎也并不是在叫她的名字,但她能够感觉是在呼唤她。然后她就去到了一个没有人烟没有生气的石洞里,看到那个悬空的神秘光团。
这陌生少女的气息,正与那光团的气息一模一样。
小世......吗?
那个莫名其妙的光团就是小世不会错的。那这个人,与小世是什么关系?
晓轩呆呆地望着沉睡的玄笙,脑海中不断浮现小世痛苦不堪的面容和凄厉绝望的呼喊,那景那声仿佛一把刻刀在她的心脏上狠狠地刻划着,一刀又一刀,无视她的拒绝和逃避,直直地刺在心底。
晓轩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重新躺下,良久才终究抵挡不过白天的跋涉劳累,在重重心事的困扰下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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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覆没?!”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一声厉喝从精美宽敞的厅堂中传来。
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攥紧着拳头怒瞪着面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士兵,脚边是一个碎裂的茶杯,从碎片上精致的花纹来看应当价值不菲,如今却沦为上位者怒火下的牺牲品。
士兵低着头不敢正视火冒三丈的城主,他勉强用颤抖的声音小声支吾道:“是、是的......我们巡逻时......在西南树林外围发现了副队长他们......全部......”
“没用的东西!”
又是一声脆响,又一个茶杯牺牲。士兵低着头盯着眼前这个茶杯的尸体连大气也不敢喘,似乎生怕自己下一秒落得和它一样的下场。
城主气得直抖,深深呼吸了一口夜里冰凉的空气,一步一步像要踩死谁似的从士兵身边走过,愤然道:“齐泱镇的那个傻蛋不愿意与我联手,如今放任那种危险的怪物留着,他会要害死自己的!”
“是啊,不只是他,你也是。”
从身后响起的声音出现的太过突然,城主还没能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一截明晃晃沾满血迹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刺了出来。城主瞪大着双眼艰难地转过头,却见刚才向自己汇报情况的那名士兵站在身后眼露寒光。
“你......”
那人将短剑利落地拔出,刀刃割裂肉体的声音直叫人牙齿发酸。而这位城主向后直直栽下,双眼中生命的光芒已然消逝。
一名身着轻铠与鲜红披风的高挑男子从门外走进,神态高傲地俯视着地上的尸体,声音冷若冰霜:“看来小姐尚未遇险,这个人类算是给了点有用的信息。”
他看着死去的城主脸色沉了沉,很是嫌恶似的立马转身走了出去,对身后的那名士兵道:“不用管此人。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主府邸,一跃跳到府旁的树上,身形敏捷,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