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三月，白发墨染弓》
一。
白衣缓缓将茗茶倒入杯中，茶香雾气氤氲，扑面而来。
此时正是三月时刻，窗外鸟鸣四处，草长莺飞，花苞初放也是姹紫缤纷，不若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句。虽此地名为洛阳，但也是艳阳高照。初春太阳倒是刺眼得很。白衣躲开光线握住杯柄摇摇茶水后，一言不发的便将眼神往左斜去。
“我不大喜欢你斜着眼看人，虽然你一开始就这么看着我。”来者坐到她面前，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而且我喜欢清酒。”
“我不是来请你的。”白衣闻言抬起头看了来者一眼，骑兵帽下红发披散，看似未曾梳理过，阳光投射到她身上，那头发便像是流淌着岩浆。“……我还以为是’空原’，原来是你啊苏漠染。”
“洛西娅有事来不了，这不是个好借口，但她真来不了。”漠染笑笑，“我也挺聪明的嘛知道现在没人。过一会就有人了，我会很快的就滚的。”
白衣就没再说话到。看着茶叶在茶杯里由蜷缩变为舒张，沉沉的躺在水底。
“我不过是一只白鸟。”白衣看着茶杯低声说，“到最后都是被烧死的……我和’空原’也说过。毕竟在风华正茂的时年里，没有人愿意看到老去。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想要我的灵魂，那就还是有点耐心吧。”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红发人耸耸肩，“我只是来找你，你满脸古代的味道我很不习惯，我最讨厌历史了我是一个准理科生——‘鬼目’大人要对你怎么样，不是我管得着的。”
“那你来做何事。”白衣问。
“主要是我对你以前的事挺感兴趣。”朝气蓬勃的小女生突然间找到了合适的话题，抬起头来眼睛发亮，“洛西娅跟我说了一些感觉真让人吊胃口啊她死活不跟我讲完真痛苦。我哥——染冰你知道吧苦逼文科生——他说这对于苦逼理科生来讲有助于提高智商——所以……！”然后估计是过度激动了她仰头一口饮尽茶水，愣了几下就捂着嘴，对着地上全喷了出来，“……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卧槽真他妈烫啊……！”
白衣也不去看她，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我不太记得什么理科生文科生，但是漠染，你如果真要听，我没有义务帮你普及历史和提高智商。”
“这可不是什么欢乐的事情。”她若有所思，“比如你明知道茶是热的还一口饮尽，最后还浪费吐了出来。”
对面人忧伤的捂了捂嘴。
“时下还早，天也算不得热，洛阳三月，除去阳光来讲还是十分美好的。窗外叶吐新绿，看着也是很好。”沉寂过后，白衣缓缓的站起身来，为苏墨染倒了一杯茶，她的眼睛垂着，“所以不管这是什么事情，悲伤的还是欢快的，喝杯茶就会过得很快。你就一点一点的喝，一点一点的听。茶喝完了，你就知道这是什么事了。”

还有的吧还有的吧

二。
冬日北风呼啸，抚旗猎猎。遍地只有白茫一色，偶尔会突兀的伸出棕黑色的树枝到眼前来。此地距繁华地带有点距离，因土地贫瘠寸草不生而无人居住。而尔不过太久，荒凉中便闻马蹄声踏风而来，撕开寒风狂暴，骑者一身白衣，白色的大袖粉尘未染，被风扬起，破风声上下涌动。
白衣一只手握着马缰绳，腾出一只手稳了稳头上的发钗。她长发仅用一根银钗挽起，荡着极淡的墨味。时下正值严冬，马蹄踏进厚雪间，留下一连窜深深的蹄印。她回头望去，看到留下的印子极快的被风雪掩盖。她皱皱眉望着四周，没说一句话。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视野过去无一人烟，唯有白雪掺杂大风相伴，她若要说什么话，怕是只有风才能回应。
“你便一直跑咯？一句话不说？”苏漠染学着白衣刚才的样子摇了摇茶问道，“那种天气里只穿一件肯定冷——你没感冒真是万幸——”
“我真不是不想说，已经被冻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况且我穿的不止一件。”白衣笑，“我也不想来点大风回答我，我宁肯它变哑。还有我没感冒过，风寒倒是挨过几次。”
漠染缩了缩脖子。“脑补了一下觉得脊背发凉……”
“我现在回想起来也全身发冷。”白衣饮了一口茶道，“但还是止不住每天都要去想很多次，从这一条线路过去很多细节我都记得，而别的大多我都给忘了。”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然后让你忘记不了么？”
“……不是，我只是去报信而已。”白衣道，“……很少经历过什么大事。而我经历过的大事，大多都是要命的。”
“报信？报什么信。”苏漠染失望的抓了抓头发，“报信有什么可说的……”
“那地方太远，让他们再派人去肯定来不及了。”白衣说这话时声音细细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点欢喜的感情，“所以他让我去——我就去了，他说快点回来，那就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下雪天而且是荒野，马比人快。”
“——喔我明白。”漠染像是没注意到，捧着茶杯摇头晃脑，“他是谁，啊你讲吧我不打扰你了。留点悬念听故事。”
“……故事。”
白衣又笑起来，短短的噗嗤一下。
“你形容得不错，以前是事实，现在还真是故事。”
风中传来的马蹄声若隐若现。门前之人听闻，便向声源处长望而去。面前风雪交加，无一人影。后声音愈加大时，便见那一白色宛若乘风破浪而来。白衣握紧缰绳，勒马骤停。
“……小姐可是来？”门前人向前一步低声问道。
白衣翻身下马，将缰绳交递与他，微微颌首。
“这天太劣，大人已等您多时。”
白衣一愣，环顾四周，随即也低声道，“……不可声张。”
“是。”守门人鞠一躬道，随后牵着马推开大门。白衣脚步轻轻踏入门后，竟看见几抹病恹恹的绿色。她瞥了守门人一眼，见到守门人神色未变，便似乎融入自己的影子中，恍恍惚惚，朝前迅速移动而去。
守门人闻若未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白衣笑，“……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印象很深刻而已。”
“就像你前面说的，因为有人让你这么做，所以才印象深刻？”红发扬起脑袋冷冷道，“……无聊。你进去做什么，报信之后就没你事了？”
“确实没我事了。你没有试过，自然不知那记忆有多深。”白衣道，“你可以试试在冬天策马狂奔，只为某一个人的嘱咐而去。”
“没兴趣，我会感冒啊不染上风寒，然后我会很难受。我不喜欢这感觉，好像天快塌下来了一样。”
“……但是接下来就不是染上风寒的问题了。”白衣再次摇了摇茶杯轻声道，“那一次的冬天太短，昼夜雪停后，路边又逢春。洛阳下起飘渺细雨，湿冷的空气……”她指了指心脏的地方，“钻入肺里，像细小的蛇一般令人难受。比你受寒了还难受。”她皱了皱眉，仿佛又一次呼吸到那湿冷的空气。“那是我所度过的一个最艰难的冬天。寒雨连绵，冷雪堆积，当风已经达到了可以将居民的屋檐掀翻的时候，冬天就过去了。这个冬天过后，一切都锋利起来，世界像一把刀，要置你于死地。”
苏漠染故作夸张惊悚的挑了挑眉毛。
印象中那一天洛阳长街上薄雾弥漫，烟雨迷离。冬天洛阳下雪不足为奇，倒是这雨悠然落下，竟是有了冬末春来的感觉，而距离初春还有好些时候。当时的白衣看着濡湿的地面默默想到，这个冬天过得太快，未必是件好事情。
现在的白衣低头看着茶叶，也默默想起当时的心情来。当时不安与恐慌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浅浅淡淡的糊在心头。

坐等下节

请随更新随艾特我不然我会一天看四五遍每次都在想着我好像是昨天看的吧这是个并不美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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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本座的感觉萌不萌啊？”
“……很别扭。”白衣略一迟疑，抬头道。果然红发早已放弃了她那帽子，趴在桌上。“……你怎么了。”
“没怎。大鸿胪寺？没记错的话那是四品官阶吧。”漠染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快讲点刺激的我都快睡着了。”
“那位正四品官就在你身后。”白衣冷冷道。
苏漠染一愣，忽的抓起放在桌上的骑兵帽，迅速地在身后划出一片弧形的风，但她又猛地停住了：“我去我还以为是鬼呢你吓我啊。”
话是这么说她仍然往后看了一眼，壁上挂着的山水画墨水淋漓。
“给你点刺激而已。”白衣笑，“你还是警觉的吧，我又不会和你打起来。鸿胪寺官位虽说没那位大人高，但也不是说有罪便定罪的。”她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笑道，“更何况碎尸案，他还准备插一手看热闹。”
“对其实我觉得碎尸这俩字挺刺激。”漠染挑起眉毛点点头。
“……你看过史书么？”白衣突然问道。
“看过一点……”漠染一脸莫名其妙，“你该不是想说这碎尸案被记载在史书里？见鬼难道你的名字就在里面？哦这么想起了真是好可怕我不想睡觉了真刺激嘤嘤嘤。”
“啊不……我的意思是你找不到这案子的。”白衣一时反应不来，“到最后这案子确实破了，奏折被烧了。”
“被烧了？”
“被烧了。”白衣点头，“好像牵连到了武皇……我也不是太懂。”
屋内燃着火炉，身着黑衣的大人凝视火光许久，忽然拿起了奏折。
大理寺卿将那奏折丢进了炉里。只听沉闷的一声响，火炉骤然爆发出明亮的火花，映出了白衣的脸。白衣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阴影里站着的大人。
“天后已经看过了，她只道让我处理。”年轻的寺卿冷冷道，“那也只有烧了好，碎尸一案已破，贼人也已捕获，终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白衣怔怔的看着那人，突然心生无奈之感。最后再是没有说些什么。窗外雨声沥沥，屋内阴暗。火光暗下之后，四周也暗了下去，奏折也再不复存。
那时隆冬将过。雨声不停，空气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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