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葱指十只交相叠玉，垂于腹前软烟罗的衣裙前，螓首正容，一番通传之后，眸中映着身前寿安宫正殿的匾，一时静默无话。黄氏之人，生来从属如意苑，死去怕也是与如意苑难脱干系，尤其在如今这一场盛大谣诼之下，人心，便很难安定起来。宫中素来是个是非之地，倘若殷氏或莫姓那头生了什么不相干的杂念来，她们只消毒舌微动，便可杀得我措手不及，届时，还能指望联合恭妃一起势均力敌么？也是笑话罢，恭妃这样的生性凉薄之人，见我花开红艳兴许还可帮衬一二，一旦落了井，下石不说，至少远远的避开是一定的，未雨绸缪，当下正是燃眉之时。）

【听说如意苑白氏求见，心中并不很惊讶，吩咐下去】请她进来。
【寿安宫里有什么动静，人在正殿，多少能知道些，更何况前阵子枯井里捞出个宫女这事，用不着让人去打听，消息都能自己传进来了。白氏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也许最后与她无关，但到底得担个治下不严的名声，无怪她着急上火。】

（ 罗裙在怡风畅荡下轻轻翩跹，撩起一角衣袂，泄露出玉履一双。款步而行，辗转至抵大殿正央，循着馥郁的馨香嗅去，瞥见不起眼处一座博山炉。）
臣妾给恭妃娘娘请安，原来娘娘也喜欢燃香？
（ 行罢表面之礼，暂且揣下正题不切，仿佛与因为道同而相为谋的人相处，总要象征性的寒暄多话几句，方能彰显出几分情谊来。微微一哂，长眉勾开生动。）
近日臣妾也十分爱香，只却是檀香，听人说，檀香似有驱污净神之效？也不知真假，但如今于臣妾而言，宁可信其有。

【赐座，随她视线看去，不禁道】不过觉着味道好闻罢了，我却并不怎么懂这个的。
【众多香料里，见她只提驱污净神之香，心里明白了几分。】
你既喜欢檀香，命人去宦官衙门那里多要些就是了，谁又敢短了你的呢。【仿佛这话并没有他意似的】我也正信这话，是得多用檀香熏熏，免得冲撞了。
前些日子，我在宫后苑遇着定妃了，你猜她都说了些什么？【我正等着白氏亲自来和我说呢，谁料定妃竟敢拿这个由头来挤兑我，呸。】

（ 剖出她话中明间暗里的隐涵，粗品一番后，而觉索然无味。我的宠眷，是你恭妃亲自极力推举下的，如今这好大一股酸味又是作何想法？眸光流连，顾着大局将疙瘩放下，顺着渐渐打开的正题缺口一路说去。）
何止是冲撞呢？！臣妾以为，人心之燥，远胜其他一切外物！只不知定妃娘娘可也是浮燥蒙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儿，惹娘娘生气了？

（　鸦睫映影眼睑边，墨环相彰与绚光眸色浣出犀锐。就真的这般急不可耐吗定妃，我知道你的长舌早已蠢蠢欲动许久了，可你也实在用不着这般不分时机，愚钝到与恭妃当面挑拨。如今殷家眼见是傍着贵妃尊荣，不意再烦管什么，倒是你，定妃，没有了退路的孤女，又凭什么妄想能将我扳倒呢？联合楼氏吗？笑话，手下败将而已。）
　　如此看来，倒是娘娘大度，臣妾在此便先谢过娘娘了。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人儿的确是死了，可故事还鲜活着，臣妾打算就此作些文章，只是碍于事发突然，又扑朔迷离得紧，无处下手。所明确的，也不过是黄氏吃里扒外，一声不说，便远走高飞，去了广陵公主处，至于死因如何，臣妾也是一概不知。
（　流言甚笃，又有定妃等人作祟，因此恭妃想把此事尽早压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话说回来，连人儿是如何死的都不清楚，糊弄得了旁人，还能糊弄自己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正是被人身后捅了一刀，所伤元气，不一一讨回，我究竟不服。）
　　不过前些日子，臣妾倒是处置了手下一个名唤马忠良的太监，听季昭容说，是因在西六宫那夹道里发现了他欲弃旧主，随黄氏投奔新主的心思，才即刻带了如意苑来的。娘娘以为，此事可与黄氏之死有何联系？

【这一刻我只恨自己没有外头衙门里那些人的脑子，这样的事儿，我是没那个本事作主，去使唤得意的宦官和锦衣卫查明白，光凭一个人，一时半会儿的，也难理出头绪来。更可气的是，我这才知道，白氏那里私逃的竟不是一个，还带着个内侍呢！好么，那宫女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他这一个没根的人竟能被那宫女忽悠过去，可见两人之间必是有什么干系的，这你得先想法子弄明白。【要不然，为何会扔下宫里的大好前程，跟着去个公主府听差？那里可升迁不到司礼监去，一辈子都得是个伺候人的苦活】
至于季氏，【忽地顿住，半晌才道】你说季氏？宫里这么多个主子，怎么偏偏是她遇上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肯定道】这事儿，你端看谁受益最大就知道了。现在为的这事，你到底声名受了连累。转来转去的，你瞧瞧最后谁能踩着你上去，不就成了？

（　抬眸对上她分明眼光，柔之以笑。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从前我只是觉得天下乌鸦一样的黑，臭味相投而已，可恭妃这么说，便不得不让我多绕一个弯子——黄氏虽说低贱，却生得还算几分可看，马忠良莫不是冲着这个去的？挑眉暗中一啐，没羞没臊的东西，净逃不过狐媚勾魂。）
　　马忠良胆小懦弱，这个好办。
（　纤手在袖中雪隐，闻言一惊，羸躯微微颤摇恍然几分离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恭妃今日所言种种虽说属实与否尚不明确，可身为寿安宫殿上座人，她似乎并没有挑间的理由。想起季氏那日浩荡行来，有些信了。）
　　季氏……可是她，无恩无宠，更无后盾，所赖也不过是娘娘与臣妾，她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呢？至少，臣妾是觉得，她还没有走到能够脱颖而出独当一面的地步，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何况她的好妹妹薛氏，还十分得宠。

【这么细细给人分析一件事儿，不是我的长项。此刻也有些不耐，因这事是她先问起的，也不用藏着掖着，索性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告诉她，让她回去自己拿主意去。】
能先把你拉下马，怎么能叫得不偿失呢？薛昭仪更得宠不假，问题是她太得宠了，多招人眼哪。
再看季氏，虽然样样看着都不是最出挑的，但到最后，反而是最安稳的那个。

（　不安之感忽的加重三分，敛了眉容，抿唇透出些微嘲弄。恭妃的话儿说到这个份上，想来应是句句肺腑，可是交错着季氏那张清丽韵婉的皮囊，又觉得十分恍惚。依照恭妃所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那些躲在暗处的，譬如季氏，平庸不假，可一路倒是晋升连连，也没见短了什么，又十分安逸……心下权衡一二，又添了几分相信。）
　　剪去臣妾的羽翼，助她的好妹妹薛氏争宠，然后一枝独秀，宠冠六宫，从此，她便可安安静静的当着娘娘，躲在薛氏的荫下，她好得意的算盘！
（　檀口轻吸了一口气，滑入心间已冷成一团银雪，纤手紧紧抚住座椅，抬首望向恭妃，想要从中获取什么，可她到底并非漩涡中心的人，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冷静。）
　　如若当真如此，那季氏可是要不得了，说到底，还是臣妾眼拙，竟举荐了季氏这样的人来，到最后养虎为患，一切，怨不得旁人……不过娘娘放心，今日所言，臣妾记在心里，相信有娘娘点拨，黄氏此事很快便可有个了结了。
（　强自一番镇定仪态，藏好对付季氏的想法，又不咸不淡的与恭妃寒暄一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