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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骑桶人作品《塔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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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08-22 18:37回复
    不知什么时候起,莲花山下岩砬窠那边,多了一个修苦行的喇嘛。
      又黑又瘦,胡子拉碴,脸上皱巴巴的,看不清楚年纪,袈裟烂得不成样
      孩子们悄悄地跑过去看。他在胡杨树下打坐,木石一样。胆大的孩子远远地扔一块石头过去,砸在他的头上,发出“卜”的一声,竟不像是砸在人身上,反倒像是砸在了烂木头上一般。有时,心肠好的大妈,到莲花山上的塔尔寺上香,会顺道绕过岩砬窠那儿,放上一碗酥油茶和几块糌粑,但大妈从山上下来,酥油茶还是酥油茶,糌粑还是糌粑,他似乎根本不吃东西的;十天半月地在岩石堆里打坐,动也不动,狼来了,嗅嗅他又走了,——他的肉,便是狼也不吃的。
      塔尔寺是有名的大丛林,里面常年都有数千喇嘛在修行的。活佛知道了山下有一个修苦行的喇嘛,便派一个索本(活佛的侍从)下山去寻他,道:“何不到寺里来修行?还可以听活佛讲经,好处不少!”修苦行的喇嘛只是不出声,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索本只好回寺里跟活佛禀报了,还说他不识抬举,活佛倒是不以为忤,只让寺里负责外务的喇嘛,久不久去看一下那修苦行的喇嘛,毕竟大家都是学佛的。
      时间长了,山下的牧民给那修苦行的喇嘛起了个绰号,叫他“枯树喇嘛”,为的是岩砬窠里有许多枯树,而喇嘛自己也长得像枯树一样。孩子们胆子也大了,知道这个枯树喇嘛脾气好,就有过去敲他脑门的、拉他耳朵的、扯他胡子的,枯树喇嘛只是不动,有时牧民来放牧牛羊,发现喇嘛的头上都积了土,长了青草,便驱使牛羊过去,把青草吃了,喇嘛也只是不动。他这样坐了多久啊!一个冬天过去,人们以为喇嘛早冻死了,可是雪化了过去一看,喇嘛还是坐在那儿,半闭着眼,结着手印,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就有人说这枯树喇嘛是活佛,供养的东西便渐渐多了起来,喇嘛身后的枯树上也挂满了白色的哈达。有一天,一个苦命的老汉,背着他瞎了眼的儿子来,在喇嘛身前跪了一天一夜,求喇嘛开恩,让他瞎了眼的儿子能重见光明;喇嘛却是一动也不动,老汉气愤不过,又不敢得罪活佛,只好又背着儿子回去了。没想到回去后不久,他儿子果真睁开了眼,看到东西了。这件事愈传愈神,来求喇嘛治病的人也愈来愈多,而且这些人似乎果真都好了。后来有人在喇嘛打坐的地方,搭了个大的毡帐,把他身后那棵枯死的胡杨树都圈了进去;喇嘛还是不动,任人们怎么伺候他,他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人们把喇嘛的胡子和头发都剃去了,给他戴上镶着宝石的毗卢帽,还要给他换一身华美的袈裟,喇嘛还是动也不动,人们去扳他的手,想帮他把旧袈裟脱下来,却是扳不动,一个人扳不动,两个人扳不动,三个人还是扳不动,大家不敢再扳了,仍让他穿着那身脏污破烂的旧袈裟罢了。
      喇嘛的名声愈来愈响,塔尔寺的活佛也忍不住从山上下来看他,喇嘛还是不动,也不出声,活佛合掌念了经文,依旧回寺里去了,却给拉萨的大活佛写了封信,信里说这里有一个修苦行的喇嘛,极是怪异。拉萨的大活佛派了人来看,这排场可大了,一路上都有鼓乐吹打着,马匹牦牛数不胜数,可喇嘛还是动也不动,真个是像木石一样。
      


    2楼2014-08-22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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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说了,塔尔寺是有名的大丛林,一年到头总有许多的法会。正月里有祈愿大法会,喇嘛们在大经堂和各殿堂献供点灯、陈列法器,每日登殿诵经祈请三次,还要考试辩经;正月十四上午跳法王舞、“浴佛”,晚上还有酥油花灯展;四月法会是纪念佛祖诞生、出家和涅盘的大法会,喇嘛们在莲花山上“晒大佛”,那佛像长十余丈,宽六、七丈,用五彩锦缎堆绣而成,把整座山头都遮住了;六月法会是纪念佛祖在鹿野苑初转falun的法会,仍在莲花山上“晒大佛”,喇嘛们还在寺里“转金佛”祈祷弥勒佛“出世”;九月法会是纪念佛祖降回人间弘扬佛法的法会,喇嘛们在大经堂里诵经,佛殿和库房的大门也都敞开着,供僧俗瞻仰里面的珍宝;阴历的十月二十五日是燃灯五供节,那天是宗喀巴大师(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创始人)圆寂和诞生的日子,喇嘛们连点了5夜的酥油灯,万盏灯火象征着佛光普照,寺院的墙壁也粉刷一新,喇嘛们高声地念诵着赞颂宗喀巴大师的祈祷文。
        但不管山上的法会做得如何热闹,枯树喇嘛还是像枯树一样的,动也不动。
        那一年的六月法会,善男信女们或是到莲花山上去看“晒大佛”,或是到寺里去看“转金佛”,独独有一个姑娘,转到岩砬窠这边来,好奇地看着打坐的枯树喇嘛,久久没有离去。
        她坐在毡帐外的岩石上,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乌油油的辫子,黑黑的眼睛,微微地笑着,像春天里一株葱绿的小树。
        第二天,枯树喇嘛竟站了起来,他伸伸腿脚,把筋骨活动开,慢慢地走到小湖边洗了个澡,又慢慢地走了回去,依旧是打坐。有牧人看到枯树喇嘛站起来了,而且还洗了个澡,便当作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到处去说;但后来看到枯树喇嘛站起来、走到小湖边去洗澡的人愈来愈多,有时他甚至还会在湖边坐一阵,看着湖水和野花,目光依旧是平静的,但有时也会忽闪一下,像他的眼睛里有一块宝石。
        终于枯树喇嘛穿上那件人们为他准备好的袈裟,正了正毗卢帽,他走啊走啊,就走到了那位姑娘住着的毡帐前,他也不化缘,也不讲经,他就在姑娘的毡帐外打起坐来,姑娘出来了,他也不看,姑娘不搭理他,他也不恼。姑娘的父母也不敢得罪活佛,只任他在外面坐着,时不时地还送些水过去,怕枯树喇嘛渴了。
        可是有一天晚上,姑娘却真的和枯树喇嘛走了,他们走啊走啊,走回了岩砬窠,就像两个人要结成夫妇搭伙过日子一样。姑娘的父母一夜不见姑娘回来,天明了,才发现枯树喇嘛也不见了,便到岩砬窠去找,果然见到两个人手牵着手,坐在胡杨树下。姑娘的父母气坏了,说这怎么是活佛该做的事呢?便把姑娘拉过一边去,朝着枯树喇嘛吐口水。以前的供养人知道了这回事,都看不起枯树喇嘛;以前说自己的病是被枯树喇嘛治好的人,也不承认了:或者说根本没治好,或者说是吃药好的,根本不关枯树喇嘛的事。毡帐被人拆走了,毗卢帽被人抢去了,袈裟也被人撕烂了。九个月以后,姑娘产下了一个女婴,姑娘的母亲哭坏了。姑娘的父亲气坏了,带着人去,拿着生牛皮的鞭子,一下一下地照着枯树喇嘛身上抽。喇嘛也不跑,也不骂,只是坐在树下,任人打他,抽他,啐他,血也流出来了,骨头也打折了,他倒在了地上,人们踢他,踩他,把他打得连条狗也不如。后来,他不动了,人们当他死了,渐渐地散去,也不埋他,让野狗来啃食他的尸体。


      3楼2014-08-22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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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14-08-22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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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早,王黑獭便赤着上身,散着裤脚,独自拖着大砍刀,走出寨子外,去与总兵对刀。总兵戎马半生,刀下不知斩了多少人的性命,怎把王黑獭放在眼里。但见他唿哨一声,舞个刀花,放马向王黑獭冲去,带起一团黄尘来。王黑獭扎个马步,待总兵过来了,让过刀锋,自己从下往上一撩,把总兵连人带马撩成两截。众官兵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发声喊,转身便逃。王黑獭也不追,只让土匪们远远跟着,白白捡拾了许多的盔甲辎重。
            自此之后,官府内再没人说剿匪了,王黑獭肆意横行,荼毒百姓,草原上的牧民和寺庙里的喇嘛,一听到他的名字,都要吓得抖一抖,颤一颤。
            塔尔寺里的喇嘛苦守了十几天,也没能盼到官兵来救,寺里的粮食早已吃尽,连老鼠也被抓得不剩几只了;铁棒喇嘛冲下山去攻了几次,却攻不开土匪的围困。后来眼看着再冲不出去就要饿死人了,活佛无法,只好答应将塔尔寺里的珍宝拿出来,任土匪搬取。
          这且罢了,土匪临走时,却又从牧民里挑出了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来,横搭在马上带走了。这可苦了那些姑娘的亲人们,但能拿土匪怎样呢?也只能哭天抢地,怨自家命苦罢了。
            土匪们在山下围了十几天,枯树喇嘛也在岩石堆里坐了十几天,动也没动,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土匪离去时,他抖了一抖,把那两只在他头顶上筑巢的野鸟惊了一下,扑楞楞飞起来,“嘎嘎”地叫。
            第二天一大早,枯树喇嘛跟前多了一个下跪的妇人,原来便是早先那女子,她跟枯树喇嘛生下一个女儿后,嫁不出去,直到三十好几了,才拖油瓶嫁给了一个靠打铁糊口的瘸腿汉人,没想到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土匪又来了,她带着男人和女儿到塔尔寺里躲藏,终究是躲不过,女儿还是被土匪抢去了。
            妇人在枯树喇嘛跟前跪了一天一夜,枯树喇嘛没动,跪了两天两夜,枯树喇嘛还是没动,跪了三天三夜,枯树喇嘛终于动了一动,泥土从他身上簌簌地掉下来,他睁开眼,撑起身子,“咯吱咯吱”地向娘热沟走去。
            妇人远远地跟着他,在沙碛里走了一天,走了有近百里地,走到了娘热沟外,妇人不敢进去,让枯树喇嘛一个人向沟里走。
            土匪们在娘热沟里建起了石头的寨子,一条蜿蜒小道通向寨门,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悬崖。枯树喇嘛在夕阳里敲响了那镶铜钉的寨门,有土匪认得他是岩砬窠的枯树喇嘛,飞一般地跑去向王黑獭禀报,问要不要把寨门打开。
            枯树喇嘛等了一阵,见寨门没开,便伸出个瘦骨伶仃的拳头,照着门上打了一拳,竟把那寨门打出了一个窟窿,他伸手进去,拉开门栓,把寨门推开,照直了往里走。土匪们看见了,发声喊,都往寨子里跑去,有吃了豹子胆的,远远地照着枯树喇嘛放箭,却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怪法,都射过一边去了。
            慢慢走到了大堂上,王黑獭已拿着刀迎出来。他也不是有勇无谋的,先敬了个礼,问枯树喇嘛打进寨子里来,为了何事?
            枯树喇嘛“啊啊”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却是个哑巴。他“啊啊”了一阵子,看王黑獭不明白,便伸脚在地上写了起来。那大堂上都是青石铺的地,却被枯树喇嘛划得石粉四溅,转眼间写成了一行字。王黑獭认不得字,回身拉了一个识字的小土匪出来,让他念。那小土匪早吓得浑身筛糠也似了,抖抖地把字念出来:“放了我女儿。”
            王黑獭“哈哈”一笑,命人把昨日里抓来的姑娘都领出来,让枯树喇嘛认,谁是他的女儿便由着他领回去。枯树喇嘛眯着眼看了一转,又用脚在地上写起字来,小土匪依旧是抖着声念道:“我不认得,你把她们全放了。”王黑獭本来答应枯树喇嘛放了他的女儿,便已是委屈求全,如今枯树喇嘛居然说自己不认得女儿,要他把人全放了,王黑獭可放不下面子了,狠狠心,把大砍刀抓抓紧,道:“哈哈,活佛必是在讲笑,天下哪有父母不认得自己女儿的?”枯树喇嘛又在地上划了一行字,小土匪吞吞吐吐念道:“我不杀你,你把她们放了。”这句话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王黑獭便是想放人,也不能放了。他黄牙一咬,心中暗道:“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难道就能抵得住我的大砍刀?”便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大砍刀带着风雷之声,向枯树喇嘛的头上砍去。


          6楼2014-08-22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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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想到了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IP属地:山东8楼2014-08-24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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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喇嘛肿么回事,感觉看不懂呢~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4-08-24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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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
                骑桶人
                  从前有一个和尚,坐在路边,从他的口里吐出一朵莲花来,人们就把他当成菩萨来敬拜。
                  后来莲花谢了,只剩一支枯干的茎。人们就觉得他也没什么了不得了,不再搭理他了。
                  后来连他的心也枯干了,肌体一点点地腐烂掉,只剩一副骨架坐在那里,人们就把他当成了妖孽,把他的骨头砸碎,扔到山谷里,一点痕迹也不愿让他留下。
                   --又是你这只臭猴子!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5-04-2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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