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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塔可斯-息兹(注⑧)的街道上磕磕绊绊的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拉斯提蒙的家映入了眼帘。从手上传来的一阵阵剧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甚至想要将整条手臂给砍下去。他用来包裹伤手的布条已经全部被染成了殷红色,布条表面凝固着的黑色血块使它变得沉重。他踉跄着走上他的门廊,撞开前门并跌倒在地板上。
芭莉妲(注⑨)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看起来被吓坏了。“拉斯提蒙!发生什么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头向她微笑:“俺们要回家了,亲爱的。”
她摸着他的前额,紧紧皱起了眉头:“你就在家里啊,老公。而且你还发着烧。”她将他扶起,然后才注意到了他的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众神啊!”她将他拉到了厨房并让他坐在了桌子旁,“是谁这么对你的?咱们应该叫警卫过来!”
当她解开布条的时候,拉斯提蒙看着他手指本该所处的地方只留下了四个血淋淋的指根,悲伤充满了他的内心。
这不重要。 泪水流过他的脸颊:“别的事儿都无所谓了,亲爱的。俺们要回家了。”
“你已经神志不清了。”伸出手,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并看着他的一只眼睛,然后看向另一只,“而且你把我吓到了。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你就坐在咱们的厨房里。”站了起来,她端起一个水盆并盛满了清水。再拿上一条毛巾,她开始清洗他的手。
“不。”拉斯提蒙摇着头,使得他眼中的房间旋转了一会儿,“不是这个家。俺们要回家乡,回阿卡什达克(注⑩)。俺已经安排好了。”
这句话使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了头:“你说啥?”
“家乡,亲爱的。俺们真正的家。俺们的祖辈在阿卡什达克的荒野上扎根,建立了伟大的城市莫拉迪姆(注⑪)。俺们能回去!俺们能自由!”他用右手从她的手中抓过了毛巾并再次将手包扎好。“快点儿。没剩多少时间了。”他站起来并拉着她的手走向前门。
她在门前停了下来,从他的手中把手抽走:“咱们不能离开。你在说啥呢?也许阿卡什达克是你出生的地方,但我的家族没一个人来自那里。再说了,如果咱们要去哪儿的话,我得把东西打包好。”
“别管了,都别管了。俺们会在到阿卡什达克的时候再把东西都买回来的。”他掂了掂身子,感受了下背包中两根金条的重量。“俺会给你买你所有想要的东西的。”
伸出手,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来吧,没多少时间了。”
在他们试图穿过塔可斯-息兹喧闹的街道时,拉斯提蒙开始担心起来了。
如果俺们没能及时赶到传送门会怎样?如果那只浆糊脑子的精灵在俺们到达之前就把石头用了会怎样?
在精灵警卫注意到他们之前,他们只有一次机会来开启传送门。他希望他能告诉他更多的同胞。他不知道有哪一个矮人不是长久以来就渴望从精灵的奴役下逃离的。虽然他们一直梦想解放卡拉丁(注⑫),但他确信甚至是那些不在阿卡什达克出生的矮人也会乐意得到在阿卡什达克集结他们力量的机会。
“那我的家族呢?那你的弟弟呢?”芭莉妲的话语加重了他内心的担忧,甚至使他感到心痛。
他看着她,知道她能看到他眼中的悲伤。他摇着头:“对不起,亲爱的。俺们实在是没有时间了。传送门只会打开一小会儿。俺们必须在它打开时赶到那儿。”
在听到他的话语所述的事实之后,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与痛苦。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哦,拉斯提蒙。你都做了些啥啊?”
他在喧嚷的街道中央停了下来。商人和警卫,农夫和工匠,不同种族、不同职业的人们从他们身边川流而过。他无法忍受看到他妻子这个样子,他无法在她内心动荡时继续前进。然而,他们离传送门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伸出手去,他用他完好的手捧着她红润的脸颊,用一种静寂的声音低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亲爱的。俺帮着解放了可以打开传送门的石头,它会带俺们回家的。”
她眼睛大张开来,不停的摇着头:“你曾说过你不再想这件事儿了,你曾说过你不再偷窃了。”
“这不是偷窃,亲爱的。”他尽着他最大的努力对她微笑。他手上传来的剧痛、内心的痛楚以及对错过传送门的担忧使微笑变得尤为困难。“精灵没有权力使俺们远离矿山,没有权力把俺们关在这儿奴役俺们!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
大地突然移动了一下。
这不是地震时的那种震颤。这就像是整个世界被人暴力地拉扯了一下。人和动物们跌倒在它们自己的脚下。拉斯提蒙愣住了,不确定他们刚刚感受到的动静是否真的发生过。时间像是变慢了,就好像整个诺拉斯(注⑬)的生物都集体屏住了它们的呼吸。
声音变得闷沉沉的,就好像是水从瀑布落下一般被从世界中抽走。拉斯提蒙耳中感受到的压力使他感到耳痛,他抬手捂住了耳朵。看向芭莉妲,他知道同样的感受也在困扰着她。从她肩头上看过去,他看到一个女性精灵在距离他们不到十英尺的地方尖叫。她的脖子上的肌肉因为用力尖叫而突起,但没有一丝声响。
在空气中“呼”的一声巨响之后,大地又移了回去,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涌了回来。
一些还站着的人就像洋娃娃一样被抛了起来。拉斯提蒙右边的一栋建筑,一座三层楼高、木质结构的大旅店,在它前后的摇晃中发出了刺耳的呻吟。虽然没有倒塌,但是大地的左右晃动使它倾斜向了一边。在数秒内,人们从中一涌而出,疯狂的冲向安全地带。
一个站在拉斯提蒙与倾斜旅店之间的人类抬起了他的手:“发生什么了?刚才那个响声是什么?”
一种带着刺痛的金属味道涂布在了拉斯提蒙的舌头上,就象是他在嘬食银片一样。回头看着他的芭莉妲,他耸了下肩:“俺不……”
大地开始轰然作响。
然后是一声巨大、炸雷般的爆响,就像是巨石从山边滚下一样。转瞬之间,恐惧的情绪在人们心中爆炸。人们开始四散奔逃。那个倾斜的建筑斜的更加厉害了,而穿过街道传来的木头碎裂声标示着它倒塌向了拉斯提蒙和他妻子所处位置的另一方。
他将芭莉妲拽向身旁,并在无序人群的互相推攘中把她抱在怀里。她哭号着。他甚至能在这毫不停顿的大地震动中感受到她的颤抖。
然后就像它的开始一样突然,震动停止了。
人们继续奔逃着,继续尖叫着,但拉斯提蒙对他们毫不在意:“你还好吧,亲爱的?”他摸着她的头,将她乱掉的发丝捋顺。
芭莉妲看起来吓坏了,但她点着她的头:“刚才那是啥啊?”
向周围扫视了一圈,他再次耸了下肩:“只是个地震而已。”虽然到处都是破坏的痕迹,但附近的大部分建筑都还立着。那个旅店已经变成了一片由断裂的横梁和碎裂的木板堆成的断壁残垣,各个不同地方都在冒着烟。他能听到从残骸下传来的一些仍然活着的人们的微弱呻吟。残骸将成为他们的坟墓。
突然之间,黑暗覆盖了这个地区。一个女性尖叫了起来,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她的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指向天空。拉斯提蒙抬头望去。在顷刻之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被一个半个城市大小的、径直落向他们的巨大物体所覆盖。他惊愕的呆站在原地。他根本无从得知这个物体从何而来。人们在玩了命的逃着,但他看不到逃跑的任何意义:人们根本没有可能从那之下逃离。他紧紧抱住他的妻子,看着他自己的死亡向着他直冲而来。
然后,就好像它根本不曾存在一般,那巨大的土块在一声霹雳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因冲去填补土块消失造成的真空区而激起了一阵狂风,风猛烈地冲击着拉斯提蒙和他的妻子。
“告诉我你和这件事儿没有关系!”恐惧使芭莉妲的声音都变了,泪水从她的眼中奔流而下。
他看着她。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没。俺所做的一切都……”他的眼睛大睁开来。
那块儿石头!昆塔斯耍的花样儿……不,那不可能是这件事儿的原因! 转过身去,不忘记拉上她的妻子,他用他双腿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向传送门的所在地。街道因为刚才的骚乱到处都被堵塞住了,但他毫不在意。他一路上穿梭躲避着所有能躲过去的东西——如果他躲不过去,他就直接撞过去。
大地再次开始颤动。从一个很小的震动开始,震动的强度在他们的跑动中不断的加强。
整个城市都在震动中发出了充满痛苦的噪音。
在他们到达商人区的时候,大地强烈的震动着,拉斯提蒙在移动中只能勉强保持不摔倒在地。“俺们必须继续前进!俺们必须在传送门关上之前赶到那儿!”
在他们跑过一个锻炉时,它爆炸了。随爆炸喷涌而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泥土。在前一刻它还完好的待在那里,在后一刻一座沙山就填满了它原本所处的位置。许多刷子和烟斗以奇怪的角度散落在沙山上。一些东西轻微触动了拉斯提蒙的回忆,但是在那种混乱之中他没有足够长的时间来让他集中精力去寻找其原因了。泥土和瓦砾像下雨一样落在那片区域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拉斯提蒙没有停下来。他不能停下来。他们离传送门是如此之近,离逃脱是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