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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眼前那个嚣张的男人正用他肮脏的手触碰柯克兰小姐的遗物。若在当初，自己现在的怒火一定会让自己不受控制地上前殴打那个人。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老戴尔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公爵，也不再有当年的那些力气。如今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以安全的状态脱身。
“如你所见，一根茶匙。”戴尔笑笑，却更像是在自嘲。
“仅仅是一根茶匙吗。”对面那人哼了一声，“为什么不说是柯克兰家的东西呢。”
“很抱歉，你猜错了。”
对方显然是感到受了侮辱，他伸出手拽起老戴尔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对着那人丑陋的脸，“妈的，给我实话招来。”
“我也经说了实话。”老戴尔不紧不慢地打掉了那人的手。眼神却谦卑——不，应该是说谦卑里透着傲慢地看着地面。
“你——”
“咚——”
来自大门厚重的敲门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挥之欲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那人恼火地瞪着门口，如果眼神能用激光表示，那么这道激光已经千百遍地扎进外面那人的心脏了。
“咚——”第二声敲门声响起。
“谁！”
“请问，老戴尔在里面吗。”
诶？——
外面是一个少年的声音，音色清冷而高贵，是一个十分有识别度的声音。也因此，老戴尔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声音的主人。
那个人……来干什么。
那个把自己拖过来的人帮助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当然，语气粗鲁。
“是这样的……在外面说不清，我可以进来吗。”
这个小子……在这个时候竟然能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他到底要做什么。
房里的四个人分别交换了眼色，想必他们此时的心情也与老戴尔的差不多——他妈的这小子到底是来找死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最后，四个人齐齐看向房间门口，再次犹豫了几秒后，站得离房门最近的那个人走上前，打开房门。
四点的阳光照进阴暗的房间里，老戴尔瞬间感到一种重见天日的自由感，但也因为双眼许久没有见到太阳，一时还未适应，迷糊之中，站在逆光背景下的亚瑟像是被光晕笼罩，就像一个小天使。
“阿诺……”亚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他看到那人手里拿的茶匙之后，却一下子变了脸色，“这个……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个？”那人若无其事地晃了晃，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茶室啊。”
“该死的！”原本那个沉静的男孩突然不顾形象地怒吼一声，几乎是在自残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懊恼地看着房间里的五个人，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你们真的是……”
这下，那四个人包括老戴尔更加搞不懂了，当然，最搞不懂的是老戴尔，“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啊。”领头的那个人问他。
这一问终于终止了亚瑟的自残行为，他垂头丧气地扶着墙壁，原先充满怒气的绿眼睛无力地看了看那人，又满怀歉意地看了看老戴尔，叹了一口气，回答：“这茶匙……是我特意为戴尔叔定做的。”
“诶？？？”整个屋子的人都呆了——包括老戴尔。
亚瑟无奈地耸耸肩，继续说：“你也知道的，戴尔叔一直待人不错——特别是待我，经常会在泡茶这方面指导我——说真的，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红茶里面可以加蜂蜜，而且——”
“说重点！”
“啊，是是是。”亚瑟不安地搓着手，“有一次我在整理茶室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图，看笔记应该是戴尔叔留下的，上面画的——”亚瑟指了指那根茶匙，“就是这根茶匙了。我感觉这根茶匙十分别致，于是我就吩咐外面的人帮忙照这个样子做了一个，就当是报答戴尔叔那么多天来对我的照顾。”
一席话说完，亚瑟又懊恼地垂下了头，而在场的其余五个人——特别是老戴尔，全部愣住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会是……
等等，现在脱身最重要。
“你们现在明白了吧。”老戴尔倏地抬起头，怒气冲天地直视领头那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已经没兴趣和柯克兰家族有什么关系了。”
是错觉吗，刚刚那个小子激动的目光。
……
两分钟后，被解脱束缚的老戴尔和亚瑟，连同那根茶匙一起被扔了出来。能够再次呼吸道自由空气老戴尔舒心地舒了一口气。
老戴尔拖着发麻的手臂捡起那根他保存了九年的茶匙，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它。对于老戴尔来说，这是他五十多年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他又怎么会容忍它被人触摸了不说，还沾染了满地的灰尘。
“老戴尔……”亚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老戴尔吃力地直起腰，亚瑟连忙上来搀扶，却被老戴尔没好气地甩开了手。
但亚瑟看起来并没有感到不快，这真是与他先前对老戴尔的态度大相庭径，“老戴尔，你究竟是……”
“你又究竟是谁。”
二人面对面站在空旷的走廊上，空气沉重得似乎被挤进了铅，喧闹的周围在一瞬间只剩下双方的呼吸声。阳光如同天使的圣光般落在亚瑟的左脸上，在他澄净的绿色眼睛中，老戴尔看到了，那个九年前消失了的柯克兰小姐的影子。
少年的喉结颤动了一下。在凡尔赛这个普通的下午，老戴尔终于得到了那个他等待了九年的答案。
“亚瑟·柯克兰。”

终于好了。这章字数爆表我已经想哭了……好吧是这样的，目前吾辈只更到第四章然后差不多明天可以更完第四章。然后因为下周一开始就要禁网一年【初三党的怨念】，所以不知道亲们有没有兴趣看下去？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就明天一鼓作气把两章都发上来……然后就要囤积一年的手稿了【无奈脸】

然后发一张图片作为第四章预告【没错是下下章】。如果第四章我没发的话也算是提醒明年的我我发到哪里了

等等我是不是翻页了？！！！哎呀好激动滚去听四千年庆祝！！！
顺便申精组亲爱的能加精了吗？✔

三
弗朗西斯·波诺佛瓦
谁能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弗朗西斯得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温室。当贞德喘着粗气讲述完事情的原委后，弗朗西斯紧张得一个不留神弄折了一朵蓝色的鸢尾花。
“谢谢你，贞德。”弗朗西斯相信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镇定，以至于贞德得到这个答复以后就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负贞德的“希望”，弗朗西斯就真的和平常一样，拿起手边的花瓶，将折断了的鸢尾轻轻放进其中。白玉的花瓶中，红色的都铎玫瑰和蓝色的鸢尾交相辉映，
“那么亚瑟他现在在哪里呢。”
“柯克兰先生现在已经回到他的房间了，暂时没有麻烦。”
“……那就好……”真的……太好了……“贞德，可以麻烦你在明天早上把亚瑟叫来我的房间吗。”
“荣幸之至。”
贞德踏着无声息的步子离开，弗朗西斯脸上的笑容逐渐崩溃，最后猛地靠在花园中的躺椅上。脸上的神情转化为骇人的恐怖。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第二天，上午
房门被悄悄地打开，那个熟悉的少年打着哈欠走进了房间。
“早上好，小亚瑟。”弗朗西斯笑着朝亚瑟挥挥手，顺手从咖啡桌上端起一杯加了咖啡的牛奶【注释①】细细品尝，并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比起在一楼的餐厅与喧闹的人们为伍，弗朗西斯更喜欢在阳台上享用早餐，一边感受清晨的阳光，一边抓着法式长棍。这点与弗朗西斯交际花一般的性格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或许弗朗西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对于他自己来说，在食堂的那些家伙们，净是些没有品位的花瓶。
“过来吃点吧，小亚瑟。我相信你还没有吃早——诶……”
话音未落，早已经走过来的亚瑟就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华夫饼，随意地浇上了枫糖就往嘴里送。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和弗朗西斯客气的样子。
嘛，我说你还真的是……不把我当外人呢。
“要咖啡，还是果汁？”
“咖啡。”亚瑟咽下一块华夫饼后回答，紧接着又咬了一块。
弗朗西斯以微笑作为回答，他伸手拿起一个特意为亚瑟而准备的茶杯，看着棕黑色温热的液体滑进反射着光芒的银质器具，二者颜色的对比让弗朗西斯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吧。”亚瑟从弗朗西斯手中接过咖啡的那一瞬间，看着弗朗西斯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冽，站着的优势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威严，“老戴尔和我母亲的约定。”
啊，这个嘛……
弗朗西斯闭上眼睛，把最后一块羊角面包送进嘴里，解决完以后还装模作样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丝毫不理会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的来自亚瑟的深深的恶意。
“不知道呢。”抱着打死也不承认的心态，弗朗西斯睁开眼看着亚瑟，一脸无辜。
“别给老子装傻。”亚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嘛，只知道一点点。”妥协似的摊了摊手。如果我说我全知道你估计会杀了我吧。
“嘁。”
亚瑟嫌弃地撇了撇嘴，那神情就像是在告诉弗朗西斯“你不告诉老子老子也清清楚楚”，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示威似的喝了一大口咖啡。
或许是因为咖啡因的作用，亚瑟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取而代之一副惊异的神色。喉结上下动了动，亚瑟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弗朗西斯，而后者，正喝完最后一点果汁。
“你……咖啡味道不错。”弗朗西斯听见亚瑟小声地说，“凡尔赛宫里竟然也有好茶师。”
“当然，这可是哥哥我自己泡的。”弗朗西斯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看着亚瑟，心中正暗暗为亚瑟的表扬感到得意——嘛，虽然他如果早知道这是哥哥我泡的他一定不会说出来的。
接下来亚瑟的表现在弗朗西斯意料之内：脸红，转头，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分不清楚难吃的东西——但是哥哥我相信你好吃的东西还是分得清楚的呦。
不过亚瑟还真是固执，甚至在下人把早餐收拾下去以后也还保持着那个不屑一顾的姿势，这让弗朗西斯感到有点哭笑不得，有点想要去观察亚瑟现在的表情。当然，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一定会迎来这个小子疯狂的轰炸。
于是，弗朗西斯只能遗憾地决定不再为难亚瑟。他走到亚瑟身边，同他一起望向凡尔赛宫的后花园，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不过，这个很有效的动作在弗朗西斯说出今天的正题的时候一下子变得无用了。
“想好下一步动作了吗，小亚瑟。”
亚瑟稍稍挪了挪身子，调整到侧对着弗朗西斯的角度，从这里，弗朗西斯可以看到亚瑟抛过来的试探性的目光，“你想好了么。”
“当然。”
“说来听听。”
弗朗西斯左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表示对能够让他发言的感激，俨然一副臣子的态度——虽然现在亚瑟仍然不是君，这样却也满足了亚瑟小小的虚荣心。见对方僵硬了一个上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弗朗西斯也开始放心地叙述自己的计划：“两周以后费里西安诺的哥哥的朋友会从西班牙到这里来。欢迎会上按照礼节一定会呈上红茶，而我已经指定了茶师——就是你。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场暗杀，你只要负责去保护费里西安诺就行，不用害怕被误伤。”
“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信任啊。”听完计划后，亚瑟不屑地瞥了弗朗西斯一眼，却微妙的没有厌恶情绪，“还真是法兰西人的做法——扯淡的戏剧性。”
“那么小亚瑟还有别的方法吗？”弗朗西斯笑着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亚瑟坦然接受了弗朗西斯笑容背后讽刺的眼神，他耸耸肩，不紧不慢地回答：“总会有的。”
弗朗西斯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玩笑，用一个假惺惺的谦卑笑容来应付过关。
第二天晚上，弗朗西斯听见一楼藏画室失火的消息。当他冲到一楼时，正看到画室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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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柯克兰
天使之歌，热罗姆，左耳……
亚瑟走在偌大的藏画室中，身边环绕着各个时代画家们的作品。或许这些画作并不是会被世人关注的那一部分，然而，对于正身处此地的亚瑟而言，自己仿佛就是它们的一部分。亚瑟甚至可以深深感受到画家们在每一副画作上所投入的心血，甚至让自己都为之动容。
真是……好可惜……
对不起……
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都像是排练过千百遍的熟练：扯下窗帘，盖在一副画作上，洒上偷来的柴油，然后，点燃火柴，扔在窗帘上。
星星点点的火苗很快就烧了起来，火焰的光芒照亮了画室，仿佛是点燃了无数盏煤油灯。火焰倒映在亚瑟的眼中，绿色的双眼渐渐变成了空洞的黑色。
在其他人被这束光线吸引过来之前，亚瑟匆忙离开了。他没有留下一点踪迹，就如同他当初来到这里时一样。
接下来，就和预想好的一样，在卧室中的亚瑟一听到失火的消息就冲了出去，在混乱的人群中亚瑟一遍遍冲进画室，将一幅幅画抢救出来，似乎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最终大火被扑灭的时刻，亚瑟总共抢救出了7褔画。其中一幅，是《拿破仑加冕》。
“你疯了吗。”迷迷糊糊地，亚瑟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亚瑟吃力地撑开眼，屋内明亮的灯光让自己瞳孔有些受不了。他伸出手挡住灯光，然后转过头，那个人的身影引入眼帘。
几乎是病态地，亚瑟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仿佛要将一天前弗朗西斯带给自己的侮辱全部如数偿还。他高高地竖起了中指，“我说过总会有办法的。”
“但你差点就要死了。”面对亚瑟不可一世的表情，弗朗西斯的脸色和语调一样阴沉，似乎根本没把亚瑟的成功放在眼里。
“但是我成功了。”亚瑟的语调嚣张到了极点，他实在是心情太好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弗朗西斯的忍耐程度已经到了极限。
“你知道如果你死了那就意味着什么吗！”对于亚瑟不可一世的态度，弗朗西斯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恼怒，他一拳砸在被褥上，把亚瑟吓了一跳。亚瑟瞪大了眼睛看着弗朗西斯，对方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紧握的手掌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你死了的话，那么一切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你明白吗！亚瑟你真是……太自私了。”
自私？……
弗朗西斯说我自私？……
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不辜负自己和弗朗西斯，他竟然说我自私？……
由最初的震惊转变为愤怒，亚瑟感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真正自私的人，是你吧。”
弗朗西斯倏地抬起头，亚瑟看到了意料之内的惊恐。
“我还记得呢，你辅佐我的条件。”亚瑟的语调不紧不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他翻身下床，居高临下地看着弗朗西斯，“你辅佐我，仅仅是为了你自己吧。”
“但是——”
“所以呢。”亚瑟打断了弗朗西斯的话，双手插兜往门口走去，“我有要听你的理由，而你，也有要听我的理由。是这样没错吧。”
房门被打开，门外的走廊一片漆黑，就连银色的月光都没有透过凡尔赛宫冰冷的墙壁进入到这里。亚瑟转过头，看着弗朗西斯，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弗朗西斯的表情扭曲着，曾经一直充满了魅惑的眼睛现在变得愤怒无比。亚瑟相信他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高傲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
我……在做什么……
亚瑟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弗朗西斯才是我在这里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如果弗朗西斯从此对我失望了，那么，那么……
“弗朗西斯！”
后者在黑暗中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呆滞。
我要说什么……
弗朗西斯……我……
鼻子发酸，亚瑟梗咽着站在原地。到头来那句“对不起”始终没有说出口。
弗朗西斯离开了，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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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波诺佛瓦
弗朗西斯独自一人坐在温室里，感到头疼欲裂。
不出所料，亚瑟将会在后天的早晨受到……嗯算是表彰？弗朗西斯对这一类的名词不是很熟悉，总之，亚瑟会升职就对了。
弗朗西斯并不为亚瑟昨晚的那些话感到困扰，他很清楚，亚瑟在那时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过不多久就会后悔。他并不指望亚瑟能找上他，但是如果自己主动为亚瑟找个台阶下他也一定不会排斥。
不过呢……
理了理自己在躺椅上靠乱了的头发。
真的……太快了
弗朗西斯很清楚，亚瑟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主张，但是，他没想到会那么快……
才刚来凡尔赛宫几天啊……
他不知道今后的自己是不是还能够继续控制亚瑟，让亚瑟走上自己为他铺好的道路。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有必要换一种方式。能够让亚瑟，彻底相信自己的方式。
有个人在晚上突然冲进他房间里，把刚刚进入梦乡的弗朗西斯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待他慌慌张张地打开了灯，发现所谓的“闯入者”竟然只是好友基尔伯特时，他几乎是虚脱般地一头倒回床上，“基尔你在做什么……”
“你……搞上了一个男人吗……。”简单明了，直奔主题，却让弗朗西斯打了个寒战，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基尔你是不是……你在说什么啊……”看到基尔伯特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弗朗西斯疑问的语调里带着哭腔。
“除非你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的室友半个晚上都在叫你的名字，否则我就一直借用你的房间。”见基尔伯特开始飞快地往地上扑被子，弗朗西斯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像吃了英国菜”来形容。
“喂这个我怎么知道啊。”
诶，基尔伯特的室友……
“那你能解释你——”
“基尔！”弗朗西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刚刚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他连滚带爬地跑下床，翻身揪住了基尔伯特的领子，“你的室友，是叫亚瑟没错吧。”
其实不用问弗朗西斯都知道，因为亚瑟的房间，正是自己安排的。
“诶诶诶是啊，你轻一点你勒到我了——”
弗朗西斯猛地松开双手，终于得到新鲜空气的基尔伯特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身为好友的弗朗西斯在此时却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他跌坐到床上，木然的表情渐渐变得欣喜若狂。
或许我知道了呢，让亚瑟你彻底相信我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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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柯克兰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早上总是看不到基尔伯特的身影。醒来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却总是会看到他半梦半醒地从西侧晃悠过来。每次问他为什么不在房间里时，他却总是让自己不用管。
什么嘛……
亚瑟一头趴在床上，丝毫不在意被弄乱了的衣物。
什么嘛……弗朗西斯那家伙……
不用说都知道吧，基尔伯特失去了弗朗西斯那里。亚瑟大老远就能闻到了，那种再熟悉不过的，只有在弗朗西斯身上才能闻到的香水味……那种神秘浪漫的花香调……
记得在来凡尔赛宫的第一天，弗朗西斯用的就是这种香水……
弗朗西斯……今天会出现吗……
哎呀他出不出先和我有关系吗！亚瑟一把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像是要把弗朗西斯从大脑中赶走一般地狠狠甩了甩脑袋。待恢复冷静之后，他踱步到全身镜前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看向墙上的时钟：7:15
差不多了呢。亚瑟拉了拉自己的领带，拿上外套，以一副十分自信的姿态向花园走去。
现在已是6月，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苛刻，刚走进后花园就热得有些不可思议。若不是应有的礼节在提醒亚瑟，他打死也不会穿上外套，更别说……在花园里踢足球。
“路德路德！Pass！”后花园深处传来令人瞩目的娃娃音，在宁静的清晨显得突兀。亚瑟循声望去，看到了灌木丛中露出一角的足球网。
诶？这个时间在后花园里踢足球？……这是要多……
亚瑟追随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脚步在草地上奔跑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近。视野也因为灌木渐渐稀疏而变得宽阔起来。距离声音来源不远处，亚瑟看到了两个人在足球场上奔驰的身影。隐约可以判断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不像是法兰西地区的人，在球场上矫健如同猎豹；另外一个……技巧什么的掌握得十分到位，但是动作好像有点……笨拙？……
毫无根据地，亚瑟在第一时间就否定了“他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这个想法”。
总之，上去问问路吧。
自己的左边有一条石板路，正通那片球场。亚瑟顺着小道慢慢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原来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双手交叠，手背撑着自己的下颚，专心致志地看着球场上的二人。
亚瑟走到了那人的旁边，微微弯腰行了礼，“先生，请问……”
蓦地，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喊出“先生”二字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两天未见的身影，还有他身上的香水味，亚瑟再熟悉不过。
你还是来了啊。
身前那人缓缓转头，他仿佛早就知道这是亚瑟一般，在转头的那一刻将两指贴在唇前，向亚瑟抛去了一个飞吻。然后，习惯性的，亚瑟躲开了。
“还是那么不近人情啊。”弗朗西斯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看亚瑟时却丝毫没有遗憾的意思，他歪着头微微一笑，“想我了吗，小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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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波诺佛瓦
怎么还是那么要面子啊……
在弗朗西斯问完那句话后，亚瑟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得不忍直视。他步伐僵硬地走到长椅的另一端，僵硬地最下，最后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怎么可能呢，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一下子感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
直到后来，终于忍受不了这阵寒意的弗朗西斯不得不转移话题，他象征性地看向球场，“呐，喜欢踢球吗。”
“喜欢，但现在没兴趣。”亚瑟干脆地断绝了弗朗西斯接话的后路。
但弗朗西斯可不会就此罢休，他不由分说地拉起亚瑟，他意兴阑珊地将亚瑟往球场方向拉，而后者所能做的就只有不断的抗议。“来吧，哥哥我正巧愁没人组队呢。”
球场中较矮的那个少年很快就接受了弗朗西斯的提议，而那个高个子犹豫了一下也顺了少年的心意。弗朗西斯转头看向亚瑟，后者正略显不安地双手握拳。
接下来的半小时无论是对于弗朗西斯还是亚瑟都仿佛是在梦境之中，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亚瑟虽说在技术上比不过其他三人，但是他无论是传球、停球、射门，每一个动作都果断又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在球场上的动作敏捷而迅速，成功地掩盖了他技不如人这一事实。
又是一脚射门，足球有力地碰撞上球网，又撞回草地上。在那么一瞬间，弗朗西斯似乎看到了，看到了亚瑟近一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不同于往日那种做出来的礼仪性假笑，那是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在夏末的阳光下暖得有些不可思议，爽朗得让弗朗西斯几乎忘记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他们来凡尔赛的目的，似乎这笑容让弗朗西斯远离了两年来所有的烦恼，完全沉浸于现在的欢乐之中。现在的亚瑟就像是弗朗西斯儿时的玩伴，或者更高于儿时的玩伴，不知道为什么，当弗朗西斯看到亚瑟脸上的笑容时，竟然也会不自觉地跟着牵起笑容。
这就是所谓的感染力吗……
用力一脚，弗朗西斯将球传给了亚瑟。
三十分钟的比赛最终以对方的险胜结束。虽说是失败，但是……
亚瑟闭上眼，微微抬起头，呼吸着花园中带着花香味的空气，任凭阳光落在自己脸上。
现在的亚瑟，是多么快乐啊。
弗朗西斯回到长椅旁，随意地套上一件白衬衫，在他换上皮鞋的时候，亚瑟在背后叫住了他
“有事吗，小亚瑟？”弗朗西斯走向长椅边的小圆桌，为四个人倒上冰水。
“……谢谢你。”
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刚刚那是……幻听？……“小小小亚瑟……”弗朗西斯惊恐地转过头，亚瑟的视线却转向了别的地方。
我我我没幻听！弗朗西斯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笑出来，有了前车之鉴的弗朗西斯十分清楚，那种飘忽不定的表情只有亚瑟在说出这种让他感觉很丢脸的话的时候才会出现，也就是说，刚刚那声谢谢不是幻听！
弗朗西斯感到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
几分钟后，弗朗西斯与另外三人都坐在了长凳上。而那个费里西安诺，正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对着亚瑟问这问那。
“Ve~亚瑟先生也喜欢西方美术吗？”弗朗西斯听见费里西安诺这样问。
美术？……弗朗西斯摇了摇头。
“这个……”亚瑟的尴尬一闪而过，“美术的话，很喜欢呢。虽说我个人不是十分擅长，但是十分喜欢法兰西和意大利地区的美术作品。”好像是有史以来亚瑟第一次那么多话？语气是弗朗西斯从没见过的……热情？
亚瑟·柯克兰你不去做戏剧演员太可惜了……用【哗——】想想都知道你对美术无感。
弗朗西斯扶着额头
但是呢……你真的很聪明……
得知亚瑟同样喜欢美术的费里西安诺马上来了精神，各种各样的问题滔滔不绝，最后甚至还提议哪一天可以带上弗朗西斯一起出去作画，然后还要带上足球，画累了就可以一起踢球，最好还要去一个有很多美女的地方什么的……
弗朗西斯看着亚瑟的表情从干笑转变成了尴尬到最后甚至连苦笑都扯不出来……他默默地在内心为亚瑟祈祷费里西安诺的话能赶快结束。
其实不用说亚瑟，就连弗朗西斯自己有时也对费里西安诺的废话招架不住。但是自己往往能适时地转移话题以求保全。弗朗西斯相信现在亚瑟正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不过呢……这次弗朗西斯并不准备帮亚瑟这个忙。
反正现在有另一个能帮忙管住费里西安诺的人在，自己还凑什么热闹。
弗朗西斯默默地喝了一口冰水，眼角的余光瞄着坐在费里西安诺旁边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一阵扑天盖雨的疑问过后，那个人发话了，“瓦尔加斯陛下，我们可能需要说正事了。”还是那个严肃到让人厌烦的调子，却在此时让弗朗西斯忍不住轻笑出声。
随后就招来了亚瑟的白眼。
“Ve~路德为什么那么严肃嘛我们还是第一次和亚瑟先生见面。”
“瓦尔加斯陛下说得对，贝什米特公爵。”内心恶趣味作怪，弗朗西斯煽风点火地加了一句，一点也不奇怪亚瑟私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陛下，过一会儿我们还需要和罗维诺先生商讨关于卡里埃多先生来到凡尔赛宫的庆典安排，所以请你抓紧时间。”路德维希说这话时眼神一直看着弗朗西斯。说话语调还是从容不迫，却能从其中听出格外的怒意，而且，很显然，是对弗朗西斯的。
面对路德维希示威般的态度，弗朗西斯无所谓地耸耸肩，便不再发话。
“咩……”看到路德维希态度严肃，而弗朗西斯也不再帮他说话，费里西安诺显然是急了，他求助地看着其余二人，而被求助的二人在他诚恳的目光下都选择了同样动作——闭上眼睛，转过头，喝水。
无奈，最终还是敌不过路德维希严厉的目光，费里西安诺败下阵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深吸了一口气，对亚瑟说：“那个，谢谢斯图亚特先生为皇家画室抢救出了几幅珍品，这些画作对于欧洲联合王国的子民来说都是巨大的财富，您所抢救出的画作是……”
一听就是路德维希教他的，就是把弗朗西斯那引以为傲的胡子拔了他也不会相信这是费里西安诺想出来的话。
感谢词冗长而又乏味，好不容易熬到了接受，弗朗西斯往口中灌了点冰水，好让自己打气精神。
打气精神来争取到亚瑟。
“所以，为感谢斯图亚特先生为欧洲联合王国的文化作出的贡献，我希望……”
“陛下。”弗朗西斯举起水杯示意需要说话，得到费里西安诺的准许之后，弗朗西斯左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放在胸前深深地行了礼，不紧不慢地开口：“在下十分清楚斯图亚特先生过人的胆识，以及对艺术的品味。也正因为如此，在下十分欣赏斯图亚特先生。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圣皇陛下能否恩准。”
亚瑟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弗朗西斯却选择无视掉，他诚恳的目光正汇集在费里西安诺身上。嘛，成败在此一举，不做的像一点怎么能行呢。
费里西安诺正愁着再说下去会被自己的话无聊死，见到弗朗西斯为自己找了这个机会感到感激不尽，“咩弗朗西斯哥哥提出的要求我都会答应哦！”
“感谢陛下。”弗朗西斯垂了垂头，继续说：“由于近日贞德——即是我的侍从，近日有要事需要回去枫丹白露宫。在下正需要有人能够伴随在下左右。而喜爱艺术又具有胆识的斯图亚特先生，是不二人选。”弗朗西斯将“不二人选”四字说的异常清晰，仿佛是在强调亚瑟的重要性，他谦卑地抬起头，开始检视其余三人的反应。
不出所料，费里西安诺立马答应了下来，再一次提出希望有一天能够一起出去玩。然而，在他的身边，路德维希的眉毛拧成一团，刻板的蓝眼睛里是让弗朗西斯烦躁的困惑。
弗朗西斯转向亚瑟。他正看着自己，微妙的表情既像是早就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又像是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
啊别这样嘛小亚瑟，你不是最喜欢出其不意的吗。弗朗西斯终于将视线汇聚在亚瑟身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亚瑟的脸抽搐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像是理解了弗朗西斯这么做的意味，嘴角木然地扯出一个弧度，同弗朗西斯一样，皮笑肉不笑。
哦，你还是想通了呐。
这次的提议意外的顺利。可能是自己高估了路德维希的警戒性，又或者是低估了他对费里西安诺的宠爱程度。在费里西安诺的强烈要求下路德维希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不过可以看出，他的确一直在犹豫着。
对路德维希的戒备又要升级了啊
弗朗西斯把自己的一缕发丝往右边梳去。明明是最讨厌这种麻烦事的，但是为了亚瑟，弗朗西斯也不得不暂且将就一下了。
很期待你的表现呢，小亚瑟。
弗朗西斯转过头，与亚瑟的眼神在不经意间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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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柯克兰
“所以，说说你在想什么吧，看看你和哥哥我有没有默契。”
简易到不行的表彰结束之后，费里西安诺拉着路德维希要求再踢一会儿球。弗朗西斯则提出想要亚瑟陪他在花园里走走。亚瑟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的，但是一看到弗朗西斯那张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的脸，亚瑟就立刻明白了他正对自己传达的信息——你现在可是我的侍从呦。
亚瑟当即就有冲上去把那个混蛋的胡子一捆一捆地拔下来的冲动。
不过其实说真的……也能缓和一下气氛吧，毕竟前几天……
“我在想什么吗。”亚瑟想了想，如果就说刚才那段时间的话，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费里西安诺了吧，“圣皇费里西安诺太过小孩子气，也不懂得何为提防他人。这也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他的管理下这个国家会变成这样。”他冷笑一声，“置于路德维希，虽然今天话不多，不过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沉稳严谨的人，可以想象是他一直在帮助圣皇管理这个国家。但是……”亚瑟有些尴尬地匆匆瞥了一眼弗朗西斯，“他和费里西安诺的关系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判断能力。我先前说过，费里西安诺太小孩子气了。
在说话期间，亚瑟注意到弗朗西斯一直用拇指抵着下颚认真地听着，蓝眼睛里也表现出了他在对亚瑟的一席话进行思考。这让亚瑟感到很舒服，就是那种受人尊敬的愉悦
“几乎全对了。”弗朗西斯给出的答复让亚瑟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得意——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最重要的一点猜错了呦。”
亚瑟看向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哈哈一笑，手肘轻轻搭上亚瑟的肩膀，“哥哥我现在在想的是：你是怎么知道费里西安诺对美术的喜爱的。”
就知道你要问。
亚瑟下定决心要装出一副政客的样子，他扯出冠冕堂皇的笑容，“我有我自己的渠道。”
原以为弗朗西斯会因为这句话而收敛起不正紧的态度，却不想他的笑意更加明显，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这样回答。这种像是早就洞穿一切的态度不免让亚瑟感到厌烦。
“好吧，哥哥我没有兴趣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弗朗西斯摆摆手，转身往凡尔赛宫的方向走去，亚瑟只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耐烦地问他他刚刚不是想要去散步么。
“嘛，哥哥我改变主意了。哥哥我想回去冲个澡，把这身臭汗洗掉。然后，我要带你见一个人。”
“抱歉，今天没空。”又一次拒绝了弗朗西斯的邀请。
哦该死！明明想要找机会道歉的！
意识到刚刚的表现是多么无礼，亚瑟原本强硬的语气很快软了下来，连忙改口，“我是说，可以改天吗，弗朗西斯？”亚瑟希望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
弗朗西斯笑眯眯的表情耸拉下来，蹙起的眉让亚瑟感到一瞬间的犹豫，差点就要同意他的邀请。幸好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抱歉，弗朗西斯。”趁自己还改变主意前他赶忙补充。
弗朗西斯的表情略显扫兴，“哦，好吧。”他耸耸肩，往前走了几步，随后转过头来，向亚瑟眨了一下右眼，“只不过哥哥我可不会承认老戴尔的魅力比我大。”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弗朗西斯你——”
“哥哥我可是会读心术哦。”
“扯淡。”
“哈哈不开玩笑了。”走到主建筑前，弗朗西斯把亚瑟往楼梯方向一推，脸上笑靥如花，“建议你在去茶室前去冲个澡，老戴尔可不喜欢你身上有汗臭味。”
“别搞得像你就是他一样。”
亚瑟低声嘟哝一声。虽说不愿意承认，但是弗朗西斯的友情提示似乎没有错。对此，亚瑟伸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小拇指和无名指伸了回去，剩下中指直挺挺地留在空中。
弗朗西斯的脚步声夹杂着他的笑声渐渐远去。成功耍了弗朗西斯的亚瑟感到心情大好，潇洒地转过身踏上台阶时才想到自己该死的还没有道歉。
弗朗西斯这家伙……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吧。亚瑟自我安慰道。
他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弗朗西斯无神的双眼，内心一阵抽搐。
混蛋啊他一定不会在意的一定不会的！
内心无比纠结的亚瑟抬起头，对着不远处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去找老戴尔吧。
亚瑟整了整刚才因为踢球被风吹乱的头发，弗朗西斯说的没错，老戴尔不喜欢有些邋遢的人。
上帝你怎么又进入我脑海里了！
亚瑟拔腿冲向自己的卧室，好像自己再在那里思考一件事，弗朗西斯这个人就会不断地进入自己的脑海。他觉得他现在十分有必要去冲个澡，没错，就像弗朗西斯说的那样。
我操怎么又是你！
当亚瑟今天第二次确定服装没问题时，门外的基尔伯特告诉他他已经在浴室里呆了三十分钟。
对于基尔伯特半开玩笑抱怨，亚瑟只是一笑了之。他问过老戴尔关于基尔伯特的真实身份，他给出了自己意料之内的答案——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公爵的兄长。但据说他虽然具有卓越的军事才华，却不愿过多介入国家的管理，在这个短暂的和平时期只想消磨时光——在这点上亚瑟为路德维希感到可惜，路德维希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卓越的政治家，只可惜他生不逢时，身边似乎没几个能干的人。
但如果真要这么说，目前自己身边只有弗朗西斯而已。亚瑟一边走在前往茶室的路上一边想。弗朗西斯对自己承诺过他会为自己得到军队与忠臣，不过就按照目前自己的身份，可以说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熟悉的茶香调皮地钻进鼻腔，亚瑟看到那扇熟悉的乳黄色大门渐渐靠近视线。几乎是习惯性的动作，他在靠近大门的时候脚步渐渐加快，然后抬起手，准备叩门。
几乎是手背碰到大门的同一瞬间，亚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猛然间意识到，这一个月来，他将要经历第二次“最后一次”。
亚瑟再一次感到奇怪，明明自己如此讨厌这里，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不舍。
毕竟，如果没有这里，自己也不会认识老戴尔，也不会知道他与自己母亲的承诺。
亚瑟发现他在刚刚计算“得力助手”的时候忘记加上了老戴尔，戴尔·基辛格，亚瑟昨天才知道他的名字，那个九年来一直遵守着那个几乎无法完成的约定，一直忠心耿耿地在等待自己的名字。
亚瑟问过老戴尔是否他愿意帮助自己，以他的人缘可能会帮助亚瑟获得一些经验更为丰富的助手。然而老戴尔给自己的回答却是——
“抱歉，辅佐你并不在我的任务范围之内。”
好吧，事实上老戴尔等自己九年的确已经耗了他太大的经历，亚瑟忍了一下还是强迫自己理解了——虽说不怎么情愿。
那么这次……可能是最后的道别了吧。
亚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阳光透过窗帘间隙照的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洛可可式的柜台以及墙面并不是亚瑟最喜爱的样式，但是如若仔细看看，还是能发觉其中的可爱之处。屋子里人不多，大部分都回房去午休了。但是在角落中，亚瑟还是看到了老戴尔的身影。
老戴尔倚着窗坐着，眼睛眯起，身边放着一杯红茶。据悉，老戴尔其实并不老，最多只有六十岁的年纪。可他半天的白发和骨瘦如柴的身段却让他看起来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礼服也皱巴巴的，一副对生活毫无希望的模样。而或许只有亚瑟才知道，老人眼中迷茫的深处，是多年的执着。
“戴尔……叔。”亚瑟走到老戴尔面前，行了礼。自从他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他就开始这样叫老戴尔，希望这样能够缩短二人的距离。
老戴尔的身体动了动，他睁开眼，严厉的眼神直直向亚瑟刺来，后者则浑身打了一个寒噤。似乎是年龄的关系，在老戴尔面前自己总是无法变得威严起来，“有事吗。”老戴尔问自己。
亚瑟象征性地清清嗓子，其实这个动作也是用以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戴尔叔，我希望能够品尝您泡的红茶。”
天啊，戴尔叔请你不要拒绝我。
听闻这个请求，老戴尔怔了怔，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亚瑟。
还是不得不说出来吗。亚瑟懊恼地心想为什么老戴尔偏偏在这个时候不配和自己，一定要让自己说出这个请求的理由。
不过也没办法不是吗，反正，迟早要知道的。
“我……以后要在波诺佛瓦侯爵身边工作。”
“……恭喜。”
“所以我希望——”
“知道了。”老戴尔慢慢站起身，把自己那杯红茶推到一边，亚瑟注意到，那杯是用茶球泡的，从老戴尔平时用茶叶泡的严谨不同，明显没有特别在意过，“想喝哪种？”老戴尔打开橱柜，亚瑟望过去，里面全都是各色不同的茶叶罐。其中比较显眼的就是世界三大名茶都位于其中，让亚瑟感到眼花缭乱。
不过亚瑟并不准备品尝这些。
“我希望……母亲最喜欢的那种。”
老戴尔伸手去拿茶罐的手顿了一下，干枯的手掌从祁门红茶的茶罐转移到另一个茶罐上。
亚瑟看到，那个红茶名叫“英红九号”。
亚瑟暗暗自嘲这真是强大的遗传基因。
自己喜欢这种红茶，是喜欢它初入口时能用“霸气”来形容的苦，那种苦可以一直蔓延到舌根，乃至整个口腔。然而紧接着，从舌根弥漫开一丝淡甜，却无法让人捕捉住，但是却让人印象深刻。亚瑟爱这剧烈的反差，比起单纯的甜，这种苦之后的淡甜更加别有深意。
那么母亲是不是也因为这种原因，而喜欢上它的呢。
拿出了茶罐，老戴尔以要去拿茶壶的名义离开了一会儿。回来以后，亚瑟看到他的手上抱着一个茶壶，上面都铎玫瑰耀眼如阳光。
基本上工具齐全了以后。老戴尔从茶罐中抓出一把茶叶，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拨弄掉了几片茶叶，然后小心翼翼地洒进茶壶之中。随后他指示亚瑟把一旁的水壶中的第三个拿过来，亚瑟看到，上面写的是“90-95℃”。
首先洗茶出来的茶汤颜色分外显眼，其香气也是亚瑟用茶球泡茶时从没有闻过的。莫名的，亚瑟感到一丝自愧不如的尴尬。
洗茶过后的第二泡，老戴尔弯下腰，他将水壶抬高至一定高度，再让水柱倾泻而下。这据说是利用水流的冲击力将茶叶充分浸润，以利于色香味充分发挥。滚烫的水在茶壶中冒出一阵白气，挡住了人的视线，老戴尔却精确得在水满到某一位置时停止了，原本做什么都会颤抖的双手在此时意外的利索，甚至没有多余出一滴水来。
这一系列动作更是让亚瑟大跌眼镜，许多年自己泡茶的经验让自己知道了1:50的最佳比例。虽说用茶球泡茶是不用在意茶叶的这个“1”，但是茶水的“50”却实在很难把握。而眼前那个曾经一度被自己鄙视的老戴尔却对茶叶和茶水的比例如此自信，这让亚瑟实在是受到了惊吓。看着老戴尔认真的动作，亚瑟硬生生把那句“你是怎么确定茶水的比例的”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轻轻将盖子盖回茶壶。一道茶的工序算是结束了。英红九号是大叶茶，所以估计要等待三分钟左右才能饮用。在等待的期间，亚瑟和老戴尔都没有说话，但是二者都在看着窗外，像是在思念一个人……
三分钟后，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亚瑟用茶球泡红茶时从没有闻到过的，如此浓郁的香气，让人不禁怀疑入口之后是不是真的还有“苦”一味。
亚瑟捧起茶杯，香气愈发明显，他感到自己就在那么一瞬间迷上了这种味道，而且，里面好像还有花香的味道……
这个味道，和弗朗西斯用的那种香水，味道很接近诶……
弗朗西斯你给我去死！！！
为了不让弗朗西斯再次进入自己的大脑让整杯红茶都变得索然无味，亚瑟匆忙小啜了一口微烫的茶汤。
是一种比以往更加强烈的苦，但是却丝毫不干涩，苦得醇厚，苦得让人心安理得，就像这是它本身应有的味道一般。但是……如果有耐心品尝下去，会发现它的甜也更为明显，同样是从舌根蔓延出来的淡甜，同样无法将其捉住。但是，这次的甜，却多了一点味道……
“你母亲，当年很喜欢这个味道。”
哦，是呢，那种多出来的味道……
“戴尔叔……”亚瑟把茶杯放到柜台上，转身对着老戴尔，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谢谢你，等了我如此多年；谢谢你，义无反顾地遵守着诺言；谢谢你，为我泡的这杯红茶。
亚瑟没有看到，老戴尔淡淡笑了起来，这可能是老戴尔九年来第一次微笑，而这个微笑只为亚瑟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