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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转载】《梨花落晚风》by绿亦歌,爱格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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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绿亦歌吧,作者绿亦歌@lvyige
原楼主:@雪羽夕晨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08-27 11:48回复
    主编推荐:
    这个故事,依旧是小绿一贯淡淡的风格,依旧以情怀取胜,可却别有风味。
    也许是因着那个年代感,读后令人心里特别怅然与伤感。
    更难得的是,故事里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正是那些情怀,令这个故事,变得特别。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4-08-27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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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落晚风》by绿亦歌
      他卒于1999年的春天,门前的梨花落了一地,他终身未娶。
      ——————————————————
      楔子
      1985年的冬天,英国的天空被冻得一片萧瑟。街头的古典建筑只能隐约见到哥特式的墙瓦,人人都在等待天明。
      温笛就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拿到了“佑星”的英文命名证书和运行轨道模型。她将它们锁在抽屉的最下层,抬起头时,看到窗外最后一片梧桐树叶也凋零了。
      这是她在浩瀚的宇宙中发现的第一颗行星,它距离地球三百多光年,作为发现者,她将它命名为“佑”,在提交材料的时候,她站在剑桥大学历史最悠久的会议室中央,静静地说:“在我的祖国,遥远的东方,这个字代表着神佑,意思是幸福降临。”
      这天傍晚,温笛离开实验室后,连夜乘坐火车来到格林威治。著名的天文台还大门已经上锁,空无一人,她穿着格子大衣坐在上锁的铁栏前,等待了五个小时,在这个被称为世上最正确的时间前,看了一场日出。
      温笛蹲在本初子午线前,用手颤抖地抚摸上这条隔断经线,划分南北的裂痕。游客喜欢跨在零度经线的两侧,似乎这样就能站在世界的中心。而她思念的人,此时正在大西洋的那一端,她同他晨昏颠倒,不知道在他的梦里,可否还有她的身影。
      “嘉祐,嘉祐。”温笛喃喃念着他的名字,那噬心的钝痛先是从她的心尖冒出,然后隔了许久,才啃遍她的整个身体。同陈嘉祐分开的这十余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在欺骗自己,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承认,她和他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生离亦如死别,他将永远也无法知道,在这茫茫黑暗的宇宙中,有一颗以他为名的星。
      三百八十光年,即是说,下一世,亦没有办法再相遇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08-27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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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949年9月,北平再次被改名为北京。三年后,温笛和陈嘉祐出生在这片土地上,两家住在同一条宽巷子里,院子外栽满了梨树,荷塘里的金鱼不时跃出水面,咬住被风吹落的白色花瓣。
        那时候家长喜欢在孩子呱呱落地时就在他们面前摆上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笔墨纸砚,风车转盘等等,以此推算孩子的命运。小嘉祐一直往外边爬,最后抓住一个汽轮模型,家里人喜出望外,说这家里是要出一位工程师了。
        几个月后,旁边的宅子里,刚满百日的小温笛,坐在床上对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哇哇大哭。一旁的老人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这孩子不属于这里,以后注定是要背井离乡。”
        温笛和陈嘉祐,便是在这样一条又祥和又喧嚣的巷子里长大。温笛的父亲对她期望很高,一大早出门去工厂上班,就将温笛反锁在内里,让她写字背诗词。
        陈嘉祐每天准点来温笛家报到,他轻松地跑上窗外的梨树,满树挂着个头很小的梨子,他顺手摘下一个,放在嘴里一咬,又酸又涩,他一边抛起梨子一边冲屋子里大声喊:“温笛,温笛——”
        温笛走到铁窗边,左看右看,却找不到他的人影。她惶惶不安地走回书桌前坐下,他又开始捏着嗓子叫:“温笛,温笛——”
        陈嘉祐笑着使劲晃动梨树的枝桠,绿叶与梨子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到了夏天,陈嘉佑偷偷带着温笛去河边,她不识水性,只敢脱了鞋子把小脚伸入河中取凉,陈嘉祐把裤腿高高挽起,手臂伸入水中使劲一拍,水花潋滟,落了温笛满身。
        温笛用脚踢着水花还击,结果脚踩上河底石头上的青苔,整个人顺势向水里扑去。
        “温笛你站好啦,水才一米深啦!”
        温笛半疑半惑,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站直了身子,水位线在她脖子边荡啊荡。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08-27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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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1960年,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在宽巷子前停下来,从车上走下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穿一件浅灰色儒衫,手中提了一只小巧的黑色牛皮箱。方仁站在古城的红瓦绿墙前,摘下自己的帽子,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这年二十六岁,毕业于同济大学医学系,风尘仆仆的来到北京,就职于位于城东的协和医院。
          湛蓝的天空中,排成一字型的大雁掠过,方仁看着不远处在树下嬉戏打闹的陈嘉祐与温笛,不由得笑起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
          谁也不曾想到,这位眉目如画,斯文温和的年轻人,将改变温笛和陈嘉祐的一生。
          方仁很快得到了街坊邻里的欢迎和认可。他脾气温和,为人谦卑,谁家有个发烧感冒也不用再大老远跑去医院。更何况方仁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学生,不识字的长辈有时会拿着报纸敲开他的门。
          陈嘉祐的外公开了一家中医铺子,方仁对老人十分敬重,时常拿着要药理书来向老人请教。一来二去,陈嘉祐和方仁也熟悉了起来。他隔着老远就脆生生地开始叫:“大哥哥,大哥哥!”
          温笛周末写完作业去找陈嘉祐玩时,看见他难得地坐在石凳子上,跟着方仁学雕刻。
          “你们为什么要削木头?”温笛不解地问。
          “你不懂啦。”陈嘉祐学着大人的模样摆摆手,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木屑。
          方仁微笑着,冲温笛招招手,刻刀和木头在他的手里飞快地转起来,不多时,他就雕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温笛赞声连连,开心地接过小猫,还不时凑过去想看看陈嘉祐到底在雕什么。
          “不准看!”男孩扑上去捂住自己的作品。
          方仁就像一座巨大的宝藏,他身上永远有陈嘉祐和温笛想不到才能。温笛最喜欢吃他烧的熊掌豆腐,刚刚出锅,她伸着指头偷偷夹一块儿丢入嘴里,烫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到了后来,巷子里的大人都知道了,要找温家和陈家两个孩子,去方大夫的小屋里瞧一瞧,准没错。
          方仁有一箱子的列夫托尔斯泰,契诃夫和屠格涅夫。他学过俄语,托在俄国留学的好友带回原版书籍,闲暇之余,他就伏在桌前自己译书。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4-08-27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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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再长大一点,温笛开始缠着方仁问一下奇奇怪怪的问题。
            “什么叫万有引力?”
            方仁笑着回答她:“它的意思是说,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个物体,无论是生灵还是死物,所有的东西都是相互吸引的。”
            温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方仁想了想,从抽屉中拿到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圆,又在一旁画了九个小圆:“听好了笛笛,这颗最大的圆就是太阳,而这一颗就是我们所在的地球,它之所以会绕着太阳转动,就是因为彼此之间存在着引力。在宇宙里,像地球这样的星球还有很多很多。天地之间,大到星球,小至尘埃,它们之间都存在着一种引力。”
            方仁侧过头去,他惊讶地发现温笛正双眼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这幅草图。隔了许久,她才开口问:“方仁哥哥,太阳是世界上最大的东西吗?”
            “不是。”
            “这幅图叫太阳系,太阳应该是其中最大的星体。但是太阳系只是银河系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银河系以外,还有更大的宇宙。而宇宙,”方仁轻声说,“宇宙,是无穷无尽的。”
            听到这里,温笛瘦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第一次意识到人类和生命的渺小。
            而后的几十年里,每当温笛提到宇宙这个词语,身体总会不由自主的颤栗。她对这片天地心存敬畏,而正是这种敬畏,使她看到了和旁人不一样的世界。
            此后又是三年,陈嘉祐开始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抽条长高,轻易地超过了温笛,他还放下豪言,说等过完年就能达到方仁的肩膀。温笛不服气,每天都在家里练跳绳,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了,她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梳理它们,将它们扎成麻花辫。
            方仁笑着看着两个人的变化,恍惚时想到,原来自己搬来北京,已经有六年了。要形容时光,白驹过隙,日月如梭,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啊。


            8楼2014-08-27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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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热心的邻居闲来无事就喜欢给方仁介绍姑娘。方仁推辞不过,见过一两位,可他却不知道与她们聊些什么。温笛和陈嘉祐从自家大人们那里听到了这些,于是两人蹲在方仁家门外不让他出门,生怕他就这样牵个姑娘结婚生子,就再也不会理他们了。
              方仁哭笑不得,只得蹲下身来给他们讲道理:“你们听好了,人都要长大的,要离开自己的家,甚至是故乡。父母、老师、朋友、同学……总有一天,他们都会离开的,最后能陪着你们的,只有自己。”
              两个人低头不说话,就是挡着门不让方仁走。
              方仁无奈,只得退步:“好啦好啦,听话,我不会不理你们的。”
              温笛这才期期艾艾地抬起头,问他:“方仁哥哥,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方仁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教给过温笛和陈嘉祐很多东西,他教会他们读书写字,教会他们诚实守信,教会他们如何去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现在,终于轮到他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爱了吗?
              方仁手忙脚乱,只能摇摇头回答:“没有。”
              “那,”陈嘉祐转转眼珠,不好意思地问,“怎么样才叫喜欢一个人?”
              方仁又是一愣,心里感叹这两个小家伙的问题真是越来越刁钻了,他想了想,才回答:“大概就像是,你抬起头,忽然看见了夜空中一颗很亮很亮的星。”


              9楼2014-08-27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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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仁死后,留下遗书将包括他的住所在内的所有财产留给温笛和陈嘉祐,供应他们日后学习的一切开销。他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窗户没有关上,清风吹得白纱窗哗哗作响,窗前的书桌上,依旧是两支毛笔,两支钢笔,墨水被放在了左上方。保护书桌的玻璃下压着几张黑白照片,穿着黑色大衣的方仁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孩子,再后面几张,少年和少女的眉目渐渐张开了,照片中央的方仁,也渐渐有了老去的迹象。和照片一同被压着的,还有几张白色便签纸,上面列着他想让他们读完的书单。
                书桌的最中央躺着他的笔记本,翻开来,扉页上是方仁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年岁有加,并非垂老。理想丢弃,方坠暮年。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废必致灵魂。
                他将他的一生献给了这个伟大的事业,在北京生活的七年里,他主刀做过上百台手上,拯救过不计其数的生命。
                他最爱的檀木椅子上还搭着他的外衣;柜子上的薄荷枝才刚刚发芽,露出一点新绿;他的搪瓷大口茶缸还摆在一旁,褪了一点颜色,还是能看到上面印着的吉祥如意。
                一切都是方仁还在世时的模样。
                十五岁的温笛和陈嘉祐,哭得跪倒在他的床边,空荡荡的单人床上,被子和枕头整齐地叠在一起。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11楼2014-08-27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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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1969年7月21日,阿姆斯特朗乘搭“阿波罗”11号载人飞船登月。他说,“这对一个人来说,只不过是小小的一步,可是对人类来讲,却是巨大的一步。”
                  温笛在广播里听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她正在背万有引力常数。这一天,整个世界都在不停滚动播放这条跨世纪的新闻。
                  温笛伸手环抓住自己的胳膊,她能感觉到上面因为激动而颤栗起来的鸡皮疙瘩。
                  她从小道上冲出来,陈嘉祐急忙踩下刹车,差点被她弄得人仰马翻。
                  “嘉祐,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陈嘉祐笑着站直了身子,扯了扯她的头发:“听到了,温笛,我听到了。”
                  人类,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从未停止过对未知的世界的探索。温笛仰起头望向几万英尺的高空,她感觉到血液在自己体内翻滚的声音。这一切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她想要去了解这个孤独的宇宙,想要与它对话,想要知道,无限之外,还有什么存在着。
                  她想要为此奉献她的一生。就如同当年的方仁。
                  教室里坐着的学生每年人数都在减少,成绩好的学生都选择了去念中专,毕业之后国家包分配,能拿一个铁饭碗,这几乎成了默认的选择。温笛被老师找去谈过很多次话,可是她还是坚决要念大学。
                  “师范学校没有天文系,”她认真地说,“老师,我要学天文。”
                  “学天文?”老师气得鼻孔生烟,“你每天研究星星能当饭吃吗?”
                  “不能,”温笛摇摇头,“可是老师,对我来说,理想比填饱肚子更加重要。”
                  温笛的家人也因此被请去学校谈过很多次话,她家人对此也反对得厉害。温笛没有办法,她开始闹绝食。晚上的时候有人透过窗户向她屋子里扔石子,几年前的铁栏窗已经被改成退窗,温笛蹑手蹑脚换好衣服,从窗户上翻出去。


                  12楼2014-08-27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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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力气惊人,竟然一把推开一旁年轻的战士,起身不顾一切地就开始往回跑,温笛眼前一亮,急忙跟着跑了上去。路果然是断的,女人竟然毫不犹豫抓着他们上来时的绳,踩着湿漉漉的山坡,慢慢地滑下去,一阵狂风吹来,整个人都悬在空中摇摇欲坠。温笛在不远处找到另外一条绳索,模仿着女人的动作跟着往山下去,那一刻她心跳如雷。
                    两个女人从山崖上下来,整个村子已经坍塌了,女人登时跪下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呼喊自己女儿的名字,她说的是土话,温笛听不懂,她浑身冰凉,洪水断绝了眼前的路,有大树被哗啦一声冲倒,温笛忽然看到前方的缓冲带边有一个岩洞,洞外的植被已经全部被压垮了,温笛心底升出一股莫名的希望。
                    温笛手上没有任何工具,她只能用忍痛用手去拨开树丛和荆棘,一边艰难地前进,一边大声叫着陈嘉佑的名字:“嘉佑——嘉佑——”
                    忽然,她听到一阵十分,十分微弱的哭泣声,因为太微弱了,在风雨交加中,甚至只像是她的幻听。
                    “有人!这里有人!”温笛欣喜若狂,冲着女人大叫。
                    陈嘉佑为了救女人的女儿,被倒下的树砸住腿,小女孩力气不够,根本推不动树,前方道路又受阻,她无处可去,只能听从陈嘉佑的命令躲在岩洞里。温笛和女人不敢轻易挪开大树,女人带着女儿回去找救援部队,温笛坐在陈嘉佑的身边没命地哭,他无奈地笑着,伸出手握住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嘉佑不可思议地望着温笛。
                    温笛不回答,只是一边哭一边抛着陈嘉佑身边的砖瓦,陈嘉佑这才发现她的双手已经烂掉,全部是淋淋的血。他为此感到无比心痛,他的温笛,应该坐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里,翻着她的专业书,那是他一无所知的世界。
                    他不知道的是,她是喜极而泣。一点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生死相隔了,一想到这里,温笛绝望得仿佛被掏空了心。
                    “别哭啊温笛。不哭,我在呢。”他强忍着疼痛,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安慰温笛。
                    温笛无法自抑,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混杂在风雨之中,狂风骤雨,在这一刻统统消失,她的世界只有他。


                    16楼2014-08-27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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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陈嘉佑的腿伤养了两个月,没落下什么病根。他因为救险积极有功,被授予一等奖,他把勋章拿嘴里咬了咬,硬得要命,他用旧衣服将它裹好托人寄回了北京给温笛。温笛在电话里怪罪他:“你给我干嘛,人是你救的,功是你立的,我就当帮你保管啊。”
                      他不说话,握着话筒笑。
                      那时候长途电话费贵得吓人,温笛抓紧时间一股脑地给他讲话:“最近我天天都在背单词,走路吃饭都在背,脑袋都要爆炸了。”
                      下一周英国剑桥大学天文系系主任David到北大访问,学校开始考虑将天文系分出物理学院,单独成立学院。男生英语大多不好,系里选出了温笛作为学生代表担任David教授的翻译一职。
                      David教授十分痴迷中华文化,他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他笑着给温笛说当他还是一位英俊迷人的小伙子时,他就一直想要来一次中国。
                      “我爱过一个中国女孩,她和你一样,有一头漂亮的长发。”他站在长城上,望着远方伤感地说道。
                      温笛沉默着没有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可惜这世上之事,大多都只能有一个美丽的开头。
                      她将她写的论文递给David看,他连连称赞,不肯相信所有的数据都来自她的草稿,那时候国内通行的计算器只有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功能,还不如心算来得快。David和同行的两外教授全部为中国学生的数学能力感到震惊。他们的专业课本只是国外的入门读物,可是分析起行星运行轨迹起来,堪比一台性能强大的计算机。
                      “有这样的青年人,你们的国家一定能够重整雄风。”他们由衷钦佩。
                      温笛为此感到自豪,她说:“她只是睡了一觉,现在醒了。”
                      David离开前问温笛:“你为什么要学天文?”
                      温笛笑了笑,轻声回答:“I was born for it.”
                      他很满意温笛的回答,笑着冲温笛眨了眨眼睛,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你愿意来剑桥吗?”


                      17楼2014-08-27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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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笛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终于收到了陈嘉佑多年前欠她的礼物。她终于知道了他当年跟着方仁学着雕刻的东西,是一条龙,那是她和他的属相,他每年都改一点,再改一点,多年后终于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挂在脖子上保佑她平安。
                        她在电话里说:“我不要什么平安,我想把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分给你。”
                        温笛时常还是会做梦,梦到他被压在那颗大树下,无论她怎么嘶声力竭地叫他,他都再也没有睁开眼。她开始越发怀念他们小时候,无忧无虑,坐在河边能唱一整天的歌。
                        温笛大四那年的初夏陈嘉佑又回家一次,她去火车站接他,他又长高了不少,温笛要仰着头才能同他说话了。
                        温笛坐在方仁的屋子里,拿出David教授寄给她的信,一个词一个词地翻译上面的英文给陈嘉佑听。他说,他已经为她申请到全额奖学金,他说九月的康桥很美,你们中国有一位诗人写过一首诗,那榆阴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躁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他说,我在康桥等你,你会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温笛放下信,看着陈嘉佑的眼睛。
                        那是她一生中见过最美丽的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永远是神采奕奕的,此时它也是这样的,它的主人握着温笛的手,开心地说着:“太好了,温笛,太好了,这不正是你的梦想吗?”
                        是啊,那是她的梦想,这个站在世界顶端的大学,专业领域最权威的教授,她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每每想到此,她都浑身激动,可是,“英国在哪里,你知道吗?”
                        陈嘉佑沉默了,那个国度,离北京隔了千山万水,他抬起头,坚定地说:“温笛,无论再远,你都要去。”
                        一直到这一刻,温笛才终于明白方仁当年的那一番话,所谓成长,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所谓梦想,就是舍到无可再弃之时,你所剩下的唯一。


                        18楼2014-08-27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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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笛出发前的头一天,她和陈嘉佑坐在院子里,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小时候种下的树苗,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枝繁叶茂。
                          温笛忽然开口:“等到你退伍了,回来我们就结婚。”
                          “好啊,”陈嘉佑笑着接过她的话,“我也没什么特长,我们就开家药店吧,帮人抓点药,也算是替方仁哥的份一起了。”
                          “嗯,你守店我记账,过几年我们就生个孩子,男孩子比较好,像你,像方大哥都好,你就负责从小带着他去学游泳,可不要像我,这么大了还是旱鸭子。”
                          “对,可不能像你,从小就挑食,我碗里的肉都是被你给夹走的,”陈嘉佑笑笑,“等他记事了,我们就带他去四川,我说了陪你去吃三大炮,还没来得及呢。我就给他说,要好好爱他妈妈,他妈妈当年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好哇,我救了你,小说戏剧里,可都是了以身相许的。”
                          “我许还不成吗,洗衣做饭都我来成不,你要不开心了,我就蹲门口去给你吹曲子,一直吹到你满意为止。”
                          “那,等咱们儿子长大了,我们还搬回来住吧,方仁哥一个人会寂寞的。”
                          “嗯,回来住,到时候把进屋的台阶改矮一点,那时候我老了,可背不动你了……”
                          “等我们老了,到时候,还像这样躺在椅子上一起看梨花。”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却都没有侧过头看向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嘉佑才叹息着,轻声说:“笛笛,别哭了。”
                          她怎么能不哭呢。他和她都知道,那些未来,那些白头,已然是不再可能的了。明年,后年……往后许多年,这里的梨花依旧会开得灿烂,却再也同他们无关了。
                          “笛笛,别哭了,咱们还有下辈子呢,”他温柔地说,“下辈子,还长着呢……”


                          19楼2014-08-27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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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天才刚亮起来,码头上已经很热闹了,负责登记乘客的工人拿着本子说:“小姑娘,上船吧,你等不到了。”
                            温笛固执地摇头:“不,他会来的,我知道。”
                            终于,目光的尽头出现一道绿色的身影,陈嘉佑喘着大气,拿里包里的东西:“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就只有这么一点,你省着点吃,吃完了,可就没了。”
                            温笛不说话,打开裹好的桂花糕,拿出一口放在嘴里,淡淡的清香溢开来,她却只觉得苦涩无比。两人对视,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再见。
                            身后工人吆喝说:“小姑娘,快,船要开了——”
                            陈嘉佑苦笑着,从怀里摸出他此生送给温笛的最后一样东西,“你还记不记得百日宴时候,我摸到一个汽轮,家里人都说我会成为一名工程师,”他顿了顿,摊开手心,“你看,温笛,其实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二十多年前就有了答案。抱歉,一直都没能好好告诉你,温笛,我爱你。”
                            汽船的鸣笛声呜呜响起,温笛仰起头看见蔚蓝色天空,眼泪却仍旧止不住地落下。
                            他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开来,他慢慢地说:“温笛,不要回头。”
                            他们都没有辜负十五岁的那个自己。温笛热泪盈眶,哽咽得不能自已。
                            他们只是,辜负了爱。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4-08-27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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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4-08-27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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