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十年,那时的小圣贤庄上下沸沸扬扬,都在讨论着掌门将要接受的三弟子。大弟子伏念忙着准备接待小师弟,二弟子颜路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内心还是很好奇小师弟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师弟到庄的时候颜路刚好被荀夫子抓去修习药理,错过了迎接以及小师弟的拜师。好不容易等到荀夫子肯放人,满脑子都是“白术,除湿益燥,和中益气,温中,去脾胃中湿,除胃热,强脾胃,进饮食,安胎”的颜路又被大师兄抓去见了师尊。再等从师尊那里回到三省院就满脑子都是师尊语重心长的托付:“你这小师弟本是韩国张相国家的长子,韩国倾覆,他家破国亡,难免心气郁结。你又从荀师弟修习医理,便将他交予你,定要仔细照拂,耐心抚慰才是。”
但是当时的颜路毕竟年少不经事,不明白提及小师弟师尊为何如此悲戚,直到回到三省院看到窝在榻上的孩子。
那孩子睡着了,眉头紧锁着,窝在被子里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可这种极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会压迫身体,反而睡不安稳。于是颜路轻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师弟的身体,细心掖好被角,正要起身时却感觉袖口被牵住,又听到一声低喃:“父相。”
颜路这才想到眼前这孩子刚刚失去家人故国,从阳翟逃难一般来到桑海求学,原本被父母千般宠爱的孩子不得不如此一般寄人篱下,这样大的落差,他这样一个孩子如何能够承受。于是解开衣袍顺势躺在这孩子身边,拥着他一起睡。
夜刚过了一半,睡得迷迷糊糊的颜路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硬撑着把眼皮打开看看,却发现小师弟端端正正地坐着,眼中含着惊恐与防备。
“你是谁?怎么会睡在我旁边?”
“我是颜路,是你的二师兄,今天因为被师叔叫去,错过了你的拜师礼,真的很抱歉。”颜路也做的端端正正,尽量让小师弟放松些。“你别害怕,我只是见你睡觉时缩成一团,那样血脉不通,我怕你休息不好才和你同榻的。”
“真的?你真的是我的二师兄?”小师弟的声音糯糯怯怯的。
“真的。师尊把你交给我照顾,你在这里尽可安心,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颜路的声音也轻轻的,却很有力量。脸颊又泛起一阵红晕,“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
“张良。”
“你还没起字,那我叫你阿良好不好?”
“嗯,好。师兄。”
于是小圣贤庄上下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颜路对新来的小师弟实在是宠到不行。
小师弟早上睡过头了上课迟到,颜路代罚;小师弟被罚抄经典,颜路代笔;小师弟被欺负了,颜路出面护着;小师弟捣蛋惹祸,颜路出来顶过;小师弟练武受伤了,颜路第一个冲上来处理伤情;小师弟生病了,颜路跑进跑出贴身照顾着......大伙都觉得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渐渐地,大伙发现原本爱皱着眉头的小师弟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平时少言寡语的他也开始和师长们交谈辩合,性子也开朗了许多,会和同门一起上树掏鸟蛋,下水摸小鱼,虽然免不得会被颜路不痛不痒地训上一顿。再有,就是大伙惊奇地发现小师弟总是喜欢缠着,习课就寝之类二人本就是一起自不用讲,可是小师弟练剑总要颜路陪着是怎么回事,小师弟要下山玩总要颜路陪着是怎么回事,小师弟连闯祸都要拽着颜路一起又是怎么回事......最后,大伙更惊奇地发现颜路总是心甘情愿的陪着小师弟胡闹,顺便一路收拾烂摊子。
其实,小师弟最喜欢没事翻翻书,遇到不懂的句子就去找颜路解解,这一次就捧了捧国风跑去了湖心亭。他知道颜路会在那里。
“师兄。”
“阿良?这次又遇到什么句子不会解了?”
“这句,《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有何不解之处?”
“诗中二人约定生死相伴,其感情可见一斑。可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可以一生生死相随的感情吗?”
“阿良不相信吗?”
“若是师兄,阿良便信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