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古戏台的照片终究还是挂进了小王的卧室,随时带着小王回到那个小镇。小王知道了年轻人的名字,刻在那幅照片的角落里,刘逸云,而不是所有艺术经纪人口中的Amber L,小王认识这个名字,曾出现在所有台北的富豪口中,所有阔绰子弟都憎恨的名字,因为刘逸云的存在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成为还好,那个平逸财团的独生女。
小王清楚地记得他和父母移民到纽约的时候那个他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完美的集团继承人刘逸云离家出走了,留下的是一纸公证书,放弃所有继承权。
对于所有的企业家特别是华侨企业家而言独生子放弃继承权绝对是最大的打击,与之相比败家挥霍只是一些小问题,而那并不是平逸财团第一次出此类新闻,在那之前财团总裁的妻子就已经离开了。
小王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板娘会花很多时间在煮咖啡上,客栈提供的饮品却从来没有常见的摩卡,平逸财团的总裁夫人曾经是一位咖啡师,而听说刘逸云喜欢喝摩卡。
刘逸云的名字从那之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口中,除了平逸财团落户洛杉矶小王没有其他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甚至与之相关的任何事物的其他记忆,但他却知道Amber L,年少成名的摄影师,她的作品记录了世界人迹罕至的地区的风景,却因为拍摄人物而知名,而她的模特就是她在摄影展是介绍给小王的她的妻子,那个现在出现在所有杂志上的郑秀晶 Krystal。
如果小王就此打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不会知道更多事那些他或许不愿意知道的事,但是他没有,好奇心的趋势让小王参与了父亲公司的新产品策划案,推荐了郑秀晶做代言人。
显然郑秀晶并不记得在洛杉矶的摄影展上见过的小王,秉承着关心合作伙伴的准则,小王顺利打入了郑秀晶的团队内部。虽说打入了团队内部但是小王并没能和郑秀晶建立起友谊,小王只能把一切归结到郑秀晶认生的性格上。不过郑秀晶的经纪人却和小王足够熟悉,足够让小王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例如刘逸云在十八岁时遇见了郑秀晶,她的母亲也就是小王的老板娘拒绝给两人祝福。
“我对Amber的看法很两极化,”郑秀晶的经纪人对小王说,郑秀晶正在拍摄,完全不见她平时的冷淡或娇羞。“如果没有Amber执意要和Krystal在一起,Krystal不可能顺利地平步青云,我也没有机会签下她,从这方面来说,我是非常欣赏Amber的,她发现了Krystal,并且把她带到了世人面前。”经纪人放下手上的日程表认真地盯着身旁的小王,满意地看着他侧耳倾听自己的言论。“但如果要我跳出一个经纪人或是商人的角度来看,Krystal可以更幸福,比现在。或许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名利,或许也没有一个可以随时依靠的爱人,但她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生活在她偏僻的家乡,享受时光的流逝,躲到被人们遗忘的桃源之中,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愿意。”小王看见郑秀晶的经纪人带着些许心疼的神情,而他们眼前就是郑秀晶,经受着闪光灯的洗礼,带着或许是独特的光芒,“如果这样去评价,Amber亲手打开了Krystal的潘多拉魔盒,原因是自私,理由是爱。”
“你有曾问过Krystal怎么想吗?”小王问道,经纪人耸耸肩,“如果她不爱Amber又怎么会和她结婚?但有些东西不单单关于爱。”
小王站在卧室的那幅古戏台前时,和郑秀晶合作的产品案已经到了尾声,他结束一顿晚餐,和郑秀晶,作为一个普通的商业答谢礼节,在晚餐结束时遇见了来接她的刘逸云,刘逸云如以前一般向小王问好,俩人和他道别后小王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却迟迟没有启动,刘逸云和郑秀晶并没有走远也没有开车,刘逸云从她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双帆布鞋,牵着郑秀晶坐在了街沿的花台上,小王甚至有些难以相信刘逸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为郑秀晶换下高跟鞋,接过郑秀晶的包和鞋。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纽约的夜幕中,小王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
小王再次见到刘逸云的时候是在平逸财团总裁的葬礼上,同时见到的还有老板娘和郑秀晶。或许大家早就遇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甚至没有人在葬礼上留下一滴眼泪。
葬礼才刚开始小王就到了,小王甚至从来未曾见过那位在商场上独霸一方的财团总裁却是少数的真心为他的过世而致哀的人。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家庭支离破碎,小王却不这样想。
小王的父亲带着感叹告诉小王,“本以为刘总这一去要掀起一番波澜,却不想他夫人早已处理好了。”“刘总和刘夫人并没有离婚是吧。”小王的父亲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关心这样的事,“我想没有,他的遗产都转到刘夫人名下了。”
葬礼举行了整整一天,小王竟也在灵堂坐了整整一天,刘逸云轻轻揽着郑秀晶去休息,老板娘走到了小王身边坐下,灵堂空空荡荡,只剩下无数盏白炽灯把世界打得过分苍白。
“他到死还保持着他的风度...”老板娘的声音挺不错什么起伏,小王却硬生生感受到了一丝悲凉,“和我当年遇见他时一样。”
“老板娘,刘总一定很爱你。”
“是啊,没有人能比他更爱我了...”小王看见了老板娘嘴角勾起的笑容也看见她眼眶里的水汽,“但你又怎么忍心因为爱而禁锢他夺走他的光芒?”
“老板娘...你和刘总只是选择了和大家不同的方式去爱彼此。”
“所以逸云离家出走了是吗?”老板娘的笑带着无奈,她可以看淡所有唯一不能彻底放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小王无法回答老板娘的问题,他没有那么了解刘逸云,这个名字除了留在自己卧室最大的墙面上外一直只流传在父辈的言谈之中。
老板娘还是在葬礼后病了,小王帮忙在医院照料,刘逸云却常常只是在病房门口徘徊。“老板娘很爱你。”小王终究还是在刘逸云又一次出现的时候开口了。
“我知道...”刘逸云站在门前,“我只是不能失去Krys。”
小王相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显然老板娘家也是。
“我十四岁就离家出走,不是因为妈妈离开了我们,只是因为不想当一个商人。”
“老板娘并不赞同你和郑秀晶在一起?”
“不,妈妈只是不希望我和Krys成为下一个他们。”刘逸云低着头,小王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我守护不了她,也放弃不了她,我很自私,所以我爱上她的时候就宣告给世界,你懂的,为她创造足够多的机会站在世界面前,再告诉世界她是我的。”
“她喜欢做一个模特吗?”
“如果真正喜欢,我也不会说自己自私了。”刘逸云的声音带着悲伤更多的是挣扎,“她也许感谢这个工作,在她的认知里,这份工作带给了她一个爱人能让她衣食无忧的报酬和很多人的喜欢,几乎是她应该感谢的一切。不过我知道,她不是属于摄影棚的镜头前的人。”
“你的瓶颈期是因为愧疚。”
“是。越是爱她我越能感受到那股自责刺痛着我。”刘逸云痛苦地把脸藏进自己的双掌之中。
“她不仅仅是感谢那份工作,她可能只是在努力留在你身边。”小王拍拍刘逸云的肩膀离开了医院。
收到来自古镇的明信片时小王知道自己所有的疑问所有的好奇心都随之消散了。助理在不久前给小王报告了平逸财团被刘夫人接手,原本等待着平逸财团高层动荡的观望者们失望而归。小王伸直手臂,手上的明信片和墙面上的巨幅摄影作品重合起来,只在这一瞬间小王就理解了那副摄影作品的名字,空缺。
手上的明信片上多了两个在戏台前依偎着的背影,或许在艺术的世界里空缺是完美的,但在爱情的世界里完美可能只是简单地在一起。小王拿下帷幕盖住了巨幅的照片,把那张明信片放在了床头,锁上了卧室的门,是时候给一切划上休止符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