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我的手停在了一间屋子前弯下腰又对我露出温暖的笑容:“颜颜,我们到家了。”家吗?我和他的家?我终于也有家了吗?走进屋子,他看起来有点歉然:“颜颜,屋子有点小,我们以后会换间大的屋子的。来,这是为你布置的,还喜欢吗?”只有一间卧室,卧室两边摆着两张床,中间拉着道帘子,以帘子为分界线,一半素白,一半粉蓝,蓝色的这边是他专门为我布置的吗?蓝色的墙壁,蓝色的床,床上还有两只小熊,喜欢,很喜欢,从此蓝色就成了我最喜欢的颜色,而那两只小熊见证的不只是我的成长,还有我对他不能言说的感情。深夜,隔着帘子,我经常抱着小熊躺在床上或者坐在床上数着他的呼吸,很快他的呼吸声就变成了我最熟悉最安心的频率,有时他半夜会醒来,到客厅喝水回来,会走到我床边摸摸我的头发,帮我掖一掖被角,他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我都是醒着的,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经常会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全部都是姥姥劈头盖脸的竹鞭和她严厉的声音:“不可以有欲望,欲望是罪恶。”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是不困,而是不敢闭上眼睛。一个人究竟能对另一个人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极致,至少在我十岁之前的生命里从没感受到过这样多的爱。上学,他会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学校,放学,他会牵着我的手接我回家,无论什么时候打开冰箱,里面都放着新鲜的牛奶和蛋糕,我的衣服从来都是班级里最漂亮的,那些曾经经常在我面前炫耀文具,衣服,发圈的同学常常会羡慕的盯着我看,只要我在家,就能听见他不断响起的声音,颜颜,饿不饿?颜颜,冷不冷?颜颜,累了吗?颜颜,晚上想吃点什么?颜颜。。。颜颜。。。。一声一声,温柔的叫到我心底,我的心就这样融化了,沦陷了。我再不允许任何人叫我颜颜,那是他的专属。他在我面前时我常常会一眼不眨,我怕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的幻想,眨一眨眼我就会掉回现实,他就会不见了。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敢开口对他说话,不敢提任何要求,事实上,也不需要提要求,只要我的目光在某样东西上停留超过5秒,第二天我就会在家里看见它,在这间屋子里,隔着那道帘子,我度过了短暂但是一生都难忘的时光。我们很快就搬去了上海,站在栋白色的房子前,仍然是他牵着我的手,仍然是那个温暖的笑容:“颜颜,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对,不管是台湾还是上海,房子是小还是大,只要有他在,就是我的家。这间房子真的很大,像城堡一样,我有了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也很大,可我为什么会想念那个隔了道帘子的卧室呢,到上海的第一个夜晚,我坐在蓝色的床上,看着蓝色的墙壁,抱着我的小熊,耳边却再也没有那个让我安心的呼吸,夜里,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接着门锁转动,看见坐在床上的我,他有点惊讶,快步走到我面前仔细的看着我的表情:“颜颜,睡不着吗?”---- 点头,“是不是新换了环境不适应?”---- 摇头,“觉得害怕?”----点头,接着我就被他抱在怀里:“颜颜不怕,我在,我陪着你。”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他的怀抱那么温暖,还有,我最熟悉的呼吸频率,困意一瞬席卷了我,在他怀里,我第一次无梦安眠。
我换了新学校,依然很少和同学们往来,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个被妈妈遗弃的小孩,我的姥姥也不喜欢我,我过去的一切都不想让他们知道,我 从不和他们说话,他们看着我的目光好像在看个怪物,我不在乎,我有爱我的人,只要他关心我,他在乎我,爱我,其他人都无所谓。要开家长会了,我很紧张,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好像没有看见我的不安,气定神闲的看着他面前的报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无奈的走到他面前:“家长会。”这是我跟着他回家后说的第一句话,他万分欣喜的看着我,眼里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闪熠,他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只是因为我对他说了话吗?如果我说话能让他这么高兴,我愿意和他说话。从那以后,我逐渐开始和他讲话,两个字,三个字,简短的句子。家长会上,我浑身都是僵硬的,整个班级,别的同学,都是妈妈来参加家长会,只有他一个是男的,他们会奇怪为什么我的妈妈没有来吗?会不会猜到我的妈妈不要我了?他好像觉察到我的紧张,悄悄把我的手握在他掌心里,他的体温带着神奇的安定作用,抚平我心里的不安,我没有看他,但慢慢的放松下来,家长会结束后,我微微笑着点头,他弯下腰,声音像最柔和的春风:“说出来,我也想点头。” “开心。”没有任何犹豫,我就开口对他说了我心里的感受,他的笑容更加温暖:“我也开心,因为你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 是这样吗?在他眼里,我是最漂亮的吗?我的漂亮能让他开心吗?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一定要努力变得更漂亮,这样他就会更开心了。
我的房间门从来不锁上,不止是房间门,无论做什么我都不敢关门,洗澡,上厕所,我都不敢关,因为隐私也是欲望,不可以有隐私,不可以有欲望,有一次被他撞见了,我站在花洒下,没有紧张,也没有尴尬,他慌忙转过身退了出去,等我洗完澡出来,他把我叫到跟前,表情带着点郑重,带着点严肃:“颜颜,你是女孩子,洗澡时要关门。”---摇头,他深呼吸了口气,又耐心的想要说服我:“颜颜,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什么是隐私,但是洗澡要关门。” 我看着他的眼睛:“隐私是欲望,不可以有欲望,欲望是罪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涌进了那么多的心疼,他把我搂在怀里,搂得那么紧,紧得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有点颤抖:“颜颜,不要这么压抑自己,可以有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你的欲望,我都会满足你。”我没说话,真的可以有吗?我想要的,我的欲望,真的都会被满足吗?但是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开始越来越忙,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我开始等他,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等他回家的时候我一遍遍的用脚丈量着我们的家,我们家的客厅有160步,我们家的餐厅有50步,我们家的楼梯是48阶,我的房间有72步,他的房间有98步,他的书房有64步,我们家的院子有843步,通常他不会回来的太晚,只有一次,在我把家里各个角落都量了不知道几遍之后他仍然没回来,最后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睡在自己的床上,是他把我抱回房间的,他抱了我,这个答案让我很开心,于是他每次晚归,我都会在沙发上等他,等他的拥抱,有时候我是真的睡着了,有时候我是假装睡着,清醒的感受他怀抱的温暖,他有力的心跳,还有最让我安心的呼吸频率,我贪婪的呼吸着只属于他的气息,希望沙发到我房间的距离能远一点,这样的拥抱就会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