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的眸子中泛起温情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那柔和的目光停留在那画纸上面的人身上。
那与那杨丞相有四分形似，却六分神似不同。画中的人更为稚嫩，那眼神满是深情，是专心的看着一个人的眼神。
胡苏摸着纸张，闭上了眼睛，只凭指尖轻轻摩擦纸张的触感去感知，仿佛正在摸着那人的脸，眼，鼻，下颚再到脖颈秀丽的线条……然后在慢慢地睁开眼睛，注视着画纸，久久无语。

宫中的人最近都在传言新皇可能太过劳累，出入西南塔的次数多了起来。
不久在全国举行的人才选拔之中，杨止殷和众臣一致选出了一位叫吕冉的人才，不过首先将那人送去了边远之地学习实战的技术。
临行前，杨止殷亲自前来嘱咐并递给了一个信封，说道：“你去那南方之地，找一个叫杨烟儿的女子，她的丈夫曾是南朝最善战的战士，而她智谋于神算之名，不差半分。

是夜，杨止殷阅读完毕吕冉从南方寄过来的信件，准备熄灯就寝，门却被人突然推了开来。
杨止殷看见来人，赶忙跪了下来。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苏听完了杨止殷的寒暄之词，径直走到房内。
环顾了一下屋内，整洁干净，毫无半分拖拉之物。
“爱卿估计自己还有多少日便可告老还乡呢？”
杨止殷笑道：“不出半年，吕冉进步神速，天资聪颖，定能辅佐圣上成就大业。”

胡苏走到杨止殷面前，压低了声音，凑到耳边说道：“所以说，你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朕。”
杨止殷还未反映过来就被胡苏用力握住了手腕，捆入了怀中。
“爱卿不是想早日还乡吗，等吕冉太晚了，直接拿个罪名，朕直接就可以将你贬为庶民，回到你的江、南、杨、家。”
杨止殷使劲地挣脱那人的束缚。

“以下犯上，色诱圣上如何？”胡苏在杨止殷的耳边轻轻说道。
“微臣实在不懂圣上这是在干嘛。”杨止殷奋力挣着，可是那人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都跟你说了，你一开始就不该来见朕，乖乖当你的杨家少爷多好。你知道，这几个月朕是怎么煎熬过来，拼命地去压抑，压抑，压抑心中的怒火。可是压抑不住，结果就病了整整一个月，当朝的丞相竟然没有半分问候。”

胡苏的力度缓了下去。杨止殷看着眼前的人，将手腕渐渐抽出，迈开脚步走向外面。
“可是是你先来找我的啊……”胡苏看着杨止殷的背影说道。
“可是那时候说着要等你的人可是你啊……”
胡苏闭上了眼睛。
杨止殷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站在屋内，带着春风吹不散的寒冷。
“我们到底是何时变得这么复杂，这么麻烦的……”

胡苏睁开了眼睛说道：“大概是你重新找到我的时候。”
杨止殷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大概比这还久，从我开始相信你说的每一句开始。”
“到现在吗？”
杨止殷又摇了摇头。
“到现在的话就不会变得这样了，在看雪的那夜，我便决心离开，决心舍弃。”

“那为何还去南征？”
杨止殷走向胡苏，就这样注视着，许久才说道：“因为放心不下……”
“会因为你在外面生死奔波而担忧，会怕你受伤死去，怕你壮志不可以实现。担心你的大业，担心治理国家的你的孤独。”

杨止殷的手颤抖地摸了上去。
这是相遇这几年来，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人的温度。手止不住的颤抖，眼眶不知怎的也开始反酸，然而泪水却怎么也下不来。
蜡烛的火焰越烧越高，拉长着两人的影子。
“因为忘不掉。”

胡苏一把将面前的人狠狠地搂入怀中，一言不发。
“所以……胡苏，我们不要在纠缠了……”
“再怎么纠缠都是没有结果的。”
“这是注定的。”
“就像命一样。”

“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都用力地活着，你会成为一代明君，你也会与一个与你相配的妻子成亲，然后你们一起养育你们的孩子，那个孩子日后会继承帝位，将你的国家，你的大业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这样你会成为不朽，成为一个历史朝代最璀璨的开端。你会在这时光中不朽，尽管多年之后我们都会消亡。”
“这就是你一直在追求的。”
“但是我没有雄心壮志，我的半辈子都在围绕着你打转，所以我想真正去过属于一个我的日子，这就是我追求的。”

“所以……胡苏，我们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杨止殷松开手臂，胡苏也松开了。
彼此渐渐抽离对方的身体，那抽离的手像是不舍，像是抓住这毕生仅有的执念，然而最终是无奈的分开。

胡苏迈开沉重的步伐，带着曾有的那副真挚的眼神。杨止殷看向胡苏的双目，那双眼睛此时并不是深不见底的。他能看见那心底的留恋，看见他的痛楚。所以，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夜色渐深，四周俱静。
就跟那人从未来过这里一般。
夜色将刚刚发生过得事情悄无声息的隐匿去了。

这盛世，这百姓，这朝代，都要由自己来扛起来。
杨止殷在那日来到都城街角的一个小巷深处。
“我想藏起一个人的记忆。”
座上的人穿了一件不合时宜的花衣服，轻佻的说道：“封存别人的记忆价格可是很贵的。”
杨止殷看了那人，问道：“代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