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Chapter One]
远处的巨钟郑重地鸣响起来,低哑而沉闷,淹没了巷子里戛然被凶器截断的哀鸣。肮脏的色彩趟过湿润的地面随后流向排水管道,混入一片油腻腐臭的污浊。
一身燕尾服的男人半个身体浸在黑暗里,抬手利落甩掉汇集在刀尖上的血滴。
月光亲昵地吻在他骨节修长的右手上,冷冷反射出刃部锐利的寒光。
「Sebastian,走了。」
少年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将手扬了扬,示意身后的人跟上来。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他看向身后躺着的那具尸体,臃肿得就像砧板上搁置至腐败的一块烂肉。少年挑挑眉,嘲讽地说道:「虽说看上去油腻了些,不过假使没有契约束缚的话,恶魔也会贪婪地扑上去大快朵颐吧?」
执事听闻微笑了起来,带着些略为难的口气回答:「少爷,我作为恶魔只为裹腹便饥不择食、胡乱吞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假如对那种货色随随便便张开嘴的话,可是会领教到令人毕生都难以忘怀的恶心滋味——Sebastian在心中暗忖。
「甚至、恶魔对于灵魂的采食要比人类对待食物更为讲究呢。」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咧开嘴,露出了恶魔猩红的舌与尖牙。
——首先得得到像样的灵魂,然后精心培育。就像加入盐巴砂糖芥末胡椒柠檬草迷迭香,悉心烹调,食物才会美味。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时间与耐心是必要的香料。
就算是珍贵上等的灵魂,不慎染上污浊、鄙陋、庸俗的丑恶欲望,那可是会令人 非。常。失。望。的呢…
「难道恶魔被系上项圈时,不会感到饥饿吗?」少年像是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继续发问。
「…」,男人抵着额仿佛思考着,「时常。特别是灵魂好似瓷盘里的糕点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却无法品尝的时候。饥饿的滋味令人上瘾,咀嚼难耐的饥饿如同品尝法式大餐的开胃菜,如同不可缺失的佐餐。」
「这也是美学么?」
「算是吧。」
「啧啧,你这变态恶魔。」
「您说笑了。」
「无论如何,在契约完成以前,您都是我一心一意侍奉的,唯一的主人。我将如同影子一般跟随您,守护您,直到世界尽头。」
「花言巧语的恶魔。」
「您过奖了。」男人面对少年不屑的嗤笑依旧云淡风轻。
来吧我的少爷,就这样,牵着恶魔的手,携着越发倔强仇恨的灵魂,踏入名为不知返的罪孽与黑夜的深渊。
步履庄重地、倨傲地、义无反顾地……
整个城市沉睡着,只有靴子磕在石板上发出微响。少年头顶的塔尖刺穿了圆月嗤笑的红,泄漏出被稀释的光晕,暗暗地覆在子夜从伦敦扩散出的罪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