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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14-09-07 21:11回复
    1997年 春 科索沃
    阿修罗树海 - 卢巧音

    到营地三天,那个自称喜欢我的男人已经打了两次越洋电话过来,这里不通电话线,所以每次都是通讯兵站在营地空地上大声把我叫去听营地里唯一的一台卫星电话机。
    第一次,通讯兵眼里的神色很复杂,在我接过听筒时他说我很遗憾,我茫然,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家人只以为我还在美利坚念书。
    第二次,通讯兵眼里的神色更复杂,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听筒给我。我握着听筒犹豫了五秒钟,因为不想太多占用军事设施,我想还是尽早把话说清楚。
    两次的情形一样,对方劈头第一句话都是,“Alfred,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我几乎可以看见那家伙用他一贯深情款款的腔调把那句话呼出来,对,呼出来,不是说出来,带着水汽。“见不到了,我会死在这里”,在挂上电话的前又补充了一句,“别再打来了”。 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会有一线转机。挂上电话我走出通讯室,但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声,随后我被猛烈气浪掀翻,最后只听嗡的一声天光骤灭。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以为不死也瘫了,但没有,从手指到脚趾都能动,只是不知为何,我却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我以为过几天就好,可已经过了一周,直到能下床了,还是毫无改变。因为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见自己说什么,我被迫沉默,同时也被迫逐步接受现实
    我发现变成聋人之后,第一个要过的关,是平衡。因为失去平衡感,我时常东撞西歪,时常摔倒,这对于一个只有二十来岁手脚健全的人来说,像是耻辱。
    我又摔倒了,摔在医院走道里,摔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脚前,不等他帮忙,我已爬起身来,用熟悉的姿势拍打身上灰尘,动了动嘴唇,对他说sorry,当然我不知道发音还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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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6楼2014-09-07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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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 夏末 香港
      深夜港湾 - 关淑怡

      过了末班车的时间,雨停后的深夜,只剩路灯的暖光投射在街道,这座拥挤的城市此时才得以片刻安宁。
      那些白天熠熠生辉的玻璃大楼,因为失去充足的光源而黯淡下来,抬头去看,它们正一栋栋争相插入云上,光滑如刀面,把墨色的天硬生生削剪了,剪成小块菲林的模样。
      我有点怀念起另一座城市的夜,因为没有摩天大楼,天显得广袤无边,而当路灯暖光照射在一些旧建筑上时,洗白的墙面上盘踞的墙纹便隐约可见。
      对于一座城的记忆总是刻在诸如墙纹这样的细微之处。
      沿着电车铁轨行走,白天的铛铛声已消失无踪,哑光色的金属跟旁边的柏油路,在质感上成了有趣的对比,我蹲下身,用手去抚摸轨道和与路的接缝,想在那里寻找白天的温度或者任何一点刚刚下过雨的证明,但是都没有,我想是这座城的快节奏抹杀了一切。
      我也在想,是否有一天,这座城市里的他,也会不记得有我这个人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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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8楼2014-09-15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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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12月31日 箱根
        Shape Of Your Love - 土屋安娜

        “在这里可以看到富士山哦,没有骗你吧。”
        她站在屋顶平台上,指着远处回过头来对我说。
        “啊。 ”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晨光微曦中,雾气逐散,富士山的圆环形白色山顶已渐渐显露。
        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一直怀疑这是不是一家温泉旅店,因为怎么看,都只是一所普通的民居。她故作神秘地上前去叩门,然后在移门被打开的时候半转了身对我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说这里的温泉小小的,但很棒。
        她说登上这里的屋顶,可以望见富士山。
        干净的榻榻米上平铺着两床被褥,和她仰面一起躺下的时候,我闻到了窗口飘进来的硫磺味。
        “泡温泉的时候打一个鸡蛋吧。”
        “为什么啊”
        “那不就是温泉蛋了嘛”
        “你就知道吃啊”
        “你有意见?”
        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我看着她的眼睛,再移向鼻尖与唇珠,接着是微微翘起的下巴,手指抵上颈部,由下往上顺着曲线滑过下巴,这个动作一直是我的最爱。
        晚饭是简单的定食,温泉才是正餐。
        “真可惜啊,没有下雪。”
        “有富士山不就好了。”
        我亲吻她的耳垂,皮肤被温泉水浸到红润,她没有说错,因为小,这里再没有别的人,所以很棒。
        入夜后,万籁俱寂,可以开着窗做爱,不知是因为温泉的洗礼还是氧气的充足,缠绵变得更持久。她小小的身躯卧在我的臂弯与身体之间,胸脯因呼吸微微起伏。
        “呐,eita,我们不要睡,等天亮好不好?”
        “好。”
        “再过一会,就是一千年了呢。”
        “是哦。”
        “eita,你要不要许愿?”
        “许愿是你们女人的事情。”
        “那我的愿望就都快要实现了。”
        “是吗?”
        “富士山和你啊。”


        IP属地:上海10楼2014-09-17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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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 冬 北京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 坂本龙一(坂本龙一)

          见到他的那天,是圣诞节,积雪很厚,天却不觉得冷,大概因为有太阳的关系。
          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毛衣,米色的卡其裤,头发柔和地卷曲着,阳光自四面八方投来又从他身上漫散开去,他安静地站在其中,仿佛通体透明。
          “你看起来像一棵新鲜的莴笋。”
          这是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说完稚气地笑了一笑,我受他感染竟然也冒出不切实际的想法,觉得只有新鲜的莴笋自己才会看谁都是莴笋吧。
          我们谁也没说去哪里,只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并肩行走,我并非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但总是无法把眼前这个大男孩同我要采访的对象联系起来。
          “你真的是记者?” 他像个孩子似的望过来,一副不设防的模样,这让我有些无措,早已打好的腹稿找不到切入口。
          “啊,是啊。” 我说,忽然我意识到不该在节日来做什么采访,这不是个好开端,不过他似乎沉浸在暖阳里满不在意。
          “你想问我什么呢记者先生?”
          “不如,下一次吧。”
          有些话说出口便是鬼使神差,不然,该如何解释我的不专业性。
          那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我们走了很多路,也坐下一起看天,我们聊了很多,从尼采到弗洛伊德,从米兰昆德拉到王小波,从安哲罗普洛斯到基耶斯洛夫斯基,唯独没有聊他的公司和他的事业。聊得兴起时他的脸会微微泛红,连同薄唇也嫣红起来,但他的声音永远平稳且持续温和,就好像我面前有一片湖,沉静洌滟,蕴含了未知的能量。
          后来,采访始终都未能完成,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在狱中,因案情重大且涉及政要,连被探望的权力都全盘剥夺
          外界对于他的过往经历既好奇又讳莫如深,而我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会想起他与我告别时的场景,和他抿在唇边的笑意。
          “圣诞快乐,记者先生”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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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13楼2014-09-28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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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8年 冬 南京
            阿修罗 - 王菲

            你闻过腐肉的味道吗?
            从活人的身上飘发出来,飘荡在玄武湖的上空,那样的味道就和向日葵花杆腐败后是一样的。
            战火哀艳,焦土上开出鲜血浇灌的花朵,在冬日里凝结。
            我在空中俯瞰的时候觉得如此特别,大地腾起烟雾,缭绕不散。
            中山陵前三百九十二级台阶,小时候数过一遍,长大又数过一遍。
            身旁的人来了去,去了来,他们从未讲过爱谁,所有人都只低着头上上下下,擦肩而过。
            谁是谁的,不再重要,没有什么会像台阶的数字那样一成不变,所谓伦理道德都不过是自我折磨的枷锁。
            地狱里有一处叫做红莲,据说因为寒冷,皮肉分裂鲜血直流宛如红莲花。
            三万八千英尺的坠落,我闭上眼睛以为就此堕入红莲,但其实只是醒来少了一条腿。
            医生说是因为冬季低温,减慢了血流失的速度,才得以让我捡回我的命。
            伤口的新肉芽长出之前,我闻到了玄武湖上那同样的味道,呕吐不止。
            从此我只能坐在轮椅上面对一院子的白玫瑰,而非飞机的罗盘与操纵杆。
            你说你欠我的早已还清,就当你死了,可我想说,除非我死,可你看,我并没有死。
            我一直看着玫瑰花,它们在冬季会枯萎,但来年依然生长,旧的埋葬,新的再生。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玫瑰一样么?
            卓颢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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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16楼2014-11-20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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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情难追 - 陈勋奇

              一说江湖,脑袋里文字不及曲调生成得快,《昔情难追》进入自动循环播放程序。
              大漠孤烟直,一骑一影一酒一剑,是少年时以为的江湖,意气风发天地孤影任我行。
              后来快意恩仇染上情丝,江湖是姑苏城外桃花树,轻纱衣袂回眸泪眼唇角微弧,原以为这不过是江湖的附属品,但其实最后羁绊与所求的全是它,不知不觉,即使为之死也心甘情愿。
              江湖里最怕的不是死,是美人迟暮英雄气短,而最悲哀的跟最怕的又是两件事,最悲哀的是失去意义,且面对失去却无能为力。
              很多事一开始看不明白,就好像有人可以为一篮子鸡蛋杀人或被杀,有人明明想念却不肯相见,有人变成高手是因爱而不得。看似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江湖,但最后终于明了,江湖只有一个,你看到的与我看到的不一定相同,说到底都只为自己心底自以为是的意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令狐冲退不出江湖,但没有了小师妹的江湖于他便失去了意义。白驼山下那人一死,欧阳锋就烧了酒舍离开了沙漠。所谓恩怨,没了依附不过是风里一抹尘,一段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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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r record)


              IP属地:上海17楼2014-11-30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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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 春 云南

                故梦 - 橙翼

                从那霸坐飞机换火车再搭巴士经过腾冲最后抵达那个边境小城时已经日暮时分,若不是双脚重新踏上这条长街的青石板路,红色的叶子花就在目光所及之处,大约不敢肯定天色将沉的这座小城是真实存在的。
                那霸也有和这里一样的叶子花,但这里的人们叫它九重葛。那年我回去后跟人提起禅达,提起九重葛,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别开玩笑了,禅达那个地方,根本是不存在的吧。”
                人们的认知常常被地图所谓的真相局限,因为“不存在”,我没有办法向他们解释我在那里所看到的景象,诸如有着和那霸一样紫红的花,一样寂静的街道,一样幽深的古宅甚至一样的火山石,也没有再和任何人提起过我在那里遇见的人。
                今年我三十九岁,我以为在机场我会登上去东京的飞机,赶一个位于银座二丁目的公司会议,但事实上这些计划都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来此,像是赴一个等了若干年的约。
                “你会不会留下来?”
                “谁知道呢。”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谁知道呢。”
                走过街道,陌生的景象逐一变得熟识,矮墙上伸出的九重葛把狭窄的街口天空遮去一半,停步下来的时候,所有逝去的时光就被压缩成了如同回眸一般短暂的瞬间。
                “如果有下次,带我去银杏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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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26楼2014-12-2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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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27年 初秋 美国托卢卡湖

                  Promise - 寂静岭

                  【死亡倒计时48小时】
                  居住在托卢卡湖畔小镇里的人们从前并没有真正体会过什么是酷热,因为这里不但常年有湖风吹拂,还有先进的气象控制中心,让每一天都舒适宜人。只是这一切,在过去的某个普通日子里全变了,气象中心成了废墟,湖风不再宜人,此时有一台早已过时的古老冷气机正嵌在松垮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它的存在不仅仅是为驱除夏季残留的热度,更是为了驱除空气中生物腐坏的气味。
                  “修,我们的食物不多了。” 我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前,只消一眼便能将里头所有物品尽收眼底,“晚上我想出去一次,找点吃的。”
                  “好,不过每次都是你去,这次换我。” 阿修走过来,关上冰箱门,看向我。几乎每隔一段时候,谁出去觅食都会变成一场小小的争执。
                  他的表情永远是认真的,已经多少次了,关于这个话题似乎从不言放弃。我笑了起来,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轻拍一下,转身走到沙发坐下,正对着他,“但是你明白,我比你更擅长不是吗。”
                  “如果你所说的擅长是基于职业,那么我们是一样的。” 他语气冷静,一如往常。
                  我不置可否地吸一口气,枕上手臂望着他,每次总有办法让他妥协,但一次比一次艰难,这次我暂时还没想到方法。
                  TBC


                  IP属地:上海28楼2015-01-06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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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11月22日 香港

                    水月镜花 - 杨千嬅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在等另一个人,那个人叫黄腾达,跟我一样是个马仔,论起入行的时间他比我早,但没有人的时候他喜欢叫我哥。阿达总说我像个读书人,读书人就该是师爷一般的人物,或者迟早都会成为师爷,我笑他也笑自己,不过是空长了一副像读书人的皮囊,底子里只是初小毕业,因为家里穷,没钱再念。
                    据说黄腾达的名字是他阿公取的,意为飞黄腾达,结果四个字里他只做到了一个飞字,从上海移民来香港的人都知道,上海管流氓叫“阿飞”,黄腾达入了帮会,就是名副其实的阿飞,不过他自己不在意这点落差,他觉得即使收保护费,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我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忘记阿达已经误约一个钟,因为他长得同我真的很像,一模一样的眼,一模一样的鼻尖,一模一样的唇。
                    一模一样的脸,但皮囊连同底子却不一样。他应该真是个读书人,干净的头发,平整的衬衫,卡其色的裤子,裤缝烫得笔挺,黑色的皮鞋和一丝不苟的同色袜子,这个人的时间花在了哪里几乎都体现在了他的身上。下意识地抬起手背蹭擦颚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原来我这张脸,还可以这样的。
                    他站在那里,神情同样错愕,一动不动,许久才礼貌地对我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我想那时候我回给他的笑容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表情了,我还想上去同他讲我系阿扬,你呢?
                    “那后来阿达有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我叙述的重点出了问题,他听完我回忆的与他初次见面的场景后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冇啊。”
                    “哦。”他垂下眼睛,霓虹灯光留在了头顶,面颊上多了一片阴影。
                    每天有许多“阿飞”在街头拼命殒命,阿达只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没有打打杀杀的日子里,这里每天走过的街头还是很美的,繁花似锦。”
                    “我看你长得斯文说话也斯文,怎么会是马仔。”
                    “谁说混帮会的出来就得像黑社会,那些长得跟泼皮一样的叫烂仔,唔系我们正经人。” 我煞有其事地笑道,烟蒂落地,用脚底轻碾,零星的燃点只一亮,顷刻变成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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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找到合适的歌


                    IP属地:上海29楼2015-01-06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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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定 - 陈奕迅

                      TBC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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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33楼2015-06-17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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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念 - 麦浚龙

                        电影散场,刚刚还在昏暗甚至阴森的放映厅,转眼便踏上热腾腾的地面,日光泛滥如水。
                        内外的温差强烈得需要几秒钟来重新适应,我虽脚踩实地却感到虚虚浮浮,被光线刺得半闭着眼,看半边世界。
                        路上似乎永远的人潮汹涌,像浪,一波未远一波又近。
                        我比原定时间早了五分钟到达地铁站,他已经站在道路指示牌的旁边,着一身白,白得像日光。
                        他的两条瘦削的手臂垂落身旁,随之垂落的还有额头两侧的长刘海。我走过去时他还闭着眼,像是等了我很久,久到睡着。
                        那件他惯穿的环领T柔软地罩在他的身上,领口敞开搭在肩头,露出锁骨以上完整的颈项,瘦而苍白。
                        我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慢慢的,慢慢的抚上他的脸颊。
                        我想我爱他,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唐。
                        我低声呢喃,顷刻间一切邪念欲念仿佛净化升天,一切有过的旖旎变得洁白。
                        我可以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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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34楼2015-06-19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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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莺操琴 - 蒋月泉

                          雨霁天青,通往茶庄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洁净,泛起一层薄薄水光来,远看像是天连着地。
                          那茶庄名为悦来,开了有些年头,装修朴实。前头二层小楼待客喝茶,后头两进小院筛茶晒茶,后头供着前头,自给自足,茶庄虽旧,贪的却是杯中茶的这分新鲜。
                          茶楼是不大不小的仿宋式木楼,下棋评鸟的爱待在楼下,听戏说书的则往楼上跑,渐渐的,楼下手谈楼上口谈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前些日子茶楼里来了位拨琴唱曲的先生,瘦削肩膀瘦削脸,手臂连着手腕看起来竟是一样的粗细,一双纤细的手除了拨弦时才会从袖管里伸出来,平时总不见踪影。
                          听讲,他原是哪处昆班的戏子,染上了芙蓉痛后再没登台,只得背着琴四处给人唱唱曲,讨口饭吃混袋烟抽。茶庄主人心善,辟了间闲房给他,他便留下当了驻店曲师,只不过客人们能见着他的时候都还是正常人的模样,见不着的时候却不知是怎么个光景了。
                          今日小暑,那先生许是刚抽完一杆子烟,精神头不错,调弄调弄手里的三弦,在二楼的角落里唱起评弹来。
                          一阵弦动,曲调悠悠。
                          “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半曲过后,待调门轻转而下,伸手提起桌上的曼生壶,往面前两个粗陶茶盏里添一遍茶,对人温言道,
                          -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只为寻我吗?
                          - 若被姨娘知晓,定是逃不脱一顿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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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36楼2015-07-0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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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繁华还是腐朽,无论极端亦或虔诚,
                            这都是一个全盘皆输的结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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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41楼2015-09-20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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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烬余
                              (看到这张脸,脑袋里就出现了这个名字。)
                              他穿了一整套里外三件的西服,领口紧扣,像他身后照相馆橱窗相片里走下来的人。他从西服的下摆兜里掏出一只带有细细链条的怀表,“啪嗒”一声按下机括,金色的表盖弹起,他看一眼表面,又看一眼我,嘴里咕哝着“小赤佬”,就向深宅大院的方向扬长而去。
                              我把手里皱巴巴的帽子捋平,戴到头上,帽子有点大,仰头看招牌的时候会挡住视线,接着放下卷起的裤管,略挡一挡麻杆似的双腿。我从站立的位置走到刚刚那个男人离开的地方,用夸张滑稽的动作模仿他,街上传来一些笑声,是停车揽客的人力车夫和摆摊的小贩,我沉浸于表演中,开始发挥想象,一会儿扮妙龄女郎,一会儿是梁上君子,并促狭地令“他们”彼此间看上去有故事,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路过此地的每一个人。
                              卖力的表演结束后,帽子里淌下汗,我捏住帽顶,用它擦过脸庞,在手里娴熟地翻个面,背手弯腰画个圈地将帽身朝前伸去。地上的灰往往在这时被扬起来,围观的人哄然而散,我讪讪拍掉帽子上的灰,不远处的大黄狗正扒拉掉在路上的一块酱骨头来舔,人狗相视,我咽了口唾沫。正要收起帽子,突然一块银元掉进帽身里,沉得吓我一大跳。我想我这个人都不值这个价,是谁,一大早的做赔本买卖?
                              少年的眼角微微下垂,双眼下有两片青,他的年纪与我相差无几,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有的人长相天生如此。他叫骆烬余。
                              1938年 秋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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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45楼2020-11-14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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