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自从上次在同学聚会上碰见她，他便时时想起她。
想起十几岁时的她，容颜清秀，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灵动，又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弯弯，梨涡深深，相当甜美醉人。
分开几年之后，起初的长直发烫成了波浪卷，女人味十足。不爱笑，眼神暗含锋利，轮廓越发精致，却是变得叫人难以接近。
他曾耳闻她的近况，得知她过得不错。
只是上次见面，却隐约窥见她眉宇间的冷冽和淡淡的戾气。
他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她很活泼好动，常常未语先笑，缠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以致于她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经常以为她还在身边，清甜的声音仍萦绕在耳。

【1】真心话
非常没新意的真心话游戏。
酒瓶口转向她，损友不怀好意地窃笑，问问题的人清了清嗓子，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提问：“说说你的初恋。”
“切——放水！”
她垂下眼，又无所谓地说，“不记得了。”
席间有昔日同校的校友，积极回应：“我想起来了，那时你不是一直在追那谁？”
“谁谁谁？”有好事者追问。
她用酒瓶轻轻敲了敲桌子，“喂，不要爆我黑历史啊。”
没想到刚威胁完这个人，又有一人跳出来响应，“对对，我也记得！是你同班吧，后来高中被你追到手了。”
“哇噢——”众人惊叹，要求更多的爆料。
“我想想看啊，那家伙也不是很帅的样子嘛。”这人必定是当年暗恋她的人之一，至今回想起口气仍难掩酸意，“面瘫，据说嘴巴很毒，脾气很差。”就差一句“真搞不懂你看上他哪一点”了。
“对啊，我们也很好奇！女王你就说说嘛。”
在场中有两三个知情人不作声，尴尬地对视一眼。
那真是的的确确的黑历史了。
她饮一口酒，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好说的，在一起几个月就分了。”
接下来必定是经典问题：“为什么分手？”
掌心有一丝疼意，她回神，暗暗松开手指，“他不喜欢我呗。”
场内有几秒安静，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又有新一轮话题炒热气氛，这个小插曲很快被遗忘。

【2】吸烟
复合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与当年完全相反。从前是她追着他跑，他爱理不理，现在是他细心体贴，她冷冷淡淡。
半夜他从书房出来，以为她已经睡熟了，却望见她坐在阳台上，走近一看，她指间星火点点。
“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他蹙眉，伸手去取她的烟。
她没有回答，他也不介意，握住她的手，凉凉的，看来在阳台待了不止一会儿了。
“回房睡吧。”他拉起她。
替她铺好床，摆好枕头，关上灯，他才退出来。
她一直不吭声。
他回书房，点了点鼠标，打开一个文件夹。那是她的所有中学记录——各种合照和视频。她走了没多久，他才惊觉两人没有留下半张合照，于是
四处托人搜集这些资料。
点开一张单人照，拍照的人明显是匆忙间偷拍下来的。相片中的她静静站在一角，整个人看上去是深深的倦意和低迷。
原来那时她状态已经那么差了。那时他在做什么，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或许有，只是他不甚在意。
念及此，心底又泛起几分痛楚。

【3】不在
重逢不久，某日他驾车经过她教书的学校，红灯亮起，他停下，不经意间偏头望见她在一家首饰店，身旁是一英俊男子，她仰头看着面前人笑意盈盈的模样，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他恍神，怔怔望着店内那登对的一对男女。直到后面的车按响喇叭，提醒他灯已转绿，他才回过神，一驶而过。
那几年她常常那样望着他笑，满心满眼只有他，而他呢？心里却是想着另一个人。现在，当他终于回过头，她已经不再看着他了。
不怪她，是他一再将她推开。
死党曾经痛骂他犯傻，说他错过了这辈子最爱他的人，甚至在她回来之后，知道他有意复合还警告过他，如果不是真心真意，就不要招惹她。
他究竟是有多混蛋，才会令相交多年的好兄弟都忍不住仗义出言。

【4】旧事
她当年喜欢他，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更没有追得轰轰烈烈震惊全校之类的事。了解他为人生性低调，不喜惹人注目，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也不敢太频繁骚扰他，生怕遭他厌烦，收到他一句回应就能开心好几天。
有一次她说天气变凉了，他回一句那你要多穿衣服了，她竟傻傻望着手机半天动也不动。
真心爱一个人，连对方一句晚安也能拨动心里的弦。或许那个年纪说爱这一字太沉重，但她觉得，说喜欢二字，太轻浮，恐辱了他。
不知是不是上天也听见她的心声，又或是为了捉弄她，高三第一学期分座位，她和他成了同桌。
仿似一首歌唱道，“从此怎偷看校草，才深深悔恨常常迟到，他给我们支撑过每个清早。”
他是她一个人的校草呀，也确实支撑过每一个清早，每一个黄昏，每一个星光黯淡的晚自习。
想起也好笑，那时他坐前几排，她坐最后一排的时候，倒是经常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哪怕只是背影。同桌之后，连偏过头都觉得浑身僵硬，偷看次数直线下降。
好友也曾叹气，“你怎么还喜欢他啊。”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却是不记得了。

【5】病发
他知道，她经常半夜惊醒，难以再次入睡，仅披着一件薄外套在沙发上枯坐到天明。
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走出房，温了杯牛奶，轻轻搁在她面前。正在发呆的她被惊动，抬眼望他那一瞬，就像在望着一个陌生人，那眼神叫他心惊。
他在她身旁坐下，两人静静坐了一夜。
临近日出时分，她突然出声，“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是不想见到你。”
他喉结一动，慢慢地说，“无论如何，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没必要，”她不为所动，“我不恨你了，但是一见到你，我就想起那些事。跟你待一起让我觉得很辛苦。”
他听着听着几乎呼吸不上来。良久，才艰难开口，“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她回头望他，眼神漠然，谈话到此为止。
周五，他陪她去诊所。
每周一次与心理医生面谈，为时一小时，他一直在外面耐心等待。诊所里的护士对他俩早已熟悉，给他端上一杯茶，笑言他们感情真好。
对比起实情，这句话却是太讽刺。两人心知肚明，他是造成她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所以如今她才坚信现在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想要做出补偿，哪怕赔上下半生。其实又何止是补偿，他一直想对她好，想照顾好她，尤其是见到过她发病之后。
天知道他那次回家后看见那一幕真是吓掉了魂，她呆坐在地上，一只手血淋淋，另一只手还握着美工刀。他屏住呼吸走过去蹲下，哄她松开刀，随机立刻把刀远远扔开。
被他拥住那一刻她惊声尖叫，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胡言乱语，他心如刀割，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哭喊着叫他滚开，等他真的走开去拿药箱时又紧紧攥住他，叫他越发心痛。
替她涂好药水后，他抱着她，那时她已经平静下来，发作一场耗尽力气，她倚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他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动动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抱歉的话。
——我……
他抱紧她，终于明白为何她怎么也不愿再见到他。
有些伤害转向内部杀伤灵魂，不曾见过伤口的人不会知道。

——未完待更，谢谢观看么么哒——

(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