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安稳的日子继续着。那日阳光也是正好。
所以当湿答答的徐贤被众人用木板抬进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跟在簇拥的人群后的,是也全身湿透的金泰妍。
明明是温暖的天气,她好像却在打颤,一脸茫然的样子似是还未回过神,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
那只鸟适时地飞回来,难得主动地开口说道:“金泰妍落水了,不识水性。徐贤也跟着跳下去了,可是,也不识水性。”
我想徐贤也真够不冷静的,不会游泳的人下水救人不是帮倒忙么。
当然这金泰妍也是真够蠢的,在街边逛都会被人挤下桥,想想也是挺神奇的。
好在护城河的水并不是很深,徐贤最多也只是在托起金泰妍的时候呛了几口水就被捞起来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当晚就醒了过来。
大半夜了屋里的灯还没有灭,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高兴。
那只鸟也证明了我的预感没有错,谁让她八卦地在窗外边偷听,灯灭之后还不是被吓得飞回我肩上。
“怎么了?”
“没什么。”那只鸟竟然在害羞。
嘁,其实早就猜到了。不过是金泰妍的声音大了一些嘛。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甚至我有些后悔期待她们有什么变化。
因为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养了狗,一白一黑,黑的叫金泽,说是一种生姜的学名,可是黑的让你想不起来生姜是什么颜色,白的叫豆腐,确实白白嫩嫩的跟豆腐一样,只是嘴角不知为什么会带有的一抹腐笑直看得我心里发毛。
果然,豆腐是最喜欢在我脚边干一些让我讨厌的事的。
金泽倒是乖乖趴在金泰妍旁边,啊远看真是像一坨煤块。
除此之外,她们的主人倒是依旧过着她们的日子。
只不过,看书的现在已经枕在画画的腿边,磨墨的人时常穿着讲书的人的长褂在一群孩子中间哈哈哈地笑得没心没肺,扫地的人哼着昨日自己胡诌的曲调,直到厨房中的人从自己手中接过扫把,牵着自己去洗手。夜间金泰妍依旧扰民,当然我也习惯了。
我看着金泰妍偷偷摸摸地爬上梯子,在我的树枝上绑上了一条写有两个名字的红布条。
真是闷骚如她,连告诉都没有告诉徐贤。
只是在徐贤问她搬梯子做什么用的时候,吧唧上去啃了一口,舔舔嘴唇只是嘿嘿地傻笑。
我对那只鸟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称呼自己为人么?”
那只鸟笑着看着我,没有用反问句也没有示意我说下去,只是拍拍我:“想太多你头发会掉得更快的。”
我也笑,想必她是懂的,作为仅有的两个会有思想和意识的非人类来说。
不过,豆腐,我再警告你一遍,再敢在我脚边尿尿我就用银杏果子砸死你!
我说过我好像还是一个人无聊到数着有多少头发的命。
她们也好像是注定无法安稳的人生。
所以那些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徐贤好像看起来一点都不奇怪。
领头的那个穿着盔甲,与徐贤的轮廓有些相似,只是肤色略黑些,唤她小贤,她说:“小贤,跟我回去。”
徐贤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合上手边的书,不急不忙地站直,然后竟突然笑了出来:“啊,还是被你们找到了啊。”
那人皱着眉,开口道:“金相已被罢免,若是你回去,父皇说不定会从轻发落,只要你与金泰妍二人不再相见,谁又会知道曾经的难言之事,也能护得她和她全家周全。”
“是么?那,她现在可是被囚禁了?”徐贤定定地看着她面前的人。
那人紧紧闭住双唇,终是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徐贤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那给我时间收拾一下我的书。”
等她关上了屋门,院中便陷入了静默之中。
直到后面有人发觉不对劲而冲进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人了,连带着两只狗都不见了。
我松了一口气。那句问话想来既是试探,也是避嫌。
若那人说了实话,她恐怕还可以给自己理由让金泰妍自己逃开,若那人说的是不实,那她最后的一点顾虑便是被这冷酷的皇家心术给打消没了。只是不管那人说不说实话,这一问至少能让他们认为她的逃脱与金泰妍无关,而不牵连到她的家人受到盘问与威胁。
这样缜密的心思,怕是在他们来之前便预想好了。那逃脱成功也是必然的事情。
耳旁那声轻轻的叹息,我以为我听错了,但发现确实是那穿着盔甲的人发出的。比起徐贤,她的眼睛更为深邃,望向我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以至于那一声叹息,我都怀疑是否是我的幻听。
然后我知道的、我能猜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她们逃往哪里,过得怎样,是否被抓住,这些关于她们的一切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世界中。
终于,我又变成了无人住院中的一颗树。
还好,还有一只嫌弃我又不太搭理我的鸟。
到了深秋,我的头发真的都掉光了,难看得我都不想再见那只鸟了。
那只鸟说幸好我还绑着一条红布条,那红布条简直是我身上最好看的部分了。
我不屑,虽然发型确实是生命来着。
啊可恶!又啄我笑穴!
这厮真是越来越会乱生气了,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这一次是二十年,下一次又得多少年呐。
突然有些期待李大娘的大嗓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