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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试探
黄美英一愣。
是，这些年鹿晗一直在提醒她，提醒她鹿铭墨心狠手辣，作为他的棋子下场何其悲惨，可是她能怎么办？她除了言听计从，再也找不到第二条路。
手臂越来越痛，黄美英不得已伸出右手去推鹿晗，却使不上劲，鹿晗忽然松了力气，视线落在她垂落的右手上，口气也缓和了许多，“你的右手怎么那么凉？”
凉到使不出力气？
黄美英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右手藏在衣袖中，“有点冷。”
其实她不冷，只是右手的温度常年就是如此，连天气最热的时候也是冰凉。
鹿晗盯着她的右手，忽然想起什么，心里的疑惑并没有问出口。
两个人本就是对立面，又刚刚才剑拔弩张，现在忽然安静下来除了尴尬就是尴尬，黄美英清咳一声打破沉寂，看似很恭敬的主动开口，“晗少如果没有别的事……”
鹿晗极快的打断她，“有。”
“什么事？”
“陪我逛园子。”
“……”黄美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鹿晗在前面领路，两个人顺着小路往前走，他不时停下来指着某个地方跟她说两句，黄美英多半只是应一声，白天里还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此刻却像是朋友闲散的逛起了园子。
雪夜的王府花园银装素裹，看上去越发美轮美奂，黄美英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古典的东西一向有兴趣，东瞧瞧西看看，或者听鹿晗说两句。
鹿晗忽然停住，随意的指着角落里的一棵梅花，“这腊梅是我小时候亲手种的，叫素心腊梅。”
说完也没解释便接着往前走。
黄美英却停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儿，然后盯着前方英挺的身影默然。
鹿晗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鹿晗的母亲闺名素心，颜素心。
接下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两个人不对着干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
今晚的鹿晗似乎格外和善，后来竟然带着她转进了后院，在雪堆里翻出几个冻梨，随手擦了擦递给黄美英。
黄美英从不知道还有这种吃法，咬了一口觉得清脆可口，突如其来的冰凉感从牙尖袭击到牙根，甜丝丝的感觉也从嘴里蔓延开来。
鹿晗拿了一个在手里也不吃，上上下下扔着，闲闲散散的再次开口，“小的时候鹿铭墨经常不在家，我常常被鹿云的母亲罚到这里写字，写不完不让吃饭，后来有了经验方叔就会事先在这里埋上梨，我饿了就挖出来吃，等到了夜里再让鹿静康偷偷来给我送饭。”
黄美英垂着眼睛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梨肉，他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风雪夜，一个孩子，饥饿，寒冷，心底的微光怕是都被惧怕遮盖，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那终将消融的冰雪烟消云散了，只留下冰冷的骨血。
黄美英明白那种感觉，因为她也曾经历过，那种希望慢慢消失，绝望慢慢涌上来，把整个人淹没在彻骨的冰冷里。
黄美英还在出神，鹿晗却忽然声音轻快的转头问她，“你在想什么？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黄美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他一脸疑惑的摇着头，“啧啧，黄美英啊黄美英，你不知道鹿家的人最爱演戏吗？你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我真不明白老爷子到底看上你哪点了？你在我身边也不少年了，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

黄美英猛地站起来，咬牙切齿的拍着身上的雪，一定是今晚的雪夜太美了，她竟然放松了警惕着了鹿晗的道了。
鹿晗抬头瞟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慢慢悠悠的站起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扬扬下巴，“带你去后边看看吧，这个时候湖面结了冰，下雪的时候最美了。”
黄美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僵住，“等等，我刚才吃的梨……是什么时候埋的？”
鹿晗看似很认真的摸着下巴想了想，“时间太久了，我不太记得了，没有两个月也有一个半月了。”
“你……”黄美英像是被烫了一下，手里原本剩下的半个梨立刻被甩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出去很远。
鹿晗似乎没料到她反应那么大，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信啊，黄美英，你怎么那么好骗呢？”
黄美英一脸悔恨的捂着脸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一连栽了两个跟头，黄美英啊黄美英，你是白痴吗？不，白痴都比你聪明！
闹了半天最后两个人终于站在了湖边，湖两岸古树的枝干上落满了雪，蜿蜒交错的树枝漫过湖边的六角亭，婀娜多姿，湖面已经结冰，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上去，安静唯美。
黄美英真的太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看过雪了，从她进了鹿家就整日里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牵绊，也没了这种心情。
“以前小时候调皮，冬天在湖上滑冰掉进去过，差点没命了，还是我二哥拼命把我救了上来。”
很快鹿晗自嘲的笑了下，“其实哪有那么多意外，不过又是一个陷阱罢了。”
黄美英面无表情的捧场，干巴巴的敷衍，“晗少好演技，段子台词张口就来，如此懂得玩弄人心，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其实鹿晗的说辞她也不是全然不信，他以一个外子的身份进门，在鹿家无依无靠的长大，一路不知有多少陷阱等着他。他现在工于心计善于计谋不过是为了自保，单纯的人根本活不下来。阴霾邃暗的童年，举步维艰，或许连简单的活下来都是一种幸运和奢望。
只不过一连被鹿晗戏弄了两次，她心有余悸。
鹿晗也不见尴尬，捏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扔到湖面上，试了试，“去冰面上走走？”
黄美英一愣，看了看冰面，又看了看鹿晗，就是不动。
鹿晗笑，“你不会是不敢吧？”
一般人被这么一激，多半都会扯着脖子红着脸反驳。
可鹿晗没想到，黄美英缩了缩脖子，一本正经的忖思了半晌，“我……确实不敢。”
“哈哈哈……”鹿晗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对对对，我忘了，黄美英不会游泳。”
黄美英很奇怪的看了鹿晗一眼，又笑，是他今天心情太好了还是她今天格外好笑？
她紧了紧衣领，“这种天气掉进这种温度的水里，会不会游泳有多大影响吗？”
鹿晗丝毫不见收敛，继续打击黄美英，“是没有多大影响，不过但凡我会你不会的，我就可以嘲笑你啊。”
黄美英毫不客气的给出高度评价，“简直是有病！”
黄美英说完转身就走，却被鹿晗伸手拦住，抓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走，等黄美英挣扎出来的时候，已经离岸边很远了。
说实话，黄美英有点怕，有些恼怒，她黄不得和鹿晗翻脸很快转身准备走回岸边。
鹿晗这次倒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一脸无辜的提醒，“别乱动啊，就算你原路返回我也不保证冰面不会裂。”
黄美英果真不动了，她是真的不敢。
相对于黄美英的紧张，鹿晗一脸的风轻云淡兼黄悠闲惬意，“黄美英，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黄美英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情做游戏，不可思议的瞥了鹿晗一眼，也不记得要对鹿晗假装恭敬了，恶狠狠的给出三个字，“神经病！”
“啧”鹿晗似乎很新鲜，“不许骂人！”
黄美英冷着脸，“没骂人，骂的猪！”
鹿晗抿着唇忍着笑看了黄美英一眼，“我怎么记得咱们两个人之中确实是有一个属猪的呢？”
黄美英再次扶额，之后抬头观了会儿天象，只见紫微星异常，必定是有一人今夜忘了带脑子。
鹿晗憋着笑轻咳一声继续建议，“现在湖心的冰层并不厚，我每往前走一步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相同的，你每往前走一步，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任何一方可以随时叫停，但只要对方敢往前走，另一方就必须回答问题，回答问题的人可以选择不回答，但一旦回答就要说真话，怎么样？”
黄美英自知今夜百战百败的命，便不再挣扎，皱着眉想了半天抬头看他，“如果我掉进去了怎么办？”
鹿晗也很认真的想了会儿，似乎颇为纠结，“以你我过往你坑我一回我摆你一道的交情，如果你掉进去了我肯定是不会救你的，虽然你是个女人，按理说我该英雄救美一回，可是湖水太脏，你知道我有洁癖的，顶多我帮你呼救一下。”
鹿晗看到黄美英的嘴角直抽抽，又安慰了一句，“你不要害怕，其实我们俩掉进冰窟里的概率基本上是一样的。如果我掉进去了我也不要求你救我。”
黄美英听着鹿晗煞有其事的分析，嘴角抽的更厉害了，晗少，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到底还能不能一起互黑了？！

第12章交易
其实黄美英不明白鹿晗这么提议的意图是什么，这些年她和鹿晗真真假假的说过很多话，插科打诨，你演我看，互相试探，看似真诚，却是谁也不相信谁，今天他竟然说可以不回答但一定要说真话，她说的真话，他肯相信吗？而他说的真话，她真的可以相信吗？
心里再纠结，面上也不会表现出半分，黄美英一脸不在乎的干笑，“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是晗少不知道的，还需要从我这里打探？”
鹿晗也不恼，懒洋洋的看着她，“我说，黄美英，双方谈判你起码拿出一丁点儿诚意出来吧？你如果真的这么无欲无求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诈鹿静康？他能知道什么，不如来问我啊。”
黄美英收起笑容，神色复杂的盯着鹿晗半晌，点头，“成交。”
她确实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虽然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在鹿家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知道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鹿晗想知道的不过是和鹿铭墨有关的事情，她可以选择性的回答一些，这桩交易，她并不吃亏。
“那就我先来？”鹿晗迈出一步后转身问，“黄美英是你的真名？”
黄美英没想到鹿晗对她感兴趣，愣了愣才点头，“是。”
鹿晗扬扬下巴示意黄美英往前走一步。
黄美英迟疑了一下，“立升的幕后老板是你吗？”
黄美英问完就紧紧盯住鹿晗，鹿晗倒是神色轻松的回答，“是。”
黄美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起来，鹿晗作为鹿家人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都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他却哪条路都不走，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加入了现在的风投公司，回国以后多少人拉着他入伙或怂恿他自己开公司，他都不接招，外人看起来他是两袖清风，可是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竟然是业内领头羊立升集团的幕后操盘手，那个每每在镁光灯前谈笑风生的立升集团的掌门人不过是个傀儡，他鹿晗才是最大的赢家。
斗争从来都是最耗钱的，招兵买马，笼络人心，哪一样不用钱，而这些钱肯定不能从鹿家拿，鹿家的钱他一动就会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自然也会有人察觉到，可立升不一样，没有人知道立升是他的半个经济支柱，这件事她也是偶然间才开始怀疑的，鹿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鹿铭墨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鹿晗也不解释，好整以暇的接受着黄美英震惊的目光，很快又往前迈了一步，“你以前在美国呆过？”
黄美英隐隐已经感觉出什么，鹿铭墨最近有了些动作，她本以为鹿晗是要问她这些，谁知……
她不正经的笑着打算转移话题，“晗少对我……就这么感兴趣？”
鹿晗并不接招，看着某个方向，眯着眼睛问，“我连立升集团的事情都回答了，美英连这点诚意都没有？你知道了这件事就相当于有了把保护伞，若是今后日子真的难过了，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人，日子会好过很多。”
其实黄美英对“美英”三个字的排斥不亚于鹿晗对“晗少”两个字的排斥，鹿晗说她叫晗少能听出挑衅，可鹿晗叫她美英她能听出来戏弄。
可黄美英不得不承认，就在刚刚，鹿晗确实卖给了她一个人情。那个方向鹿铭墨书房的方向，不久前她刚从那里出来，她也清楚鹿晗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也清楚这条信息对她的价值，她刚才向鹿晗确认答案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
她叹口气，做生意是需要成本的，更何况对方是鹿晗，“是，我在美国待了很多年。”
寂静的夜里，黄美英刚踏了一步出去时，似乎听到了冰层破裂的声音，很细微的声音但她却听得很清楚。

第13章步步惊心
她早就明白，鹿晗是不允许自己身边有她这种人存在的，她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鹿晗这种有洁癖的人是不能容忍她的，今天的这一切只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消失，没想到鹿晗竟会让她看着自己是怎么消失的，如此光明磊落，也称得上是君子。
一时间黄美英倒平静了下来，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情，鹿晗会怎么跟鹿铭墨解释她的消失，鹿铭墨知道后会不会暗骂她的愚蠢，她父亲又该怎么办。
鹿晗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看着黄美英。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夜晚，披着一身冰凉的夜色，安静，淡漠，还带着点不屈，一样的没有恐慌和惧怕。
都说他鹿晗心狠手辣，今时今地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没有她这么淡定。
鹿晗双手抱在胸前闲闲的站着说风凉话，“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黄美英看了看脚底的裂痕，“怕。”
“怕什么？”
“怕湖水太凉。”
听到这里，鹿晗勾了勾唇角，忽然向黄美英伸出手去，静静的等着她的动作。
黄美英猛地抬头，隔着翻飞的雪花和鹿晗对视，他沉静的眉眼和眼尾处那颗桃花痣夺目异常，当真是个妖孽。
可是，这个妖孽为什么要救她？为了让她明白她虽是鹿铭墨的人，但她的生死却由他鹿晗定？
他们两个都清楚，她不会游泳，这种天气，这个温度，掉进湖水里，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他们两个也同样清楚，她一旦伸出手去，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良久，鹿晗打破沉寂，难得认真的看着黄美英的眼睛，“黄美英，我并不想催你，但是你脚下那块冰支撑不了你多久。如果你动作快点，我还能拉你一把。如果你选择留在原地，我不会再救你。”
黄美英终于明白了，她如今的处境和此刻是一样的，鹿铭墨大概会很快舍弃掉她这颗棋子，到时候她会比掉进冰窟里惨百倍，她对于鹿晗的暗示一直没反应，鹿晗就用这种方式让她更明白。他所谓的“原地”并不只是指的冰面。
她纠结中带着为难的看了眼鹿晗，“你……”
鹿晗挑眉示意她继续。
黄美英顿了顿，“能不能换只手？”
鹿晗的视线再次落到她的右手上，然后很听话的换了只手。
黄美英动作轻盈的往前走，在她碰到鹿晗的手的瞬间，鹿晗便用力拉起她，等她在亭子里站稳，身后的冰面彻底破裂，湖水便涌了上来。
黄美英不知道鹿晗为什么要救她，其实鹿晗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他每次看到黄美英就像是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可就算心里再难再苦面上也要端着，谈笑风生不漏痕迹，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想要去帮她一把，理智上却又不允许他这么做，鹿晗有个优点，就是他想不通的时候从来不会为难自己钻牛角尖，他会用各种借口来安慰自己，比如这次，他安慰自己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是人都有本能，这不是理性可以控制的，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
铁杆粉丝鹿静康视他这种人生信仰为从容大气，而黄美英则默默在心里鄙视他这种没有原则的“原则”。
黄美英松了口气，瘫坐在亭子的石凳上，她觉得自己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相比她的狼狈，鹿晗气定神闲清风朗月的的站在亭子中央赏着雪景，还不忘继续说风凉话，“真这么害怕啊？”
一股邪火压抑不住的从黄美英的心底往外涌，她刚想回击，就看到鹿晗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嘘，千万要忍住，你还要指望我带你离开这儿呢，你不会是想游回岸边吧？或者在这儿坐一晚上？”
说完伸出手去接雪花，轻松加愉快的开口，“哟，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在这儿坐一夜，会冻死吧？”
黄美英一脸高傲的去摸手机，摸了半天脸上的不屑瞬间褪去，傻傻的问，“我的手机呢？”
鹿晗捏着自己的手机在那里摇啊摇，“大概在雪地里。”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鹿晗顿了顿，“刚才你吃梨的时候。”
“鹿晗！”
“嗯？”

第15章 浅唱
鹿昭并不住在老宅里，而是在老宅后门另一条街的一座独门独院里。
黄美英到了的时候，常年照顾鹿昭的一个小丫头正在楼前拿着树枝在雪地上写着什么，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保暖，手和脸都冻得红扑扑的。
黄美英走过去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女孩儿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她什么事。
“浅唱，昭少爷起来了吗？”
黄美英的语速放得很慢，听上去有些奇怪。
女孩点点头，做了个手势。
黄美英又指了指地上的字，“这里是撇，不是横。”
这个女孩听不到声音，不会说话，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浅唱。她之前在雪地上写的正是她的名字，像是初学，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听说这个名字是鹿昭给起的。浅唱，浅唱，当真是够浅的。
还听说，浅唱本是能听见会说话的，却是因为鹿昭生性猜疑被毁了听觉割了舌头。
黄美英没有去证实，无论是或不是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鹿昭是聪明的，听不到声音不会说话不会写字的人留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浅唱一直盯着黄美英的嘴唇，半晌点点头，又低头写了一遍，抬头看向黄美英，似乎在询问她对不对。
直到黄美英点了点头她才站起来往院内走。
黄美英拉住她，把地上的字迹抹乱，“不要让鹿昭知道你在学写字，别人也不行，以后都不要再写了。”
浅唱愣了半天才傻傻的点了下头，很快转身进去了。不一会儿便走出来招了招手，黄美英收起神色走了进去。
鹿昭的房间里常年充斥着药味，中药西药，像是摆脱不掉的宿命。
他正在落地窗前的贵妃榻上半卧着，身上盖了条毯子，手里还拿了本书在看，听到黄美英进门才抬头似笑非笑的看过去，“美英今天来不知是代表谁，老爷子，还是三少爷？”
鹿昭本就长得阴柔，又常年带着病态的柔弱，病西施的头衔实至名归。
黄美英和鹿昭打过几次交道，对他的阴狠手段也一清二楚，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轻描淡写的回答，“鹿老也好，晗少也罢，于昭少爷而言，不都是一样的吗？”
鹿昭再不去看她，抚着手里的书，笑着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股阴冷，“美英是聪明人，我就喜欢聪明人，可和聪明人打交道总让我觉得不踏实。”
黄美英气定神闲接过浅唱递过来的茶，“昭少爷真是高看我了。”
鹿昭听了竟真的笑了起来，阴柔的五官舒展开来，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几年前我那个堂叔可是折在美英的手里的，那可是我的心腹，跟在我身边多年啊，我哪里还敢怠慢？”
黄美英低头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昭少爷鸿鹄之志，眼里哪里看得到我？”
鹿昭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什么鸿鹄之志，我这副身子骨都已经这样了，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
“若真是混吃等死又何必看鬼谷子呢？”黄美英侧身去看旁边书架上的书，语气里不着痕迹的带着挑衅去激怒鹿昭，“日月昭昭，昭少爷的父亲给您起这个名字大概也是对您寄予了厚望吧。”
说完微微笑着看向鹿昭。
鹿昭果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直直的盯着黄美英，一双眸子幽深晦暗，再不见刚才的插科打诨。
“黄美英，你我皆是寄人篱下，个中滋味别人体会不到，你最是清楚，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人太甚。”
黄美英眼底一片清明，“你我都是寄人篱下不假，可我姓黄，昭少爷可是姓鹿的，既然是姓鹿，又何必受寄人篱下之苦？”
鹿昭轻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美英并不介意把话说得再明白些，“昭少爷这些年总是不温不火的，我看着着急啊。”
鹿昭脸色又冷了几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黄美英在鹿昭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面上带笑，“不明白没关系，我这里有条有价值的消息，不知道昭少爷出不出的起价。”
“你是为钱？”鹿昭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年黄美英在鹿家的目的是鹿昭一直好奇的地方，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只是没想到黄美英的目的这么简单，只是为钱？
“不然呢？不为钱难道是为了让鹿家改姓黄？我还没那么大的志向。”黄美英打着含糊，“若是昭少爷没兴趣的话，我就先走了。”
鹿昭踟蹰半刻，抬眼看向黄美英，“你说。”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黄美英笑着吊鹿昭的胃口，“那价钱呢？”
鹿昭似乎已经相信，“你先说，若真的是有价值，随便你开价。”
黄美英点头，“立升要洗牌了，立升背后代表着什么，不用我解释吧？听说很多人想分一杯羹，不知道昭少爷有没有兴趣。”
鹿昭缓缓开口，“既是鹬蚌相争，必有渔翁得利，渔翁是谁？鹿老还是鹿晗？”
“有没有渔翁我不知道，只是这么大块儿肥肉无论是谁都抵不住诱惑吧？”
“这肉上怕是有钩子吧？”
“没有无风险的利益，这块肉无论最后是到了鹿云的手里还是鹿晗的手里，到时候您的处境怕是比现在更艰难，总得试一试吧，万一没有呢？”
鹿昭却忽然转了话题，“这么说，是鹿老让你来的？”
黄美英一顿，暧昧不清的笑了一下。
她说这话本是随便举了个例子，谁知鹿昭竟以为她是在怂恿他去和鹿云鹿晗去争，乐见其成的除了鹿铭墨还能有谁？
事情发展的似乎比她预期的要容易许多。
最近鹿云和鹿晗之间斗法，鹿云败得一溃千里，鹿铭墨自然不会愿意看到形势一边倒，鹿昭本就思忖着鹿铭墨就要有动作来扭转目前的局面，正好黄美英来得巧，让他以为这就是鹿铭墨的动作，到时候鹿铭墨肯定会让立升这块肥肉落入他的手里，这样他才有资本去压制鹿晗，形势才会有所转变。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鹿昭打破沉静，“你回去转告叔叔，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明白了。”
黄美英从鹿昭那里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张支票，走了几步之后脸色越发难看，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直接导致偶遇鹿静康，鹿静康兴高采烈的问她手里的两枝梅花哪枝好看时，她直接回了个“好的”，留下鹿静康站在原地惊呆了。
快到了中午鹿晗才起来，站在院子中央边打电话边低着头拿了剪刀修剪鹿静康折回来的腊梅花枝。
说到一半抬眼冲鹿静康使了个眼色，鹿静康立刻去了小院门口。
等鹿晗打完电话，鹿静康也回来了，冲鹿晗点了一下头，然后就裂开嘴哭了。
原本娇俏可爱的腊梅花枝此刻只剩下光突突的褐色枝干了，那是他起了个大早去折回来的啊。少爷，你真是辣手摧花啊！
从鹿家老宅离开后鹿晗直接到了立升集团的总部，总裁谭森早已毕恭毕敬的等在了门口。
鹿晗下车后和谭森两个人也不往里走，就站在车边熟络的说着话。
之前鹿晗和他见面一直避着旁人，现在却好像是故意要把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似的。谭森心里奇怪却也不好问。
鹿晗一直心不在焉的和谭森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到余光扫到一直停着的一辆车缓缓离开才收了笑容，郑重其事的开口，“谭总。”
谭森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鹿晗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谭总，你也辛苦好几年了，有没有想过休息休息？”
谭森脸色一白，“晗少，当年您说过……”
鹿晗笑了，“当年我说的话我自然记得，我在一天，立升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总裁便是你，我们各取所需。可你忘了，这话还有半句呢，如果我撤了，立升与你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合作多年，现在我撤了，来告诉你一声。今后的路你自己看着走。”
现在立升风头正劲，任谁坐在谭森的位置上都不会想收手，他还想再争取一下，“晗少，立升是您一手扶植起来的，如果是我做的有您不满意的地方……”
鹿晗眼底的阴郁不退，口气却越发和缓的打断他，“谭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谭森心里一惊，反应过来后立即恼怒自己的莽撞，擦了擦冷汗，“是我糊涂了，晗少怎么会和立升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立升的名字晗少大概听都没听过……”
鹿晗冷着脸上了车，鹿静康给他关上车门后转身对谭森说，“晗少念在你跟着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我转告你一句，钱是个好东西，没有人嫌多，可也得掂量着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去拿。”
鹿静康上车后，鹿晗问他，“看清楚了？”
鹿静康侧过身回答鹿晗，“看清楚了，那辆车上坐着的就是大少爷。”
鹿晗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手里的东西鹿云总是不惜任何代价的来争，这次恐怕会争得更凶吧！
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16章 圣卓
没过几天，谭森便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带着一家人悄悄去了国外。之前一点儿预兆都没有，这个消息在业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朝天子一朝臣，谭森离开后，立升内部果然开始大洗牌。
各方势力争得头破血流，而他们争夺的焦点则是谭森留下的掌门人的位置。
鹿云和鹿昭也各自派了人去争那个位置，鹿晗为了让戏做得逼真一些，也随便派了个人去凑热闹，当然争得再厉害也只是在暗地里，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是人都知道鹿铭墨的忌讳，也有些刻意避开他，而鹿铭墨那边似乎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某天下午鹿晗在接完一个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心情不好，而又不让别人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先是因为云舟集团的方案他把手底下的一众精英骂的狗血喷头，黄美英坐在外间，光听都能听出血腥味儿来。
然后又因为洁癖模式开启把鹿静康使唤的团团转。
黄美英看着鹿静康低头弓腰哭丧着脸进进出出，忽然有种预感。
她预感下一个被折磨的对象就是她。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看到鹿晗拎着西装外套走出来，觉察到黄美英一直盯着他便转过头问，“有事吗？”
鹿晗现在这种状态已经很吓人了，黄美英害怕游离在她视线之外的鹿晗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只会是她，便试探着问了句，“您……要出去？”
鹿晗一开口就是一颗炸弹，“我约了孟莱喝下午茶，一起去吗？”
黄美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心里不得不由衷的赞叹。
这一招放得真是漂亮，鹿铭墨，孟莱，包括她，一石三鸟，虐得体无完肤，一个都没放过。
黄美英左右为难，斟酌半晌开口，“晗少，她毕竟是您父亲的妻子……”
鹿晗一脸无辜的回答，“有法律规定继母和继子不能一起喝下午茶的吗？”
黄美英艰难的看着鹿晗，艰难的摇头，继而艰难的开口，“没有……”
“那不就得了。”鹿晗瞟了她一眼，“那我就先走了。”
黄美英目送着鹿晗，身形清瘦挺拔的某人让她恨得牙痒痒。
是，是没法律规定继母和继子不能一起喝下午茶，可您的目的不止是喝下午茶吧？您不知道这个时间段狗仔队是最活跃的吗？
可是她不敢拦啊，都说忠言逆耳，而鹿昭的毒舌会让你恨不得没长耳朵。
当天晚上，鹿晗和唐恪坐在包厢昏暗的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闹得不亦乐乎。鹿晗百无聊赖抬手看了几次表后站起来，“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唐恪拉住他，“哎哎哎，今天知道你来特意给你开的酒，怎么没喝两口就要走啊。”
鹿晗倪他一眼，“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的？”
唐恪一脸狗腿模样，“有事儿有事儿……这不来了……”
正说着就有人推门进来，中年男子看到唐恪的招呼马上走了过来。
“这是青华实业的杜总，杜生乾，这是鹿家三公子，鹿晗。”唐恪介绍完又凑到鹿晗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来人脸上堆着笑伸出手，“三公子，久仰大名。”
鹿晗眼都没抬，无视他伸过来的手，漫不经心微乎其微的点了下头，那双眸子出奇的孤高冷傲。
这么不给面子足以说明了态度，唐恪使了个眼色，那人犹豫了下很快出去。
“这人和……”唐恪顿了下指了指上面继续说，“有点关系，这几年赚了点钱越来越膨胀，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找了我好几次，想让你指点一二，知道你也看不上这种人，故意让他来碰壁的，免得不知道收敛收敛。”
鹿晗好似没听见一般，半晌才回答，语气依旧轻缓慵懒，“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拿我当枪使。”

唐恪却没那么轻松，浑身僵了一下，立刻热络着靠过去，讨好的笑着，“这不是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皇室贵胄吗，气质这种东西他那种只有钱的土鳖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唐恪说完又看了几眼鹿晗，他似乎又在出神，试探着问了句，“心情不好？”
鹿晗又似乎没出神，很快抿了口酒回答，“谈不上。”
唐恪知道他向来心思深沉，想了想，“前几天我听我爸说你们家老爷子那边好像要有什么动作，你小心点儿。”
鹿晗对这种明争暗斗向来不放在心上，有的时候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甚至会有些兴奋，可今天听到这些竟有些莫名的烦躁，“知道。”
唐恪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开始轰他，“快走吧快走吧！你坐这儿都没有美女敢靠过来了。”
“是吗？”鹿晗勾着唇忽然笑了，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朦胧的温柔，眉宇间尽是风流，冲着包厢中央的人群眨了眨眼，很快就有美女跃跃欲试的想要靠过来。
笑完也不停留便站起来走了。
唐恪今天晚上被他的阴晴不定吓得够呛，这次没敢再拦着。
鹿晗刚从包厢出来，便在走廊上看到了熟人。
冤家路窄格外振奋人心，刚才还蔫蔫的鹿晗立刻神采飞扬的进入战斗状态。
“哟，这不是江少吗？江圣卓，字如玉，守身如玉，江湖盛传其不沾女色，恐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鹿晗抑扬顿挫的念叨了几句后转头问，“你这两年不是不来这种地方的吗”，说完还故意抬手看了眼时间，继续调侃，“这个点儿乖宝宝早就该上床睡觉了啊。”
江圣卓被他呛得满脸通红，跳着脚吼他，“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啊！老子是来找你的！”
鹿晗一脸看不起他的模样，“找我你打我手机不就得了？耐不住寂寞想来就直说嘛，何必拿我当借口。”
江圣卓竟出乎意料的回答，“老子凭什么记你的手机号？！”
鹿晗对于这个结果似乎有些接受不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爷也没什么必要在这儿跟你废话。”
“那个……”江圣卓顿了一顿，“乐曦刚才给我打电话，忽然挂了电话，我打过去没人接，我怕她出事，我知道你门道多，你能不能找个人去看看她……”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找个女的。”
鹿晗摸了支烟出来点上，痞痞的叼在嘴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半天，又思索了半天，继而有些疑惑的问，“我怎么半点都没听出来你有求我的意思呢？”
江圣卓绷着张脸，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谢谢。”
鹿晗看他满脸的不情愿，哼笑了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半小时后，两个人靠在车边，鹿晗边抽着烟听江圣卓细声细语的打电话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江圣卓挂了电话以后问他，“你在看什么？”
鹿晗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懒懒的回答，“看月亮。”
江圣卓也抬头看了眼，“看出什么了？”

黄美英喝了口热水，心神早已平复，懒懒的抬眸，“这次晗少又打算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几天前在鹿家老宅做交易时吃的亏她还记忆犹新。
鹿晗在黄美英身边坐下，盯着偌大的客厅，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在空寂的夜里，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清。
“其实这里有很多别人的眼线，他们表面看上去只是佣人，却可以做很多事情。他们和你不一样的是，你在明，他们在暗，鹿铭墨的眼线，鹿云的眼线，鹿昭的眼线，每个人背后是谁，我一清二楚，他们可以监视我，也可以为我所用。你也能预感到应该很快会接到老宅的电话吧？这次怕是没那么好过关吧？鹿铭墨和鹿昭那里，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黄美英不知道鹿晗为什么突然告诉她这些，有些奇怪的歪头看他。月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清晰漂亮，在那颗桃花痣的点缀下上挑的眼尾越发勾人。
就在黄美英回想着她的睫毛和鹿晗的睫毛谁的更卷翘时，那张脸忽然转了过来，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看了过来。
黄美英猛地垂下眼帘，“我刚才正在想。”
鹿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继续点醒她，“今天晚上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明天一早，所有人就会知道，黄美英不知道怎么惹了鹿晗，被他大骂了一顿。明天一早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赶到城外的别墅思过去了，没我的允许，不许回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黄美英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鹿晗何必要来趟这趟浑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卖给她人情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黄美英心中情绪纷杂，半晌才转过头困惑不堪的问，“你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男人肯几次三番的帮一个女人，正常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可对方是鹿晗啊，那个工于心计玩弄人心的鹿晗啊，他不是正常人啊，他这种人怎么会和情字挂上钩？实在太可笑了。她觉得倒不如想想这背后有什么陷阱更实际一些。
“当然是因为……”鹿晗突然看向黄美英，眼底俱是认真严谨，几秒钟之后笑着才吐出两个字，“惜才。”
看到黄美英满脸疑惑才继续，“方叔年纪大了，鹿静康太毛躁，你有心计能隐忍又沉稳，是个人才。”
黄美英总觉得又被鹿晗戏弄了，心底那点彷徨和伤感瞬间就被恼怒替代了。
鹿晗笑完之后准备回房，走到一半靠在楼梯扶手上回首，“对了，下次你再想事情的时候记得闭上眼睛，你每次出神的时候脸上表情掩饰的很好，可眼神……啧啧啧，就差太多了。”
黄美英皱着眉气鼓鼓的不去看他。
鹿晗转过身边走边继续说，“还有，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晗少了，你每次假装对我恭敬又装的不像，我都替你累得慌。”
当鹿云和鹿昭的争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鹿晗想要的传言也传了出来。
鹿云听到这个消息只当是鹿晗的少爷脾气又犯了，没当回事儿。
鹿昭以为黄美英替鹿铭墨来找他的事被鹿晗知道了，鹿晗才会大发雷霆，更加确信了立升已是囊中之物。
消息传到鹿铭墨耳朵里的时候他正打算要叫黄美英到老宅来，最近他听到的消息已经让他开始怀疑黄美英，这一切……都太巧了吧？
他刚打算兴师问罪，人就被赶走了？
鹿方看着黄美英坐车离开才幡然醒悟，原来鹿晗那天生气不止是为了试探黄美英，更大的目的在这里，为了保护她。
一开始鹿方也不明白，为什么鹿晗看上去似乎格外为难黄美英，有事儿没事儿就拽着她折腾起来，特别是她每次见了鹿铭墨之后，总是格外的傲娇别扭。后来时间久了，他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可这个姑娘偏偏又不是个知情识趣的主儿，连他一个老头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她偏偏一点儿都觉察不到，相比之下，她似乎对于心计更在行。
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木头桩子，一个傲娇别扭，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鹿晗又看了眼那张支票越发觉得憋闷了。
直到临睡前鹿晗才接到了鹿昭的电话，他看着屏幕闪了半天才接起来，语气散漫中带着不客气，“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吗？”
鹿昭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设的局被人揭穿还把人送了回来，他也没必要再伪装，“放出去的网没收回来，晗少怎么睡得着？我见到我的人了，能跑能动的，身上的零件一样都没少，晗少现在当真是宽宏大量，有君子之度。”
鹿晗声音僵硬，“鹿昭，你吃药吃傻了？”
鹿昭自然是知道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不知道晗少是什么意思。”
鹿晗靠在床头，手里随意翻着黄美英看过的那本书，“我累了，就不跟你废话了。黄美英得罪了你，拿罗宁换黄美英，你和她的过节一笔勾销，你不吃亏。”
鹿昭顿了顿，“你喜欢这个女人？”
鹿晗有些好笑的回答，“你觉得可能吗？”
鹿昭对鹿晗的心思从来就没摸透过，现在就更加糊涂了，鹿晗明知黄美英是鹿铭墨的人，而且一向对她不冷不热的，现在竟然主动护着她，他又想干什么？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可是让他相信鹿晗会有感情更是难上加难，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可笑。
“就是觉得不可能才会问。”
鹿晗懒得和他废话下去，“既然知道不可能就不要废话。”
鹿昭想了想，“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我一直以为，晗少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鹿晗回了一句，就挂了电话，“不容沙，日后怎么吐珍珠啊。”
鹿昭的电话挂下没多久又接到吴世勋的电话。
吴世勋大概是在上夜班，电话那边还能听到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叫他吴医生。
“我听说最近闹得动静有些大，你没事儿吧？”
鹿晗被吵醒两次，脾气上来了，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能有什么事儿。”
吴世勋立刻感觉到了他的小宇宙，“这是谁又招惹你了？”
说完才想起来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吵醒你了？”

他和这个弟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知道鹿晗刚起床和被吵醒的时候脾气最大，简直就是六亲不认。
鹿晗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吴世勋也不在意，“我好久没见你了，这周末一起吃顿饭吧。”
鹿晗揉着眼角，“吃饭可以，不过事先说好了啊，你自己来，闲杂人等不许带。”
他一向对吴世勋的女朋友不待见，不明白那么仙风道骨的人怎么会喜欢那么……又二又笨的吃货。
吴世勋似乎很不满意，小声训斥了一下，“那是你嫂子！”
鹿晗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夸张的笑了几声之后才回答，“别了，我没那个福气有这么个长辈。”
吴世勋那边似乎有什么事，他应了一声之后对鹿晗说，“我这边有个病人，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把时间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鹿晗挂了电话之后再也睡不着了。
拿着黄美英看过的那本书翻来覆去的扫了几眼，也看不进去，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忽然掉出来一张纸。
鹿晗你以为我是白痴吗，会上你的当！
鹿晗一笑，那天他确实是故意把那几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来试探黄美英，只不过纸上的内容都是真的，她却不会相信。
其实他也一样，这种日子过得久了，早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这些年他和黄美英相互试探，真真假假，怕是再也不敢，或者是不会相信对方了吧。
生活对他和黄美英都是残忍的，在最无助的时候，慢慢割舍掉对任何人的依赖心，从此，他们不敢依赖，只能孤身前行，那是他们的保护色，轻易不会褪去。
周末一大早鹿晗就接到鹿铭墨秘书的电话，让他到办公室一趟。
鹿铭墨办公的地方鹿晗没来过几次，一是太偏，二是层层站岗，隔几步就戳着一个人，他看着心烦。
鹿晗的车大部分警卫都认识，倒也一路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鹿铭墨办公室的装饰还是老派作风，古朴简单，书桌，沙发，书柜，鹿晗的视线扫到屏风时，眼角一抽，心里咯噔一下。【百度高干文吧木木@嘉装在纽玥整理，可转勿盗】
那道屏风有些年头了，上面画着佛手，原本颇有禅机，只是……
他十岁那年，年少顽皮叛逆硬生生把那幅画改成了竖着中指的佛手，下场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这就是鹿晗不愿意踏进这里的第三个原因，虽然过去了十几年，可这道竖着中指的佛手屏风依旧能轻轻松松的让铁血晗少腿软。
坐下后鹿铭墨问了几句之后便进入到了正题，试探性的开了个头，“立升集团的事情……”
鹿晗一听到这四个字就炸了毛，“别提了！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领导，没事儿整顿什么风气，还拿立升开刀，也不知道提前通个气，我可是折了好多人力财力进去，本以为是块肥肉，结果什么都没捞着，你说可气不可气？”
吼了一通之后又特别认真且真诚的看向鹿铭墨，“您知道是哪个畜牲干的吗？”
鹿铭墨听了差点吐血，却又不能承认不能反驳，只能硬生生吞下去，逼着自己看上去平静无比，“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就不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鹿晗一脸懵懂，“什么蹊跷？”
鹿铭墨暗示他，“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人钻了空子占了便宜？”
鹿晗一拍桌子，“当然有！不就是那个什么要求严办的领导嘛！他占了最大的便宜！”
鹿铭墨无语，继续诱导，“那鹿云或者鹿昭呢？虽然他们各有损失，可万一有人在演戏呢？”
鹿晗心里冷笑，脸上却立刻摆出迷惑的表情，拧着眉头苦思，“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件事。立升集团的事情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吗，鹿云是董明辉的亲外甥，董家那可是最不缺钱的，按理说鹿云不该凑这个热闹，可他却是闹得最凶的。”
鹿晗现在恨不得让鹿铭墨忘了有鹿昭这个人，免得他找黄美英的麻烦，只能尽量把鹿铭墨的注意力引到鹿云身上去。
鹿铭墨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鹿晗静了半天忽然跳起来，“您不会也怀疑我吧？”
鹿铭墨向来擅长试探从不会当面撕破脸，掩饰性的笑着，“没有，对了，最近怎么没看到黄美英？”

第21章
鹿晗听到那三个字又皱起了眉头,气呼呼的开口，“笨得要命还老在我眼前晃，我嫌烦,打发她去城外打扫别墅去了。”
鹿铭墨看向鹿晗,“就因为这个？”
鹿晗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会儿，“哦，还有,鹿昭那里不是有个花瓶吗,我挺喜欢的，那天我让她去找鹿昭要来给我看看,结果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走到半路给摔碎了，真是气死我了。”
鹿铭墨看着鹿晗自导自演了半天，“没别的了？”
鹿晗莫名其妙看着鹿铭墨，“还有什么别的？一个女人而已，我还罚不得了？”
鹿铭墨觉得鹿晗的说辞和他看到的匹配的太过完美，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随便问问。都说了不过是个外人，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
鹿晗不耐烦的站起来，“不提了不提了，说起来我就火大，我约了人，您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鹿铭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鹿晗出来以后才松了口气，也不见刚才怒发冲冠的样子，他这么卖力的胡搅蛮缠了一通，希望能把这一页彻底掀过去。一看时间才发现早就过了和吴世勋约好的时间，匆匆赶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鹿晗有些无语有些气闷的坐下后一直盯着正在胡吃海塞的某个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女人的女人不说话。
吴世勋笑着解释，“三宝饿了，我就让她先吃着等你了。”
鹿晗看着满桌差不多空了的盘子，挑眉问，“等我来结账吗？”
吴世勋对这个弟弟别扭的性格了如指掌，给他倒了杯水转移话题，“我请还不行吗，对了，怎么不叫人啊。”
鹿晗绷着一张脸，来来回回的看着，“叫谁？这里除了你跟我，还有一个吃货，哪里还有人？”
坐在吴世勋身边被唤作三宝的女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等着。
吴世勋安抚的看了三宝一眼，催促鹿晗，“叫嫂子！”
鹿晗和三宝见过几面，却从来不正面称呼，总觉得这个女人是扮猪吃老虎，此刻一脸夸张的惊愕，“什么？嫂子？你让我叫这个吃货嫂子？！”
三宝理直气壮的塞了口菜，“你没听过吗，吃货眼里只有食物，食这个字分开写，就是良人。”
鹿晗一脸不屑加恶寒，“这么酸的话是谁说的？”
三宝好脾气的回答，“阿忆啊。”
鹿晗看向吴世勋，“阿忆是谁？”
吴世勋提醒，“随忆啊，萧子渊的夫人！”
“哦……是她啊……”鹿晗回忆了一下，那个女人他接触过几次，不是善类，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个萧子渊，他本想着还是留点口德吧，可又看了看三宝，实在没忍住，拉过吴世勋，“萧子渊的那位夫人可是个人物，您这位据说和她关系好着呢，你确定她不是扮猪吃老虎？”
“她没那个心计！”吴世勋把菜单塞到鹿晗手里让他点菜，“你那个跟班呢？”
鹿晗没什么胃口，随便看着心不在焉的回答，“黄美英啊，去城外办事去了。”
吴世勋笑了起来，“我没说黄美英，我是说小康子，你怎么第一反应就以为我在说黄美英呢？”
鹿晗顿了一顿，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事儿开这种玩笑干什么。鹿静康吃多了去看医生了，最近黄美英不在，他吃东西都吃双份。”
吴世勋回忆着笑起来，“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鹿晗忽然合上餐单，一本正经的建议，“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不我把这货介绍给鹿静康吧，两个人都那么爱吃，肯定般配。”
吴世勋立刻收了笑容，看着鹿晗，“再说我真生气了！”

鹿晗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一直沉浸在美食中压根听不到两个人在讨论什么的三宝忽然抬头，“我还没吃饱。”
吴世勋毫不犹豫把菜单从鹿晗手里夺过来递过去，鹿晗拦都没拦住，“看看喜欢吃什么，再点。”
三宝立刻心满意足的开始点菜，半天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的问吴世勋，“我吃的不多吧？”
吴世勋好脾气的宽慰她，“不多，你这周夜班多，多吃点补补。”
三宝这下彻底放宽心撒欢的点起菜来。
鹿晗看着满桌的狼藉，一脸无语，却也放弃了阻拦，有气无力的开口，“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都能甩鹿静康好几条街了，更别提你我了。哥，你那点工资养得起如此猛兽吗？”
吴世勋瞪他一眼，“我养得起，不用你操心。”
鹿晗凉凉的回一句，“那只能说明现在医生的收入十分可观。”
吴世勋也不会真生气，看着菜上来了就催他，“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吃了又该不舒服了。”
鹿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子，“吃什么，哪还有吃的，吃盘子吗？”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刚上的菜又被三宝吃完了，这下吴世勋都有些无语了，不好意思的看着鹿晗。
鹿晗抚着额头笑的不能自抑，“算了算了，我最近饭局多，整天在外面吃，对餐厅的饭也没什么胃口。我就是来见见你。”
吴世勋也心疼这个弟弟，“那你明天来家里吧，我给你做。”
鹿晗心里有事情没那个心情，便拒绝了，“不了，最近事情多。以后再说吧。”
临分开前，吴世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和孟莱又是怎么回事？”
鹿晗忍着笑看他，“我记得某些人可是已经不问世事了呀。”
吴世勋无奈的看着他，“你当我愿意管啊，你是我弟弟，我才关心你，别太出格了，把自己的名声弄坏了，以后谁敢嫁给你啊，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是一个人啊。”
鹿晗看着吴世勋和三宝牵在一起的手，笑了笑，“我没那个福气。走了。”
鹿晗发动了车子又往倒车镜里看了一眼，吴世勋和三宝正手牵着手一步步往前走。
鹿晗笑了笑，车身很快干净利落的融入到车流中。
黄美英也在当天晚上接到了鹿铭墨的电话，鹿铭墨交待完事情之后，难得黄美英主动开口，“鹿老，我很久没接到我父亲的消息了……”
“是我让他们别告诉你的，免得分你的心。等你做完我交代你的事情之后，自然会见到你父亲。”
说完便挂了电话。
黄美英并不担心他父亲的身体，她担心的是她父亲是不是还活着。鹿铭墨如果想要弃了她这颗棋子，肯定会提前做打算，她都没用了，自然也没有了留着她父亲的必要，鹿铭墨的第一步恐怕就是对她父亲下手。
黄美英叹了口气，希望她走的这步棋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黄美英便站在别墅门前的路边，等了没一会儿便远远地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
车子停稳后便看到舒画从车上下来，黄美英在这里看到舒画竟然丝毫都不意外。
舒画笑着走过来，“我打电话给鹿伯伯，问起你，他老人家说你在这里，我最近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你。”
黄美英也笑了下，“我知道，鹿老提前交代过了，我一直在等您。”
黄美英这才看到还有一个男人也跟着从车上走了下来。
舒画雀跃着跑过去揽着男子的手臂，一脸骄傲的介绍，“这是我小舅舅，他过来办事顺便送我过来，是不是看上去很年轻很帅啊？他叫段景熙，你听没听说过？”
黄美英看着眼前的男人，眉眼俊逸，目光沉静，已到不惑之年却保养得极好，除了细看之下眉宇间刻着的些许沧桑，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段景熙，外交世家段家最看重的接班人，外交部的段景熙，外交手段一流，风骨气度自成一派，因为姓段，故里又是云南大理，随着金庸小说的风靡，所以人称段王爷，她怎么会没听说过？
黄美英很快笑着点头致意，“段王爷，久仰大名。”
段景熙同样浅笑着点了点头，“黄小姐客气了。”
黄美英侧身请他们进门，“进去坐坐吧。”
段景熙妥帖有礼的点点头，示意她先行。
黄美英和舒画走在前面，舒画状似很亲热的揽着黄美英的胳膊，边走边问，“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鹿晗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被他骂的有多惨。”
黄美英敏锐的觉察到了舒画对她的态度和上次见面时起了变化，似乎带了点挑衅的敌意。她停下来抬头笑着看向舒画，舒画一时间只觉得尴尬。
段景熙也停了下来，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黄美英，这个女孩子看人太透，一些事情她三两眼就明白了，却也不说破。事情只要不说破，就有回旋的余地，这个道理不是谁都能明白的，明白了也未必做得到。舒画在她面前实在是太透明了。她明白舒画在挑衅，却不点破，心里大概只觉得可笑吧。
不过有的时候太聪明也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她看透了这人世间的虚伪与浮华，大概也没什么能打动她的了吧。

第23章
　舒画前一天被黄美英吓着了，晚上回去又被段景熙奚落了一顿,再也没什么心情欣赏郊外的美好风光,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了。段景熙的事情直到傍晚才办完,他看了眼时间让秘书准备车赶回去。
临出门前已经有些飘雪花，走到一半雪越下越大,竟然连路都看不清了，再加上前面有一段路本就泥泞难走，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
快到高速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堵车，秘书下车去看了看，很快回来汇报情况,“雪太大了，高速封了。”
段景熙看了眼窗外,“原路返回吧，明天看看天气再说。”
回去的路上快到段家在城外的宅子时，车子忽然滑到路边不走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段景熙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司机一脸尴尬，“车坏了，动不了了，我下去看看。”
段景熙在车里等了会儿也下了车，走过去问司机，“还要多久？”
司机从一堆工具里抬起头，“还要再等等。”
站在一旁撑伞的秘书马上掏出手机，“我打电话让他们开辆别的车来接您。”
段景熙忙了一天有些头疼，他看了眼前方，紧了紧衣领，“不用了，你留在这里陪着修车，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秘书把伞递给他，虽有些不放心却也了解段景熙的脾气，嘱咐着，“那您小心点慢些走，一会儿车修好了去前面接您。”
段景熙做了个深呼吸，空气冰凉，倒也提神。他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天渐渐黑了，他走着走着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看到不远处有家超市还亮着灯就想过去问一下。刚走过去就听到角落里的呜咽声，一转头，一只很小的小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旁边蹲着的女孩伸手摸摸它的头，“是不是冷啊？”
小狗又呜咽了一声，似乎在回答她。
段景熙退了几步让光线照过去，他才看清。
女孩身边放着一个纸箱子，箱子里放着几条毛巾和一盒牛奶。她把小狗放到箱子里，给它裹上毛巾，喂它喝了点牛奶。
小狗倒是不怕生，一边舔着牛奶一边安静的受她摆弄。
后来女孩摸摸它的头站起来，“好了，我要走了。雪太大了，你不要到处乱跑。”
小狗叫了两声，女孩低头看了它一眼，转身走了。
小狗又叫了两声，女孩停住脚步，似乎颇为挣扎，半天才转身回到原地，蹲下来看着它，“我真不能带你走，那不是我的家，我连自己都黄不了，怎么黄得了你呢。”
段景熙在怒号着的狂风和翻飞的雪花中听到这句，心里莫名的一紧。
她的语气不是感叹，不是哀伤，却是一种无奈的自嘲，在飘着大雪的冬季街头，他被她的这一句话弄得有些异样。
最后女孩狠狠心，终究是走了。她从角落里走出来，段景熙才看清她的脸，没想到竟然是认识的人。
她一路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可能在想事情并没有看到他。
段景熙想着既然在这里遇上她，应该不太远了，跟着她走总归是没错的。

她顿了一顿，“听说外交家连说话的声音、脸上的笑容都受过训练，段王爷是练了多久才有现在教科书般的完美？”
段景熙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愣。
黄美英自觉唐突，刚想开口收回就看到段景熙似乎很认真的边想边开口，“笑容好像从小就开始了，还有一些其他的训练，至于声音……我记得青春期变声之后父亲就一直教我怎么说话，用什么部位发声，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用多大的音量，从那时候算起到正式进外交部大概有十三四年的时间。”
黄美英再次开口，“那你还记得你本来说话该是什么样子吗？”
段景熙又是一愣，只是这次时间更长了一些。他尝试着开口说话，但刚发出一个音节便放弃了。
面具戴久了，当真不记得自己本来的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