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纸和一只铅笔的数学难题,比如歌德巴赫猜想或费尔马大定理什么的,或连纸
笔都不要的纯自然哲学难题,比如宇宙的本源之类,投入全部身心钻研,只问耕
耘不问收获,不知不觉的专注中,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人们常说的寄托,也就是
这么回事。或是相反,把挣钱作为惟一的目标,所有的时间都想着怎么挣,也不
问挣来干什么用,到死的时候像葛朗台一样抱者一堆金币说:啊,真暖和啊......
所以,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比如我--"爸爸指指房间里到处
摆放着的那些小幅水彩画,它们的技法都很传统,画得中规中矩,从中看不出什
么灵气来。这些画映着窗外的电光,像一群闪动的屏幕,"我迷上了画画,虽然
知道自己成不了梵高。"
"是啊,理想主义者和玩世不恭的人都觉得对方很可怜,可他们实际都很幸
运。"妈妈若有所思地说。
平时成天忙碌的爸妈这时都变成了哲学家,倒好像这是他们在过生日。
"妈,别动!"我说着,从妈妈看上去乌黑浓密的头发中拔出一根白头发,只
白了一半,另一半还黑着。
爸爸拿着那根头发对着灯看了看,闪电中,它像灯丝似的发出光来:"据我
所知,这是你妈妈有生以来长出的第一根白发,至少是第一次发现。"
"干什么嘛你!拔一根要长七根的!"妈妈把头发甩开,恼怒地说。
"唉,这就是人生了。"爸爸说,他指着蛋糕上的蜡烛,"想想你拿着这么一
根小蜡烛,
放到戈壁滩上去点燃它,
也许当时没风,
真让你点着了,
然后你离开 ,
远远地你看者那火苗有什么感觉?孩子,这就是生命和人生,脆弱而飘忽不定,
经不起一丝微风。"
我们三个都默默无语地看着那一簇小火苗,
看着它们从窗外射入的冰冷的青
色电光中颤抖,像是看着我们精心培育的一窝小生命。
窗外又一阵剧烈闪电。
这时它来了,是穿墙进来的,它从墙上那幅希腊众神狂欢的油画旁出现,仿
佛是来自画中的一个幽灵。它有篮球大小,发着朦胧的红光。它在我们的头顶上
轻盈地飘动着,身后拖着一条发出暗红色光芒的尾迹,它的飞行路线变换不定,
那尾迹在我们上方划出了一条令人迷惑的复杂曲线。它在飘动时发出一种啸叫,
那啸叫低沉中透着尖利,让人想到在太古的荒原上,一个鬼魂在吹着埙。
妈妈惊恐地用双手抓住爸爸,我恨她这个动作恨了一辈子,如果她没有那样
做,我以后可能至少还有一个亲人。
它继续飘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它找到了。它悬停在爸爸头顶上半米
处,啸叫声变得低沉,断断续续,仿佛是冷笑。
这时我可以看到它的内部,那半透明的红色辉光似乎有无限深,从那不见底
—风过无痕,云过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