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胜利厨
小时候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那扇大门总是带来形形色色的大人和孩童,被要求和那些孩子一起玩,但因为还有很多功课,想要尽快结束游戏,所以以最快的速度获得了胜利。
然后,看到了很多眼泪,从他们眼眶里流下来,拼命地分泌,湿了整张脸,看起来有点脏。
并不是很懂,为什么他们要哭,因为输给我吗?那种游戏,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为什么输的反而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一开始面对那些眼泪还会有些许的烦躁,到后来,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了。
如果那是失败者的姿态的话,还真是非常丑陋,仿佛丧失了理智般,纯粹的发泄情感,纯粹的心有不甘。
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赤司家的人露出这种表情的,这是把自己的弱点展现给对方看,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必须要赢,一直赢下去,赢得一切,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的,谁都天真过,但是我知道天真的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所以我利用了一次“并不算胜利”的契机——期末考试和他人并列第一。
很多大道理写在书上苍白无力,因为没有承受物理的重量只能浮在记忆之海的表面。那些光看字面意思也不明白的感受,我都会一一付诸实践。
所以这次,我也郑重地告诉了父亲这件事,与之相对的惩罚也如期而至。
我被要求打扫整个庭院,一天之内解决,不能有外人帮忙。
原本这在我看来不算什么,甚至还有些失望,打扫院子,那不算什么深刻的教训吧,充其量也只是体罚。但是,正在我擦着外沿的窗框时,天上落下阵阵凉意,然后慢慢地,白色的雪花飘落下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这样子的话,再打扫也没意义了吧,一切都会被雪覆盖掉的。这么想着,我回到了屋内,继续复习功课。
直到晚饭时间,很难得父亲回来了,平时他忙得时常一个多星期不回家,这几天都能见到面,反倒有些不习惯。不过,父亲的想法我多少也能猜到。无论如何,他对“我的教育”的重视度是非常高的。
正因为如此,我第一次被父亲打了巴掌。
非常清脆的声响,这个宅邸确实大了点,我好像听到了回音。
「我说过全部打扫干净的吧。」
「……是的。」
「明白就好,全部重做。」
原来如此,雪迹也是污垢,打扫干净,是要恢复原来的、不受任何束缚的样子。
附加惩罚是失去了晚饭资格。于是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雪停,一直等到快要睡着了。因为平时的作息都十分规律,所以时间来说还是夜晚的开端而已,我随便抱住一个刚揉好的雪球,寒冷可以驱赶睡意。
直到雪终于停了,我开始了清扫工作。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熬夜,彻夜未眠,一直在重复做一样事情,为了逼出自己的极限,然后超越这个极限。
因为我是「赤司」,所以不能有什么极限。
即便寒冷已经袭遍全身,我却觉得感知渐渐都消失了,就好像自己原本就该是这个温度一样。
人们抗拒去改变,喜欢改变的人也抗拒着别的痛苦,所以我需要的是剔除这些不必要的本能,一切可能束缚自己的因素。
直到天蒙蒙亮,我终于完成了庭院内部的铲雪工作,最后我一边擦着门前的石像一边等父亲出门。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只是想要快点看到父亲。
并没有在期待什么,即使欺骗自己也要这么认为,不能输给本能。
在我怀着这样的心情的等待下,大门被佣人推开,父亲迈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我面前,他显得有些惊愕,虽然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但是看样子我应该是合格了。
我听到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冰冷的寒意忽然冲破了意识的束缚,让我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
「做得很好,但是你等下就会生病,牺牲自己的睡眠去完成并没有规定期限的事情,逞一时之能也要有个限度!赤司家不需要愚蠢的人。」
这样说了之后,父亲没有再看我一眼出了家门。
原来如此,并不是「今天之内必须完成」,而是「一天之内」,选择最合适的时机,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第一次的惩罚是因为我已经「开始」却没有坚持到最后,而第二次是我事先就没有认真思考规则。
这不像我,第二次的自己纯粹是在感情用事,和那些哭泣的孩子一样成为了弱者。
——怎么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不是不可能,是不能。
鼻子涌起酸意,眼眶发热,钻心刺骨的冰冷唤回了我的意识。啊啊,是感冒了吧,这次的教训还算满意,就照这样继续下去吧。
——继续下去,直到把胜利征服。